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谋算无遗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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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宅院里，原本是树青花艳的秀丽景色，此时却都染上了一抹惊醒的红。浓烈刺鼻的血腥之气灼灼地蔓延开来，溢满了整个府邸。
娄雪衣轻轻推开半掩的大门，“轰”的一下，门后一个早已死了的楚家小厮颓然倒地，面上还挂着惊惶的神色和斑驳的血迹。娄雪衣不经意皱了下眉，后又立时闻到了府里的血腥味，只觉那刺激的气味直入胸腔，惹的她一阵难受，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颜墨渊皱了皱眉，轻轻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咳咳，没，没事。”她抚着胸口，脸色惨白，“我们进去吧。”
跟在后头的雨汐一直留意着这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她分明是常年体弱，病气入骨，可偏偏眼睛里看不出半分的柔弱，反倒是透着股不惧生死的坚毅。
这便是影月楼的女少主么？即使没有雪姬那般驰骋江湖的英姿，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毅力和隐忍。在那孱弱的仿佛一触即倒的小小身躯里，藏着的确是一颗比之许多男儿更坚强的内心。
“叭——”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雨汐立刻收回了步子，低头一看——是萧凉，她踩到的竟是萧凉的手臂。还记得那一日他在醉香亭信誓旦旦地说要取走尹墨晴的性命，那般傲然决绝，眼下，却已是个话不能言的死人了。
雨汐又抬头扫视了一轮庭院，昔日那些熟悉的脸庞此刻都变得面目惊心，有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些挂在枝上，更有人被一剑穿破胸膛，钉在了树上——他们皆已成了那黄泉之人了。
在失去了江湖上的势力，在风月三阁被灭之后，连洛阳的总部也被侵蚀的这般残破。
楚家亡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亡了。
穿过前院，一行人走到了清楚雅筑。如此熟悉的地方此刻却让楚沐阳和雨汐都觉得陌生。而踏入屋子后所见到的场面更让他们瞠目结舌——尹墨晴端坐在主座上，端着一盏茶悠悠地喝着，在他面前，是被绑住了手脚、衣着发丝凌乱不堪的唐染，以及受了重伤的唐残风。
真相很明了了不是么？心底某一处在那一刻崩的支离破碎，过往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为了实现今日的一场闹剧。
原来，当初唐染预言的一切都是真实，而自己的失败，也早在数年前决定相信尹墨晴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
楚沐阳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一脸淡然的尹墨晴和跪倒在地上的母亲，讷讷地一句话也说不出。身旁的慕容雨汐和雪姬亦是如此。
“人都到齐了么？”尹墨晴放下茶，扫视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一干人等，嘴角竟噙着一抹笑意，仿佛这一切于他都是早已预料好的，仿佛自己与眼前这些人，从不曾有过任何干系。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唐染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神情变得扭曲而狰狞。
尹墨晴却是丝毫不为其怒，微微挑眉，寻衅似地说道，“不错，是我，又如何？”
“狼！”唐染近乎癫狂地吼着，“我养了一头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是谁从街上把你捡回来，领你入府，让你有了而后那样的地位！如今你却这般倒戈相向，恩将仇报！”
“忘恩负义？”尹墨晴像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噗地笑出声来，“夫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唐染冷哼一声答道，“你不就是娄似阮的走狗么！”
尹墨晴又笑了一声，而后忽然正色，定定地望着唐染，一字一句道，“我从母姓，姓娄，名忆萧。”
