6、日升月恒昭今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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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五 雨过天涯
这一世的千湄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皮肤白净，大大的碧色的眼睛。
珊诺和千湄略微有些不同，也许是剔除了神的光芒和骄傲，他显得更稚气更纤弱。
也许是同伴的感觉，也许是别无选择，让这个孩子轻易地相信了咏倩，跟着她离开被一一揍趴下的绑匪。
瞬间移动还要带上傻乎乎跑来的爵文，咏倩决定先到中途的N公园，休息片刻再转回家。
不巧的是，佛萝娜的手下多雷紧随不放，竟偷袭珊诺。
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枝叶尽展，释放出清冷的水汽将珊诺包围。
似乎水镜的力量正缓慢回归，水神的守护力量从未如此之强。
婳琤，你的愿望，真的能随着水镜回归实现么？
意念所至，吸收周围的水气，同时压缩，最后向敌人用力掷去——
不及防备的多雷迅速消失不见。
回到家，三人总算松一口气。遗憾的是，珊诺的母亲已经被杀。咏倩不忍心告知珊诺真相，他还是个孩子，面临最后一个亲人逝去的感觉，咏倩不希望让他这样承受。
真的是前世决定了今生么？珊诺的身体也不太好，躺在咏倩床上开始发烧。记得千湄也是瘦弱的孩子，尽管有风的坚韧，却没有足够抵御伤害的力量。风，不是应该更加自由的么，为何被限制于这具小小的身躯之内？
咏倩靠在床沿，看着沉睡中的珊诺发呆。
似乎风的力量已经消散，似有若无，同伴的感觉很真切——看来同伴的羁绊不仅仅是力量知悉力量而已。只是，原本亲密无间的感情在危难来临竟然化为乌有，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自私，却是爱恨分割得更为可怕。
庭院里飘来冷淡的花香，清凉得如同沐浴在水雾之中。
珊诺终于醒了，摸索着拿起报纸……
妈咪…是我害死的……是吗？
正在做饭的咏倩一颤，转过头开着珊诺。
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
靠触觉“读取”信息，不能看见的双眼，原来是用来流泪……
为了让那强忍的泪水不致掉落，咏倩笑嘻嘻地从珊诺背后“扑”上来，掐住他纤细的腰身：
你好瘦哦！我去给你买衣服，喜欢牛仔裤么？
先吃早饭吧，你要香肠还是培根？饮料呢？
借着转移话题，珊诺总算暂时从丧亲之痛中走出来。
相比至少安然的珊诺，咏倩的状况……其实惨得多。脸上在打斗时留下的疤痕让她被做业余模特时的经理人大骂一顿，以此为由“将这Y头拖去好好处理一番”。
于是再出现爵文眼前的咏倩，一头黑发被烫的笔直，额前两缕则挑染作浅色。
报纸真是大八卦汇聚的媒介。珊诺被救的消息过了还不到一天就刊登其上，咏倩不得不面临如何保护他的问题。
当然不能交给那个有前科的西奈，且不论她本人立场，单是凭她身无异能这一点，足以排除。
那么，只有特莱斯？
从特莱斯本人角度来看，保护珊诺既无好处也无不妥，如果拜托他应该没问题。
