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导演》范醒

11、冬柏

　　冬柏接到传讯信号的时候，人不在青盟学院内。

　　“未婚妻？”

　　平时再冷静自持的冬柏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过了三秒钟才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未婚妻这一项被废弃很久的名目。

　　“是的，冬同学。不是我故意要打扰到你的时间。这位女士……她名叫乐天，从身份证明上看，她的未婚夫确实名为冬柏，我这才冒昧打给你。”

　　门卫先生的话说得有些犹豫，既激动又尴尬的他，实在不怎么该怎么向冬柏这位全校偶像、未来的联邦明星说明，这位名叫乐天的女士竟然是个原民！

　　大八卦！超级大八卦啊！

　　门卫先生保持着毕恭毕敬的礼仪，心里在放声呐喊。这绝对是本年度最劲爆的八卦！全校女生暗恋的四年级首席，竟然有一个原民未婚妻！现在，别人找上门来了！看上去……似乎挺落魄，衣着朴实，连身边的机器人都是十几年前的超级老款。不知道冬柏冬首席会做如何选择呢？用钱打发？还是同居？

　　门卫先生微微低头的头，没有人看见他发亮的眼睛，和爆红的脸。太激动了！

　　“无妨，感谢你，赵先生。”冬柏还记得门卫先生的姓，让赵姓门卫心脏一阵激昂：“还得麻烦你招待我的未婚妻片刻，我马上赶回去。一定当面感谢。”

　　“不麻烦，不麻烦。”赵门卫连连点头，揣着一颗加速跳动的心脏，挂了传讯器。傻笑了一秒才转过头来看着乐天：“乐小姐，请过来坐一会儿，冬柏同学马上赶回来。需要你稍等。”

　　“多谢。”乐天笑眯眯地走进门卫室，坐了下来。幸好是上课时间，并没有多少人在青盟学院门口出现。偶尔路过的，看见她这张原民脸，虽会免不了惊讶，毕竟，原民出现在精英倍出的青盟学院，实在罕见。但谁也没猜到这个女性原民竟然有着冬柏未婚妻这个让人震惊的头衔。这才让乐天得以安安静静地等待。

　　“小姐，请喝茶。”小七等乐天坐定，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套茶具，竟然泡出一杯茶，端到她的面前。

　　乐天心中一怔，“小姐”？这个称呼还真是……诡异地不适应呢。不过，与小七生活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渐渐能适应他的做事风格。一见它如此做作，就明白它这是为自己拉分呢，谁叫自己的这张原民脸立刻就将基础分数拉到最低了呢？当然得剑走偏锋才可能有所收获。

　　反应过来的乐天，心里好笑，面露矜持的微笑，背挺得笔直，端起了一个淑女的架子，温和又不失威严地开口：“小七，给门卫先生也泡一杯，感谢他为我提供的帮助。”

　　“是，小姐。”小七扮演一个仆从式的智能扮得煞有其事，叫乐天都看得忍不住赞叹，小七不愧是会自己编程的智能，市场上的贵族仆从的智能载入软件可不便宜，主要是关于贵族仆从的各式规矩各式技能的资料很稀少。不过，再稀少，对于一个黑客式的小七来说，都不过是囊中取物而已。

　　赵门卫吓了一跳。有些颤颤微微地接过漂亮的瓷制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原来，茶是这个味道！入口苦，回味却甘。而且很清爽。赵门卫突然对自己刚才没告诉冬柏这位乐天小姐是原民的事感觉庆幸。如果当时自己主动说明的话，肯定是带出他下意识不屑的口吻的。那样的口吻被眼前这位明显是好教养人家出来的小姐听见，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想着，赵门卫表情都恭谨了几分。

　　乐天虽然本质不过是个懒散怕麻烦的宅女，但让装一会儿淑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小时候，乐天母亲就一心想把乐天培养成小淑女，琴棋书画都推着乐天去学。虽然到头来，什么也没学成，就靠个绘画基础学了建筑，终没成为母亲心目中的淑女，但装模作样这样的皮毛功夫还是不错的。