“娄？你，你姓娄？你，你是……”唐染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尹墨晴，也即是娄忆萧，满眼的惊诧之色无以掩盖。
娄忆萧无谓地笑笑，继续道，“夫人不用猜了。我便是与雪衣一母同胞，影月楼楼主娄似阮之子。”
话语一出，楚家仅剩的几个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齐齐地将目光凝聚到这个前任的楚家副主身上，无一不显露出惊诧的神色。
这个在楚家呆了八年之久的人，楚沐阳最信任的副手，居然是影月楼楼主之子！他藏了那么多年，处心积虑，便只是为了今日之举。
楚家上下，就连楚沐阳和唐染也算在其中，皆不过是娄忆萧掌控在手里的棋子。
唐染脸上狰狞已经渐渐转变成一种无奈和痴狂，眼神有些涣散，语不成序，“你，原来你竟是……竟是……好啊，呵呵，是我，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亲手把仇人的儿子带进了楚家，是我，是我一手毁了楚家……”
娄忆萧深深地看了唐染一眼，便不再理睬她，转而看向楚沐阳，“少主定有许多事想问我罢？无妨，不如一一问来，我也不介意回答你。”
楚沐阳只觉心中有千万种情绪喷涌而上，绝望、悲愤、不甘，种种感情从心底直窜到眼眸，在乌黑的瞳仁里强烈地波动着，最终却又归于平静。只听得一声沉重的叹息，唇瓣微微嚅动，幽幽吐出话语来，“罢了，是我输了。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可有一事我不懂，你若真心要报仇，这些年来，你要杀我和娘的机会多不胜数。为何要等到今日？”
“要取你和夫人的性命，自是不难，”娄忆萧并不抬头看楚沐阳，低着头剔着茶盏，淡淡地诉说，仿佛是在讲一个故事，“难的是将楚家的基业尽毁。倘若我一早杀了你和夫人，必定会有其他人出面掌控大局，楚家仍在，你一门的江湖势力犹在。可还记得当年我母亲在听得楚天雄病逝的消息后，一时冲动而亲率人马前来围攻？最后却被你一门和赶来相助的盟派所击退。那时她便知，要铲除你楚家，必须先将你一门分部于江湖上的势力全部瓦解。而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所以，你不惜以自身涉险，花上八年时间埋身于此，将我楚家的势力逐一瓦解么？”
“不错。我也不是心急之人，八年，不算太长。我利用这八年骗取你的信任，表面上助你立稳根基，暗地里，我却是利用了副主之位掌握了楚家所有命脉所在。”顿了顿，他抬头看向楚沐阳，“可还记得前些年，我将楚家那群老人们遣散，换上了一批新人？那并非是为了稳固少主的地位，而是为了维系我自己在楚家的位置。试想倘若那些老人俱在，我又何以上位？”
楚沐阳凛了凛眼神，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那么，前些日子里，那些江湖门派突然同时与我楚家断绝了往来，也定是你做的手脚了？”
娄忆萧毫不避讳地点点头，“不错。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楚家那些盟派的情报，找出他们的弱点加以威逼利诱，
设法笼络他们。到前两年，本归属于你楚家的那些势力帮派，大部分已归顺于我影月楼，只是你不知情而已。且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一直令他们佯装仍与你楚家同盟。至前日里，我觉得时机成熟，是时候将楚家一网成擒，他们也就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反之，他们的同时叛离反而能引起楚家内部的不安，少主的忧心，这于我更有利。”
“那之前断日崖的刺杀，风月三阁被灭，自然也是你的安排了？”
“自然是我。风月三阁是楚家最后的命脉所在，一旦除去，我影月楼便再无后顾之忧，便可将你一举歼灭。”
“果真是这样……”楚沐阳神色愈发黯淡，眸中透着股无以言喻的悲鸣，“还有一事我不明，那时在断日崖，我已命悬一线，你，为何要赶来救我？”
“那一战不过是为了除去风月三阁阁主，并非为了刺杀你。我特意赶来救你，是为了加深你对我的信任，以利于我之后的行事。不过，”娄忆萧嘲弄般地一笑，又看了看唐染，“那日夫人突然当众说我是影月楼的奸细，确实有些出乎我意料。我竟不知道，秦逸遥居然去找过夫人。当初秦逸遥怀疑我是影月楼的人，在暗中查我，所以我才反咬他一口，让易风杀了他。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他在之前告知了夫人，这确实是我算漏了。”
唐染听到秦逸遥几个字，恍然又回过神来，冷冷道，“哼，不错，当初秦逸遥来找我时，我只当他是嫉妒你在楚家的地位，可后来没过几日，他便被说成是影月楼的细作死了，我才有些怀疑。直至冯若嫣出现在寿宴上，我心里的猜疑更重，这才唤回了残风，想要查个究竟。到沐阳在断日崖出事之后，我便下定决心要除去你。我不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为了楚家，即便是错杀你，也不可放过一个敌人。”