可是从仲天的角度看，他……尚不知道珊诺即千湄转世。以火王的破坏力，恐怕他在见到珊诺之前就焚毁一切了，谈什么保护。且……婳琤说过，仲天曾经在注定失去时亲手毁去千湄的性命，绝望的火神难以预测啊……
权衡许久，咏倩还是拾起了电话。
珊诺套上大T裇，显得格外可爱。
笑。咏倩发觉自己像是第一次带孩子出去炫耀的老妈子。
珊诺的神色有些不安。是风的信息带给他不幸的预感么？
总要赌一次，才知道是怎样的未来。咏倩并不是不相信预言，婳琤并不是不信任千湄的眼睛，只是作为命运之中的参与者，无论如何要赌一次，赌一次可以改变的可能。
仲天，特莱斯，无论你是谁，不要再向毁灭的死路走下去了……
将珊诺藏在树丛里，布下水之印保护，咏倩向约好的地点走去。
一路上，说不出的紧张与期待。
只是失望，来的那么快那么快。
那一瞬间，真真只是一瞬，她看见特莱斯的雕像一半冷漠的脸。他完全化为失去千湄之时的仲天，绝望的火神，司掌毁灭的——火王！
冲出来的西奈挡下击向珊诺的子弹，特莱斯的表情除了冰冷还有怒火。
咏倩只能在施展水之印带离珊诺之后冷冷地嘲笑自己。还真是一厢情愿！
怎么会相信他？
因为曾经的特莱斯，会温柔问候她，会体贴地为她披上衣衫，会不计代价帮助她？
因为远古的仲天，会压制自己的力量，爱惜身边的每一个生灵？
他已经成了绝望的仲天，即使特莱斯的记忆没有消失，仲天的恨意还是占据了他的全部。
难道恨的力量，永远大于爱？
曾经在那个人灵魂里，隐隐可见的神似尚轩的部分，终于还是彻底消亡。
未来，真的无法改变？
幕六前世今生
公主陵的参展告一段落，阿拉伯文物展也同时结束。
咏倩一边要去展览现场帮忙收拾，一边开始考虑回收水镜的时机。
看着在一旁似乎挺开心的珊诺，嘴角不由露出微笑：他告别了前世，似乎过得很幸福——虽然生命的旅程总有悲伤痛苦，不得不失去一些宝贵的东西，但是他还可以绽开欢颜，偶尔的泪水终会过去，笑容才是人生的主角。
只不过……
心口一阵紧缩，指尖都开始发颤——
危险！
逼人而来的火焰力量，眼前空气的流动莫名诡异，一阵阵的力量波动传来。
仲天！
咏倩在房子周围布下水之印，惊惶失措地让珊诺躲进衣橱：
快！没听到我叫你不要出来！
特莱斯的觉醒，比蔚咏倩要彻底而干脆得多。
他轻而易举穿越过水之印，冷笑着浮现在咏倩面前。看着涟漪一般散开扭曲的空气层，咏倩愈加心惊。
仲天，果然是仲天！
看你的神色，是在害怕？
他冷眼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透露出嘲讽：
为什么？你对这种能力，应该很是熟悉才对啊……何况，你曾心仪于吾，怎么能，害怕呢……
他慢慢靠近，仿佛在享受这般君主驾临似的快乐。
眼之所至，是咏倩一时惊惶失措，瞪大眼睛不敢动弹——
不！
用力推开吻过来的仲天，咏倩不能再自欺欺人说他还是那个温柔的特莱斯，他不是！他早已不是！
笑，要笑，笑得比他更邪，更冷，才能在气势上不输。
可是早已笑不出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幕幕的回忆则漫溢开来，把蔚咏倩这几年积累起来的理智冲得一干二净。什么使命，什么愿望，什么人神鬼怪，什么前世今生，都不过她一个梦，那该多好。即便没有轰轰烈烈，没有认识敲炊嗝览龅娜耍挥薪胝庋桓龈吒咴谏系娜ψ樱狡椒卜驳囊簧埠霉庋髅靼装椎厥洹?