　　这茶具不知道小七临走前从那些别墅的哪家里搜来的，看着就价值不菲，绝对属于奢侈品。只是不知道被辐射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残余辐射能量。

　　想到这里，乐天看着赵门卫的目光都要忍不住带了怜悯。这点残余不会让他有中毒反应，但拉肚子应该会的。

　　茶，乐天可买不起。是她和西门达达从净如寺出来的时候，西门达达从天真和尚那里顺来的，也给了她一小包。西门达达不以为意，但乐天知道，茶叶在这个鬼地方绝对是比这茶具更昂贵更稀有的奢侈品。拿出来装B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乐天不爱喝绿茶，她喜欢温暖的红茶。

　　和赵门卫寒喧，脖子都僵了，乐天挂着温和有距离的微笑，心中开始生出怨气的时候，冬柏终于出现了。

　　一身劲装，显然是从机甲练习场急着回来，连练习服都没有脱。不过，确实很帅就是了。挺拔有力，又不失优雅。

　　冬柏看见乐天的一瞬，怔了一下，立刻挂上微笑面具，向赵门卫一阵感谢，然后才向乐天点了点头：“乐小姐，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好的，冬先生。”乐天脸上的淑女微笑都快僵硬了，连忙答应。

　　跟在冬柏身后，乐天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光看背影，冬柏与格雷一模一样。跟在这样的背影身后，乐天已经经历过几百次了，几乎成为了本能。放心地跟从，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那种安全感，让乐天更显闲适，一点也没有做为原民的不自信的退缩感。

　　只是，两个人一路走向前，乐天自觉比来时要醒目太多，她几乎能感觉到一路上突然如其来的人象是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一样，莫名其妙地比她来时多了不只一倍。还有不少人笑嘻嘻地与冬柏打招呼，虽然目光随时溜溜地转过来看乐天，但终究没一个人敢向冬柏询问他身后的乐天是何身份。冬柏也是一派安然，没有一丝要解释的意思。这一点，让乐天对冬柏在学院的位置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看来青盟学院的首席一职还是很有威望的。

　　“这里的菜不如净如寺，但还算可口。”冬柏把点菜板递给乐天：“不知你吃不吃荦，这里的扣烧牛肉不错。”

　　乐天听着冬柏熟悉的声音，心思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象面对格雷一样，那种亦师亦友的感觉，让她完全没有面对陌生人应有的戒备谨慎。一听说到菜单，眼睛就乐得眯了起来。她最爱吃牛肉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这里的招牌菜扣烧牛肉。

　　看着乐天满心沉浸在点菜的乐趣中，冬柏微微眯了下眼睛。自己这个未婚妻真让人意外，不但是个原民，看起来竟似是个单纯的人。单纯，那是没有经过挫折经历沧桑的人的权利。而乐天……

　　以冬柏在赶路的那一段时间里查到的信息来看，经历过两次让人绝望的基因改造的失败，最后竟在黑市使用违规药剂，与父母分离。现在看来，最后这一次黑市的违法药剂也失败了。有过这样经历的她，竟然还能这样单纯的微笑，为了吃而真诚微笑。

　　冬柏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哪里出了错。

　　而且，昨天竟然是在净如寺看见她。这更加奇怪了。以她现在的财产状况，身份地位，是怎么能进入净如寺的？是她旁边那个看起来很危险的年轻男子的原因吗？而且，刚才在门卫室还看见她在喝茶！如果他的鼻子没错的话，那是净如寺的特产毛峰，就算是他，也很难得到。可是她竟然随便地泡给一个门卫喝。

　　不管怎么说，这个神秘的未婚妻已经成功地引发了冬柏的好奇心。他不清楚，有那样的靠山，或者说是有那样的机遇的她，是为了什么在昨天见过自己之后，今天立刻找上门来。冬柏虽然知道自己被很多青盟学院的女生喜爱，但他没有自恋地认为，昨天那一眼之后，是一见钟情的开始。