娄忆萧微微挑眉，“夫人确实精明，只可惜行事鲁莽了。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我是奸细，却拿不出丝毫的凭据，可就不曾想到少主这般信任我，怎可能会仅凭你的一面之词而处决我？”
“哼，即便如此，好歹你从副主的位置上滚下来了。”
“是啊，我是失掉了副主的位置。不过夫人别忘了，”他的双眸一闪，勾起了唇角，“我可是自愿请辞。”
唐染一愣，“你，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夫人此举，是恰合我意，让我借机辞去了副主的身份。”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夫人若是不明白，我便说给你听。断日崖一役后，楚家所有的势力几乎都被瓦解了。我留在楚家的目的已经达成，副主的位置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丝毫的用处，反之，会成为我的累赘。夫人却让我立时卸下了这个身份，将我逼入了困境，此番下来，我一来是得到了闲暇，二来，大部分人都开始为了推举新的副主而筹谋，又有多少人还会来注意我这个失势的前任副主？这便是我调动影月楼人马的最好时机。”
“你……你……”唐染只觉胸腔里有一股气难以平顺，咬了咬牙，又不甘心道，“哼，别以为你什么都算到了。后来你还不是中了我的毒？差点丢了性命？只可惜，只可惜我的毒下的还不够猛……不够猛……”
“哦？”娄忆萧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看着唐染，轻笑几声，“原来夫人到现在还以为我是真的中了你的计么？”
唐染又是一怔，“怎么，连毒酒都喝下去了，莫非你还想说是你故意的不成？”
“那确是在我的算计之内。”似是再也坐不住了，娄忆萧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唐染跟前，“在萧凉暗杀我过后，我便猜到了是夫人指使他。有一便会有二，夫人是打定主意要置我于死地的。到那日你说要赠我离别之酒，我便猜到了那酒里有毒，而我之所以敢喝下那杯酒，原因有二。其一，我知道我死不了，这府里，可有个妙手圣衣的传人。第二么，夫人想想，倘若少主知道你赐我毒酒，迫我离开楚家，我更因此不幸被大举来犯的影月楼擒获，他会作何反应？”
听罢一席话，雨汐心下一沉，突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刺痛。
她记得，当时她问他，为何要喝下那杯酒，他说他的命是夫人的，夫人要他喝，他便喝。
不曾想，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她会救他，更料到了楚沐阳在得知这一切后会不遗余力地去营救他，甚至和母亲反目。届时，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她苦笑了一下，原来，她和他们一样，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原来你早就算好了一切……你算准了沐阳会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不顾一切地带人去营救你，那时他便落入了你布好的局……”唐染嘶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凉，原本染尽风华的双眸变得空洞起来，喃喃着，“……好，好一个，娄忆萧……呵呵，不愧是，那贱人的儿子……”
“娘？”突然听到母亲口中吐出“贱人”两字，楚沐阳不禁有些诧异。
娄忆萧笑了笑，走到楚沐阳身旁悠悠道，“少主只知影月楼同楚家是江湖之争，怕是不知道这其中仇怨吧？想来也是，夫人又怎会告诉你那般不堪的往事。不如，我先告诉少主一件事。”他瞥了一眼唐染，眸中起了一丝狠厉，“少主一定不知道，我和少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你说什么？”楚沐阳不可置信地瞪着娄忆萧，而后又看向他的母亲——被绑在地上的楚夫人，见她肩膀微微颤动着，冷笑几声，“同父异母的兄弟，你也配！那个贱人，她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
“娘……”听唐染言下之意，分明是认可了娄忆萧适才的言语。眼前这个灭了他整门的人，在他身边埋伏了八年的人，竟是他的兄弟？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谋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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