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导演》范醒

3、天网遇贵人

　　乐天下定决心，这世界总要走出去看看。原民就原民，总不能因为懦弱就一辈子窝在这栋无人的高辐射别墅里吧？走到门边，手刚触到门，面前就闪出一个选项光幕，看见上面的内容，乐天心中一喜。

　　联邦并不是完全的不讲情面。面貌不能改，身材不能改。但是可以蒙面！乐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面具一项，脸上一凉，摸上去没有任何区别，但转头看向全息镜，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变成象小七一样画上去的五官，虽可以表达情绪，但非常制式。乐天微微一笑，扯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打开门。

　　看着外面细雨朦朦的景色，乐天刚刚上扬的嘴角不由抽了抽。与她想像的高楼入云的城市场景不同，不但苍翠围绕，还时不时有鸟鸣盈耳，甚至连建筑也是“古式”的。本来，这样的虚拟环境是乐天最喜欢的，可是，扫过一眼之后，乐天还是忍不住表情抽搐。实在是因为这些古式建筑仿古仿得完全不伦不类的，飞檐拐角的东方小楼，旁边就是一个大立柱的古罗马风格的大厅，再旁边又是机甲初期时代的产物，如此等等。

　　最让乐天别扭的还不是这些冲突，如果只是这些，乐天完全可以把这当成另一个世界风情园。问题是，这些建筑风格本身就严重地不地道。比如东方小楼，上面确实是青瓦飞檐，下面的墙壁装饰却明显是洛可可风格的雕花。旁边的罗马大厅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大立柱上还盘着长相怪异的龙！所有的建筑都只能乍看，不能细究。这……

　　乐天忍不住扶额。她就是学建筑的。虽然学校不咋地，她也学得不咋地，当初也没打算靠专业混饭吃，但基本的知识总还是有的，眼光也还是在的。所以习惯性地扫过一眼，心里就直吐槽。仿古仿成这样，比末世之前的那个造假猖獗的时代还要差劲，真是难得。

　　如果忽略这些不和谐，虚拟的环境确实比现实要更让人舒适，虽然没去过现实中的其它地方，但单单那片别墅区，乐天就大致了解，植物是多么难得的物种。象眼前这样大片大片的树木花朵，如果是在现实中，那简直是奢侈至极的事。

　　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也没管雨丝落在头顶上，乐天沿着青砖路一路向前。

　　路上人很多，几乎所有人都比乐天要高大。也有人蒙面，但从露脸的人看来，全是影星级别的帅哥美女，想来蒙面的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罢了。穿着倒是穿什么的都有。古装有，不过极少，大部分都是女孩子，玩闹新鲜的。大部分人还是时装，不过，都选的是高级时装。

　　这时代大部分人都穿合成衣物，象乐天这半年多来穿的就是一件式的军装样式的合成衣，这在四等公民以下是最为普遍的。便宜而且很方便，防尘防渍，还带有一定的防御功能。但就算如此，还是原料自然的衣服最为昂贵，比如棉，丝之类的。这个虚拟的世界里，这些自然原料的衣服都不过是一组数据，很多人愿意花一粒食丸的钱过过干瘾。

　　象乐天这样穿着系统自带白装的也不少，一般来说，穿了白装的人都会蒙面。这几乎是天网上“我不想让人知道身份”的一个证明。所以，乐天走在路上，没有人感到她奇怪，也不会有人过来不知趣的搭讪，这样的境地倒让乐天轻松不少。

　　路牌上有地图，乐天站在路牌边上看了半天，发现这个天网搞得跟第二个世界也差不多，什么都有。不但有乐天找的图书馆学校之类的公共设施，也有酒楼饭馆商店，还有医院药店，政府部门，不过，最显眼的则是一个巨大的机甲训练场和机甲比赛场。去看比赛还要掏贡献点买门票，还有公开公正的□□项目，就算这样，那里还是天网最为热闹的地方。