特莱斯的脸又开始笑：
我想明白了呢，你所爱的，以及我之所以会喜欢你，大概是因为，这体内存在过的一部分尚轩的灵魂。
咏倩抬头，看那张带着神圣面具施舍般告知真相的脸，也开始大笑：
是啊，我从头至尾爱的都不过尚轩，原来远古至今，一点都没有改变。不过那又怎么样？你是仲天也好，特莱斯也好，只要你想伤害我要保护的人，我都不会后退一步。
何必呢？
他冰冷地笑：
你今日的力量，真的有护他周全的可能么？况且，对你而言，他不过芸芸众生之一，浩繁星海一点，神的眼中，真正也有凡人的存在么？
对我而言，他是一个希望。
所以——
他手起，食指轻轻戳向前方，一道劲气刷地冲向咏倩身后衣橱。
何苦呢？
咏倩手腕带血，直直挡下那道攻击。
力量确实悬殊，不过，仲天的目标全在珊诺，不然她……
咏倩！
只可惜她忽略了珊诺本人的行动力：
住手！不要伤害咏倩！我在这里！
随着珊诺的大叫，衣橱的门被推开，珊诺跌了出来，暴露在仲天面前。
这是……
只见仲天震惊片刻，冲过去一把……扒开珊诺的衣服看……
默。
珊诺奋力反抗，做被非礼状远远躲开缩作一团。
仲天更加震惊，甚至连自己原本目的都忘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趁此机会，咏倩施展水之印，将一时无反抗意识的仲天驱逐出去。
文物展结束当日。
咏倩带着珊诺，随伯父到展出现场收拾。
咏倩心神不定，仿佛转轮正直面倾轧而来。
此刻，神陵所在的高原，发生了史上最强烈的地震。
乍闻这一消息，她的急切瞬间化为平静，漫长的等待，换来怎样的结局：
前世今生，如今一并了结！
在公主陵展外，又遇上急匆匆赶来的仲天。
他说，是谁规定不能欺骗信任自己的人？
他说，我一定得回应不愿接受的信任与爱情吗？
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出自自己的意愿，不会违心。
于是那么残酷，连同道歉都理直气壮。
咏倩在流泪，委屈，心酸，迷茫，惘然……自从他出现在身边，同伴们来来去去地经过，她仿佛被丢弃在原地，追赶不及，连抓住他们的方法也不知。远古的羁绊，到今世已经淡薄得容不下一点猜疑，何况欺骗。咏倩苦笑，他竟然说得那么在理，仿佛他真正是与她无关的陌生人。呵，不用接受不想得到的爱，不必忠实与对他抱有信任的旁人。对啊，千湄才是你要的，你爱的，你忠实的，其他算什么？
特莱斯，仲天，这是你推开我，道歉我接受，但是我不会原谅。
蔚咏倩不会自怨自艾，蔚咏倩也有水神的骄傲，汝之喜爱，得之吾幸，失之亦是吾幸。
咏倩将注意力转移，擦干眼泪绽开微笑。
见她如此，仲天也不再多做解释，道：
去阿拉伯文物展场地吧，现在已经要封馆了，观众已经散去，正是时候。水镜的力量转移至佛萝娜身上，现在极限到了，该是还你的时候了。
力量给了我，佛萝娜会怎么样？
或许，会死吧？
他回头，声音里带着那么些许不确定。
她原本就不是活人，能“活着”是水镜赋予她的力量。一切都是为了婳琤的觉醒。
咏倩愣住：
佛萝娜…不是你的妻子吗？为何……
形式上是的。
形式上？咏倩冷笑：婳琤与佛萝娜之间，自然是同伴为上；仲天你可曾考虑过，假若如今换一下，站在佛萝娜位置上的是珊诺，千湄的转生，你可会依然如此风轻云淡，如此干脆地选择婳琤？
周围浮起妖邪之气，杀气笼罩而来。
咏倩，快张开水之印，我们受到攻击了！
咏倩一下子醒过来：不，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迅速张开水印，挡下攻击。
我恨透了！
莫名其妙地打来杀去，莫名其妙地被攻击！
更加恨透了仗着超能力攻击普通人的那群疯子！
咏倩于是让叔叔爵文先离开。这是神的战争，何必牺牲不必要的亲人。原本也该让没有力量的珊诺离开，但是他是千湄转世，他想留下……仲天……也许需要他……
放下一切，是生是死，端看命运如何安排反抗者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日升月恒昭今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