　　自己这个未婚妻的目光里可没有爱慕的火花。冬柏回忆着昨天那一瞥，没有爱慕，但也不是认识，而是一种惊讶与失落，还有隐隐失望的表情。

　　冬柏微笑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看见他而产生失落与失望的心情呢。很新鲜的感受。

　　欣赏了半个小时乐天足够乐天的吃相，冬柏见乐天终于满足之后，才随着她放下筷子。

　　“乐小姐，今天以我的未婚妻的名义前来，不知道是……？”冬柏体贴地给乐天倒了一杯水。

　　一听到正题，乐天才从美食的享受中回过味来。经历过末世的人，食物永远是第一位的。所以，乐天一遇到吃这件事上，她就会下意识忽略别的事。这一习惯，到现在也没改过来。现在才想起来，刚才这位冬柏好象吃得不多，满桌的空盘子，大部分都落入自己的腹中，不由升起几分尴尬来。

　　咳了一声，乐天红着脸，认真答道：“我想搬来和你一起住。不知你意下如何？”说完，乐天盯着冬柏，心里一直念着：主动提退婚吧，主动提退婚吧，主动提退婚吧……

　　但显然，冬柏没有听见她的心声，而是顿了一下，回视她：“我可以问一下，乐小姐这个愿望是因为昨天在净如寺见到我之后，才突然起意的吗？”

　　以她的能量，她想住哪里不可以？就算把那包净如寺极品毛峰卖了，也足够她舒舒服服地住在市中心的酒店住一年了。提出与自己一起住，冬柏怀疑她是不是在躲什么麻烦。毕竟，青盟学院的防护在冠卫一星上是排得上号的。

　　如果乐天知道冬柏在想什么，一定会立刻大笑着转头，把那包茶卖了，再也不会认这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夫了。可是，她不知道，一心祷告，祷告冬柏可以主动提出退婚，赶紧赔一笔钱，解了她燃眉之急。

　　“可以算是。”确实是临时起意，但不是因为遇见他，是因为政府令。乐天抿着唇，做了个淑女笑。

　　冬柏笑意微敛，看来自己的预感没错。这样的话，与她住在一起，很麻烦。尤其是，自己还有那么多秘密，实在不适合与任何人同居，哪怕她没有危险，也不行。冬柏沉默了三秒，又问：“乐小姐现在可有工作？”

　　乐天脸一红，声音小下来：“没有。”太丢脸了，这不是明摆着就是来吃大户的嘛。

　　“那乐小姐是否愿意进青盟学院上学呢？”

　　“啊？”乐天大讶，她可是知道青盟学院入学要求有多高，她冒充的那个乐天的历年成绩可绝没有能进青盟学院的可能的。

　　“是这样的。”冬柏一见乐天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点了下解释道：“青盟学院的艺术系招生时间不定，照顾学院内部员工家属。如果乐小姐愿意，我可以申请为你一个名额。到时，做为青盟学院学生的乐小姐将会分配到一个单独的住所。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

　　乐天眼睛一下亮了，反应了一秒又暗下来，声音小小地问：“那学费……”

　　冬柏一听，立刻笑起来：“这个不用乐小姐担心。做为乐小姐的未婚夫，学费这等小事怎么能让乐小姐费心呢？自然是由我来支付。”顿了一下，冬柏看着乐天的表情，又加了一句：“生活费也尽管交给我。”

　　竟然有这么好的事？！

　　不管冬柏是不是格雷，乐天都立刻给他加到了满分。还有比这更好的未婚夫吗？！真让自己与他同居，却无所事事的话，那样的生活也是很痛苦的。虽然从未想过自己会上艺术系，但有学上，总是好的。算是名牌学府的冷门专业吧。以后毕业了，听着青盟学院，也好听得多。顶多，到时，找了工作，慢慢把这些年的学费与生活费还给这位未婚夫好了。

　　乐天立刻站起来，对冬柏鞠了一躬：“那就麻烦冬柏先生了。”

　　冬柏微笑地看着乐天，已经决定把自己旁边的那栋公寓划给乐天。虽然不能住在一起，但自己的未婚妻，还是住得越近越好。自己还很想知道这位可爱的未婚妻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如果她是自己的同类，那这个世界就要有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