　　乐天虽然也很想去看看新鲜，但看着少女身份卡上的贡献点，还是吞了吞口水忍住。贡献点为负可就得掉到原民阶层去了。无论福利还是社会认可度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乐天可知道轻重。点了下地图上的图书馆图票，一辆小小的个人自动悬浮车就凭空出现在眼前，知道这是天网免费的，乐天这才敢大胆使用。

　　从记忆中知道，虚拟的悬浮车与现实中的悬浮车没有区别，所以乐天就带着几分好奇盯着眼前自动操作的光板，认真地与记忆中少女操作的悬浮车的过程做比较。一路走下来，竟也熟悉了个七七八八。毕竟还是有记忆的，不过是个再次认知的过程。

　　可能是天网的仿古习惯，图书馆也造得象大英图书馆的架式，古老沉重的风格。一层一层的书架，一直堆到天上去，中间是个旋转楼梯，盘旋向上，不知道有多少层，只能看到头顶是个透明的屋顶，有天光从那里照下来，倒是明亮温暖，颇有情调。据说最顶层是个空中花园，不过，乐天的目标在底层，她要从幼儿常识和识文解字学起。

　　其实，空中花园里有光脑终端，根本不用象乐天这样蹲在这儿一页一页地翻看这么费劲。摆这么多书在这里，无非就是个排场而已，偶尔也满足一下爱拿着纸书翻阅的人的显摆习惯。但乐天不知道，她就一层一层地往上看，蹲着脚都麻了，索性就坐了下来，靠在书架上，翻书。

　　是的，纯翻书，翻完一本放下来，再拿起一本来翻。她这状态让外人看见，肯定以为乐天这是在找抽呢。不但不用终端，而且，书拿到手上就走马观花，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每一页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秒，偶有停顿，也不过一瞬的功夫就露出恍然的表情，这样的态度看书，完全不见认真。最可恨的，还装B似地翻了一本又一本，一付闲极蛋疼样子，谁看到不想抽她两下？

　　所幸，象乐天这样坐在楼下看纸书的人并不多。并没有多少人注意缩在角落的乐天的此种另类行为。

　　其实，乐天自己却真的是秉着认真努力的态度在读书。但一则，这些最底层的书都是低阶普及型知识，少女的记忆中都有，读起来自然比完全陌生的读起来快得多；二则，乐天拿起书来看，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脑子堪比超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点也不夸张。偶有不明白的，也不过是在脑中转一圈立刻就能融会贯通。这种学习速度，连她自己都想不到，想不通。不过，她此时正沉浸于这种快速学习的乐趣中，就暂时性地先把自己记忆力变得如此强大的疑惑放在了脑后。

　　把幼儿认字的书学完，不过半个小时。与少女记忆里一一对比之后，乐天算是从文盲变成了初通文字。识字了，再把初级普及知识读完，乐天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此时的她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系统的初步的了解。不再有刚进来时的那种惶然感。虽然未来的路依旧茫然，但毕竟有了头绪。

　　这是一个机甲盛行的时代，虽然联邦内部看似平和，但来自星际的威胁却并没有停歇。军方的大力宣传，还有从小的教育，让全民都以“入伍当兵，成为机甲战士，星际战斗”为荣。军人的福利权力与荣誉地位与平常百姓比起来，高得惊人。同时，他们的风险也成几何级数的增加。没听说过哪个军人能够寿终正寝的，大部分都会死在战场上，成为无处收留的星际尘埃。只有少部分能以残疾军人的名义一生受到政府的照顾。

　　就算如此危险，当兵依旧门槛很高，应者如云。正因如此，联邦中所有的学院，军事学院是最大最强的学院，而最重要最热门专业都是机甲类专业，首选是机甲操作，其次才是机甲修理与机甲设计。其余的专业都是陪衬。

　　在这方面，乐天的知识存储几乎为零。连少女的记忆里都难以搜到任何有用的机甲专业知识。少女对机甲的认识似乎完全来自于电影——虽然不是乐天所知道的屏幕电影，而是全息电影，但确实是电影无疑。用光影讲故事。所以，乐天继承而来的机甲认知，只有几款流行的机甲型号，其余一片空白。就是这样的少女，梦想竟然是青盟学院机甲系，真不知道她脑袋怎么长的。想着，乐天都直摇头。完全没有自知之明，是件很可怕的事。

