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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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米勒有些烦躁地把手里的书放下，他把注意力放到了桌子上面静静躺着的金叶子上面。他把这个轻轻拿起来，在薄薄的金属下面，叶片的脉络里涌动着他的力量，他的指尖可以感觉到它们就如同他的血液一样在脉络里静静地流淌。
在更早以前，亡灵沼泽是一片森林，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强大的国家和辉煌的文明。它曾经对它的人民许诺它是千秋万代的，但是却湮灭在了它最繁荣的时候，连通它的文明一起，成了考古书上的一页斑驳的字迹。
他在那里寻找的是一块用玛瑙做成的封印，他能感觉到它的力量，虽然它没有封印任何东西，但是雷米勒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因为那是他的东西。
那个废弃的国家被这个巨大的沼泽笼罩起来，以维护它仅存的自尊，而周围的人类更在乎这片广袤的土地。
雷米勒路过的时候，他看到那些村民正在试图把沼泽填平以获取耕地。在亚格的南部大陆可以作为耕地的土地有很多，不过人类的欲望总也没有满足的时候，他们要的更多。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国家在它最盛大的时候陨落而产生的怨念，现在这片沼泽成为无数黑暗生物盘踞的地方。在这里游荡着无数怨恨的亡灵，他们的怨恨滋养着那些黑暗生物。虽然不知道是谁为它取名为“亡灵沼泽”，不过真的非常贴切。
那段历史和雷米勒没有关系，他只是关心那块玛瑙，那东西还是非常值钱的。
他路过边缘的时候看到一个进食镜头。这片大陆一直以来就是弱肉强食，能活下来的不是胆小鬼就是强者，而见义勇为的人通常只能算“勇者”。
而且这个“勇者”未免也太缺乏常识了。
雷米勒站在树边的阴影里，那个营养不良的少年正在从一个巨大的沼泽巨蛙里抢食物。沼泽巨蛙事实上是亚格西部特有的一种沼泽食肉蛙类，它们通常生活在西部的黑暗森林的沼泽里，不过这里也许是怨气特别重的关系，最近经常能听说它们出没在南部的沼泽里。
它们把身体隐没在沼泽的泥浆里，然后用舌头捕获地平线之上的食物，它们只吃肉。
那个少年果然没有能救回那个人，反而自己被巨蛙抓住了，一只沼泽巨蛙有三根以上的舌头，多来一个人结果也是一样。
雷米勒正想离开的时候，那个少年却叫起来，他倒是很惊讶对方能看到他。那种求救的声音一下子让雷米勒无法离开。
那个少年对他讲了一大堆玛瑙的事情，虽然雷米勒很惊讶自己竟然听不懂这些，但是少年告诉他可以在温泉之类的地方找到玛瑙。当然，事实上，雷米勒要找的只是一块特别一点的玛瑙而已。
他还是把他救上来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这种事情了，这很难以理解，因为人类的生命十分短暂。他现在救了这个少年，将来他还是会被时间磨去所有的生命，事实上，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不适合雷米勒，他已经没有那种热情，而且对他来说本身也没有意义。
不过他还是这么做了。
雷米勒第一次困惑了，一只沼泽巨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他为了一个生命而去杀死另一个生命，根本没有意义。
他搞不懂是为什么，也许仅仅是那时候，他看他的眼神……
深蓝色的眼睛，深邃地如同古老的天空，那个令他怀念的天空的彼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虽然他不是很肯定。
雷米勒转身离开，这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对他漫长的一生来说，什么都不是。
不过他现在收留下了这个人类。
交给他那片金叶子的时候他甚至自己都无法理解。
雷米勒把桌子上的金叶子放进口袋，这个世界上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就不指望别人来给他答案了。他并不擅长“面对真实的自我”之类的事情，毕竟那是贤者做的事情，而他只是一个商人。
雷米勒这样想了就感觉轻松了一点，是啊，好歹那个少年还是一个“解印师”呢，这年头解印师都快绝迹了，就算有代价也高的吓人。
他重新把书拿起来，上面古老的文字在现代已经不复出现，它的文明已经在某一次战争已经完全毁灭了，但是总有些保留下来，而且总有些人会去阅读和理解它们。
撒恩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房间。
