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事（上）》雨令

8、永远

　　又是大雪。只是无处堆雪人。又到了平常的生日。
　　吃过晚饭，许诺和星辰拉着平常跑到小区前的小花园里，书上早已等在那。三人交换了眼神，点燃了手中的烟花棒。平常捂着嘴巴惊喜的看着绚烂的火花在黑暗中闪烁。平常抢过两根仙女棒开心的乱舞，飞快的旋转，呲呲的火花飞落在平常身边，闪花了几个男孩的眼睛。
　　平常的13岁生日礼物是一条小狗。一只很平常的小狮子狗，黄色的杂毛，只四只小爪子是白色。星辰将刚满月的小狗放入平常怀中时，平常简直手足无措。小狗伸出柔软的舌头舔着平常的手指，平常一下子就爱上它。
　　平常说：“我要它陪我一起慢慢变老。”
　　平常说：“狗狗叫常常。”
　　从此，平常身边就多了一个叫“常常”的毛球。

　　寒假里，平常被迫早起锻炼。星辰和许诺对平常爸妈说初中是孩子长个子最快的时候，女生多是初一初二开始蹿个子，平常可不能总这么矮。
　　平常在班里坐第一排，从小学到现在。星辰一直比平常高一头，许诺则比星辰还高。
　　说话时，平常像根小草般站在两人的影子里。平常的爸妈立刻应允。
　　平常的悲惨生活正式开始。寒假中痛苦万分的平常无比怀念上学作业成堆的日子。
　　先半小时慢跑，再一小时篮球。
　　慢跑也罢了。篮球算什么。明摆着是虐待。

　　石头剪子布，平常和常常一组，星辰许诺一组。常常后腿立起来也才到平常的膝盖，只会跟着球跑扑来扑去。平常好容易抢到球跳投又被盖帽。没几下就坐在地上不肯起身，搂着常常大叫“世道如此不公，雷公快来劈”。星辰许诺笑倒在地。
　　重新分组，星辰平常一组，许诺常常一组，平常才稍微满意。平常不懂规矩，走步，拉人，用脚勾起常常扔到一边，无所不用，抢到球就扔给星辰，拽住许诺的衣服，叫，快投快投。星辰轻松投球进筐，平常就伸直手臂与星辰拍手庆祝。许诺也学平常坐在地上，抱住常常大叫“小人和女人难养，小女人最难养”。
　　再重新分组，许诺平常一组，星辰常常一组。星辰食指转球，眼眯起，另一手作手枪状瞄准许诺平常“啪啪”两声再吹吹枪口，表示完不屑，就单手运球左转右转闪过平常许诺，起跳投球。脚刚离地就被平常扑住，手失了准头砸到篮框。许诺接住球轻轻扔进去，斜起嘴角，手指地作鄙视状。平常才松开抱住星辰的手，跑过去和许诺并排站着鄙视星辰。
　　平常累着坐在一边逗着常常，看许诺和星辰斗牛。许诺人实在些，球技也少花样，可命中率奇高。星辰喜欢耍帅，玩些小花样，让人眼花缭乱可总丢球。星辰也不以为耻，说丢人丢在自家里不算啥，技术不佳才需要多练习，总比某些同学纯耍无赖好多。
　　打完篮球三人一狗就在路旁的小摊要三碗老豆腐一斤多油条坐下热腾腾的吃。平常一根油条就填饱肚子，又拿一根揪成小块喂常常，一边冷嘲热讽着两个胡吃海塞的男孩“口若牛，食相如猪”之类。

　　过年。整个楼里都听到“咚咚咚”的剁馅声。
　　平常拿着春联递给爸爸时，从楼梯的缝隙看到星辰也在贴春联，就跑下楼去看。
　　“星辰是万能的。”平常对书上说。“他居然还会写春联，那软趴趴的毛笔我怎么也用不好，他居然写的横不平竖不直的好看。”
　　书上笑着说：“什么叫横不平竖不直的好看？他写的是草书吧。”
　　平常研磨，书上卷袖在小台几上挥笔。
　　“行、隶，楷、草，你喜欢哪种？”书上指着写成的四个字问平常。
　　“楷体，正派，一看就大气。”
　　一会儿，平常抱着一张宣纸跑回家，比画半天贴在床头。
　　八个大大的字：“处平常境，观平常心”。
　　平常看了很久，叹息道，果然身边人都不平常。

　　整个寒假，平常都很忙碌。晨练，上午写寒假作业以及预习下学期的功课，下午与书上下棋跟书上学毛笔字，晚上抱着常常看会电视就缩回自己的屋子看书。平常从书上那里拿回很多书，名著非名著，小说散文杂七杂八的，看完就还回去再抱一摞回来看，看得眼镜度数猛增。
　　再开学时，平常惊喜的发现，自己真的长个子了，排座位时坐到了第三排。平常开心的昭告天下，星辰和许诺得意，“多亏我们不辞辛苦的魔鬼训练，想想怎么感谢我们吧。”
　　平常的语文成绩也跃居本班第一，平常认为完全是书上那些书的功劳。平常的爸妈也放松对平常看“闲书”的管制。
　　平常决定拿出多年积攒的压岁钱请大家吃火锅，好好感激一下众人。平常的压岁钱如同诸多小孩子一样，过年后交给爸妈保管，就杳无音训。平常仅向妈妈追讨出100￥。平常坚决认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压岁钱不止如此，但妈妈则严重声称通货膨胀导致货币贬值。平常说人民币不贬值，妈妈说那88年的一块钱和98年的一块钱价值一样吗？平常说那现在应该钱数更多才对，妈妈说再犟嘴连这都没了，平常才悻悻闭嘴。想来想去，只好在自己家里吃自助。
　　爸妈回老家，留下平常一个人在家。哦，还有常常。平常坐在窗台上考虑半天，拍拍常常的脑袋，列下一张单子。
　　平常到菜市场买来一堆肉和青菜，又在超市买来火锅料和饮料等各种东西，一趟趟往家抱。检查一下，钱还剩不少，不禁得意。再把许诺叫到书上家，让许诺把书上背上楼。
　　许诺喘着粗气说：“好呀，吃你一顿饭，累掉我三斤肉。”
　　平常搬着书上的轮椅也喘气：“顶多你一会多吃点呗，大不了你把肉全吃了补回来，谁叫你是猪呢，猪就是吃的多。”
　　开开门，星辰刚摆好桌子，搬过煤气罐，锅里的水沸腾，桌子上堆着洗净的菜和切好的肉。常常绕着星辰的脚呜呜地撒娇。
　　平常拍拍手：“刚刚好。”

　　平常举起可乐杯，想了半晌，说了俩字：“吃吧。”
　　热气腾腾，四人说说笑笑，常常扒着平常的腿讨吃的。
　　平常吸口热气，心里暖烘烘，又举起杯子，说：“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
　　三人微怔，都举起杯子，眼睛亮晶晶，无语，碰杯，喝干杯中的可乐。

　　后来，平常回忆起来，自己真是幼稚，不知道永远有多远。
　　再后来，平常知道，那一刻其实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