　　乐天重新拿起一本书，再次看了起来，还没看过一页，就听见一个男声：“小家伙，你这样翻书，有什么乐趣吗？”

　　乐天一愣，小家伙？！自己过了十岁就没人叫过自己小家伙了！怎么会……？乐天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大约有一米九的瘦高男人正看着自己。他和自己一样，穿着系统免费的白袍，还有一张制式的脸。

　　“你是……”第一次与陌生人对话，乐天还是有些紧张。不象面对小七和病弱的少女，这可是个成年男人。

　　男人笑了笑：“你可以叫我格雷。”

　　“格雷先生，”乐天突然想起来小七说让自己与陌生人多聊天以加快联邦语的熟练程度，于是主动地说了起来：“我不是在翻书，我是在读书，学习知识。你刚才……藏在哪儿的？我怎么都没发现？”这话倒是乐天真的惊讶，她自从整合了少女的精神记忆体之后，五感已经非常发达，别说有个人在身边，就是身边落下根羽毛，乐天都感觉得到。可是这次，还真是在这人没出声之前，乐天一点也没察觉。

　　格雷一听这个就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乐天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你读得这么快，都明白了吗？”

　　“唔，我记忆力比较好，没有问题。”在乐天的印象里，联邦经过基因优化的人里，很多人在记忆力方面都非常突出。只是，她不知道，别人可没象她这样表现得如此夸张。别人是临时记忆力强大，并不是象她一样，记住就是记住了，还能理解贯通。

　　“哦？真的？我不相信，不如我来考考你，怎么样？”这男人就是一付与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听得乐天一头雾水。

　　“可以啊。”虽然对这男人如此与自己搭讪的原因不明，但在互不相识的虚拟世界，乐天也没什么可戒备的。再说，乐天也对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神奇记忆力的程度有些好奇。

　　格雷低头在书架上找了找，拿出一本约摸五六百页厚的《机甲概述》递给乐天：“用你刚才的速度，看完，我提问，可以吗？”

　　“行。”乐天没有推辞，反正，刚才她就打算看完手上这本《机甲历史》就去看概述的。接过书，就低头看了起来。

　　因为没有少女的记忆可以对比，所以看的速度其实比看刚才的各式初级普及知识的书要慢一些，这本《机甲概述》，乐天看了二十分钟，才合上来。微微笑了笑，把书递给格雷：“你问吧。”

　　“机甲共分为几类？”格雷接过书，却没有打开，直接就问了起来。

　　“三类，人型机甲、动物型机甲与奇型机甲。人型机甲的优点是……”乐天滔滔不绝地就答了起来，并不是完全按书背，是按她自己的理解，总结简说。听得格雷连连点头。

　　“不错，那你觉得哪种机甲更适合近战？”

　　“诶？”乐天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超纲！近战机甲与远战机甲还有综合型机甲，是机甲的另一种分类方式。可是，从没人把它们与外型联系起来。各种外型的机甲都有远战与近战的设计型号。所以，格雷突然这么一问，乐天傻住。看了眼格雷似笑非笑的表情，乐天想了一下，还是答道：“我认为人型机甲最适合近战，动物型机甲最适合远近综合，奇型机罩适合远战。”

　　“哦？说说为什么？”格雷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人型机甲与操作手之间比别的类型的机甲谐调度更高……”乐天把自己想当然的说法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在她想来，她这个不通门径的水平，错了就错了，笑话一下也就完了，等被纠正了，还能长点见识。

　　“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格雷说得很含蓄，乐天也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不好意思批评人，也就跟着笑了笑，不以为意。就听见格雷接着问道：“以前就喜欢机甲吗？”

　　乐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上。我以前就是电影里见过几次机甲的战斗，挺炫的。”