库诺斯刚才是把他推进来的，现在就算库诺斯走进来要把他拉走，他也坚决不离开了。
一个浴室！天啊！这对撒恩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会有人了解！
他来到亚格大陆十年了，十年，好吗？它的计时方式和地球没有区别，365天，十年就是乘以十，不过亚格大陆关于闰月的说法好像没有提及，撒恩也没有去考虑……反正！十年，他没有洗过热水澡。
他曾经在还是顾之洛的时候曾经发表感想说，如果让我去一个没法洗热水澡的世界，我宁可死了！
他这句话得到了许多朋友的拥护，好像大家都是那么想的。
现在撒恩想起这句话，他很遗憾自己没有按照前辈子的感想去做，不过他现在想，事实上，就算一辈子没有热水澡洗也不会去死的。他不想被被亚格大陆传为一个笑话。
虽然不明白雷米勒的意图是什么，但是光凭可以洗热水澡这一项，撒恩想，就算对方不付工钱，他也愿意呆在这里了。
这是一间极大的房间，巨大的天花板被蒸腾起来的白色蒸汽给模糊了，撒恩看不清楚——但是那一点也不重要。魔法光球被固定在精致的玻璃灯罩里，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而温暖。
在中间是一座巨大的浴池，撒恩没有看到注水的地方，看起来更像是类似温泉的地方。
撒恩飞快的脱掉破烂的衣服——他本来是想穿着衣服，顺便把衣服也洗了，不过库诺斯已经为他在一边准备好了衣服，所以他也不打算拿身上……扔在一边的破衣服去刺激别人了。
当水漫过他的肩膀的时候，撒恩简直以为自己要幸福死在这水池里了，甚至有种这辈子值了的感觉。
他把手从水池里伸出来，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自己的手臂，他还没有好好看过自己，反正很瘦就是了。在亚格大陆上，不要指望能有地球那样营养过剩的现象。他的皮肤有些苍白，可以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延伸到手腕。他一直在干重活，和在教会工作的埃德森完全不一样，所以就皮肤来说，还是比较粗糙的，不过他现在还小，粗糙的皮肤应该很快就会被替换。
热水让浑身的细胞都放松开来，他到亚格大陆来还没有那么放松过。虽然这个店真有够可疑的，但是能提供这样一个地方，他对这个店的好感度已经迅速提升了。
×××
事实证明，你绝对不能放松，因为，这很危险。
撒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华丽的床幔从床架两边垂下来，他睡在柔软的鹅绒枕头上，上面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皮肤能接触到柔软的丝质睡袍。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他转过头，是暗紫色的窗帘垂在那里，地上是黑色的大理石地板。
他忽然有种做梦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在地球上，只是忽然醒了过来。在醒来之前，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片遥远而危险的大陆，死亡和新生不断上演，而生命却受不到任何的尊重，直到——他醒来以后，结束了这一切。
他大口呼吸着空气，他能感受到柔软的被褥和淡淡的熏香，但是他触摸到自己瘦削地类似骷髅一样的身体的时候，他发现这一切并不是做梦。
他失望地坐在那里，打量自己身上款式简单但是非常舒适的睡衣。南部的天气晚上还是比较冷的，柔软的被褥让他能好好地保持体温。
而他困惑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吗？”
撒恩抬起头，看到雷米勒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一样，他抱着肩膀站在那里，黑色的袍子还是一丝不苟，暗金色的眼睛带着些许诡异和神秘，让他看起来更显得冷漠。
“呃……我……？”撒恩抓抓自己浅金色的头发，“我难道在洗澡的时候晕倒了吗？”
“是的，”对方很干脆地说。
撒恩轻轻咳嗽了一声，也许是太激动了，他以前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在那个浴池里，泡的久了的确会产生类似缺氧的情况。
撒恩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然，他不是一个内向或者沉默的人，在某些时候他同样可以口若悬河成为注目的焦点。
但是那种社交性的话在这个时候没能起上什么作用，尤其是对方是雷米勒的时候。