　　格雷的制式眼睛眨了眨，笑起来：“喜欢哪部电影？”

　　乐天摇了摇头。继承少女记忆之后，乐天做为一个资深影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电影的信息挑出来重温了一遍，可是呢，不是乐天说，虽然技术比地球电影强一千倍不止，但也就止于场面的炫烂，无论是故事性还是感人程度，都差到姥姥家去了。十有八九都是军教片，主角都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高大全，倒有些华夏建国初期的那股子劲儿。只不过是星际版。

　　“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喜欢的。”乐天并不是挑剔的影迷，但不代表她喜欢看重复的内容与表达方式。偶尔看一部高大全的，当作政治讽刺片来看，还觉得挺有趣。可是部部如此，乐天就完全失去了兴趣。

　　“呵，就是，我也觉得没意思。”格雷很随意地坐在了乐天旁边，一付要长期拉家常的态度：“你念几年级了？”

　　乐天一听这个问题，立刻头顶一排黑线。她现在终于知道了格雷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了，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小孩子了！乐天低头看了眼自己，宽松的白袍把并不丰满的胸部掩盖得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相对于别的成年人来说娇小的个子，甚至连自己露出来的手也要小上一号。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发现，旁边有个一米九的格雷，立刻就显得弱小起来。

　　囧了一下。乐天索性也就不揭破：“想考学院，但我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所以正准备补习。”这是大实话，只是没说想考初级还是中级还是高级学院罢了。

　　格雷一听，做出一付了然于心的表情点了点头：“我最近倒是有时间，需要我帮忙吗？看在我们一见如故的份上，我可以在天网里帮你补习。小家伙，怎么样？”

　　乐天眼睛一亮，瞬间又黯了下去。让他补习，到时肯定就漏馅了。再说，家里有学习机小七，格雷并不是必须的。

　　“这倒不必麻烦格雷了。家里有人教我。不过，到时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到格雷先生头上，先生可一定不要推辞啊。”

　　格雷此时完全把乐天当成了被教育得很严密的世家子弟了。没有经过系统教育，精神力明显超常，再加上有些不通世事的表现，还有蒙面与免费长袍的习惯……这些无一不表明，这个小家伙与众不同。

　　“精神力几级了？”格雷笑眯眯地问道。这倒不是什么隐私问题。一般人并不会特别隐藏这一点。而且，如果格雷比乐天精神力等级高的话，在现实中，他不必问也看得出来。可惜他是在虚拟世界，要不是看见这孩子读书跟吃书一样的速度，他肯定不会上前搭讪的。他实在对这样超常的精神力的孩子很好奇。这个小家伙的年纪，如果到达了二十级以上，早应该扬名联邦了。可自己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才有些奇怪。

　　“精神力？没测过。”乐天对精神力的了解也只是在进入天网之前与小七的那番对话而已。少女的记忆里，因为她是基因优化失败者，所以，她的父母一直避免在她的面前提到任何精神力与体术之类的问题，她在这方面很无知。所以，乐天对于精神力的重要性一无所知。答得很坦然。

　　“哦？”格雷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过是这个答案。不过，转眼，他就笑了起来：“要不要测一下？天网有这个设施，免费的。”其实不但不免费，而且价格非常昂贵，但这明显是个小孩子，如果是父母管得很严格的话，身上没有贡献点很正常。所以，格雷决定花钱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免费？好啊。在哪里测？”

　　“走，我们出去。”格雷走在前面，乐天跟随其后。两个一模一样的免费白袍还有制式脸孔，一高一矮，远远地看过去，倒有点象父子两人。两人走出图书馆，雨已经停了，路边的杜鹃被雨打得又是娇艳，又有些残败，很是吸引眼球。乐天跟在格雷身后，四处张望，刚才下雨，她的视线可没有这么开阔。两人离开主干道，拐进一条民宅一样的小巷。

　　其实，精神力测试设备在虚拟世界里很多，图书馆就有。但格雷不想让结果惊动太多人，这才准备把乐天带到自己的私人空间去。反正这小家伙在这方面好象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