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能揭穿一切谎言的样子，他不像埃德森那样有一种天然的神韵，也没有一般上流阶级的那种蔑视，他天然就有一种傲慢，而那种傲慢自然而不做作，那是他气质的一部分，或者说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
所以在这种人面前，撒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很庆幸对方的眼中暂时还没有出现蔑视之类的眼神。
“那个……谢谢你，”撒恩结结巴巴地说。
雷米勒靠在屏风上，黑色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身后，他的姿势慵懒而优雅，明明是那么明亮的房间，他却像要融入黑暗中一样。
“谢我什么？”雷米勒轻声问。
“谢谢你救了我……”撒恩立刻说，他抓了抓头发，“之前的一次……不是，两次，还有现在肯收留我……”他顿了顿继续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很高兴……能有个地方让我缓口气，我是说……”
雷米勒担心地看着他，他看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我是说……”撒恩似乎读出了雷米勒眼中的忧虑，垂下头说，“我是说……嗯，谢谢你。”
雷米勒看着撒恩，浅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看起来就像揉碎的晨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掩盖，皮肤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扔在床上看起来就像要被被褥掩埋起来一样。
“好好休息，”雷米勒轻轻地说，“我就在这个房间。”
撒恩困惑地抬头看着雷米勒转身出去，他黑色的袍子扬起的时候只有一抹阴影。
他拍拍柔软的被子，上面有阳光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他想这个世界应该有这么柔软的被子，但是没想到自己还能碰到。
他重新躺回被子里，洗过澡的身体能感觉到被褥的干燥和温暖，他简直觉得这太不真实了。
不过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雷米勒刚才那句话，“我就在这个房间”，虽然不代表什么意义，但是在撒恩听起来怎么带着一种类似关心的柔和声调。
但是想想他的表情又不太肯定了。
于是撒恩晚上就想着这个慢慢地入睡了。
雷米勒看起来不太像容易相处的类型，不过好歹他是有地方睡了，做人嘛，要求不能太多。
撒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楞了半天，昨天晚上的记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掀开被褥，赤着脚走在黑色的大理石上，他走出自己的小隔间的时候，看到雷米勒还坐在昨天晚上的那个位置上。
他似乎已经换了一本书了，背后的窗户洒进一大片阳光，温暖地在他黑色的袍子上跳跃。在阳光下，撒恩才发现原来雷米勒那件袍子上竟然绣着一些繁复的花纹。
“早安。”雷米勒抬起头，看到撒恩轻轻皱了下眉，赤着脚站在地上也不怕着凉，人类是很柔弱的生物。
“早安，”撒恩抓抓头发，他看到雷米勒还是不太自在，他四周看了一圈。昨天没有仔细看，现在他发现这个房间比他昨天感觉的还要华丽。
雷米勒刚想说些什么，房门就响起了敲门声，在礼貌地敲响了三下以后，厚重的石英大门被猛地推开。
“雷米勒大人，我听说你招收了一位解印师……”
撒恩被巨大的响声吓地身体轻轻瑟抖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回过头，他看到一名漂亮的女孩。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火红色套装，里面是白色的蕾丝衬衫，领口别着一枚漂亮的红宝石领针。
她的头发也是火红色的，而她的眼睛同样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火红色，她的手里拎一叠衣服：“库诺斯跟说我昨天来了人，连夜让裁缝店做的……”她说到这里，看到了撒恩站在地板上。
“天啊，是你吗，亲爱的，”女孩跑过来拉住撒恩的手，“我听库诺斯说是个解印师，但是我没有想到……”
女孩轻轻地咳嗽一声：“没想到会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解印师的血统堕落了吗，真令人遗憾。”
撒恩瞪着她，对方扬起下巴一副随你怎么瞪的样子，然后把手里的一叠衣服丢到撒恩脚边：“库诺斯让我连夜去裁缝铺订的，希望你会喜欢。”女孩毫无诚意的说完以后就转身打算离开。
刚走了两步，又不情愿地回头：“噢，我叫艾玛，反正暂时在这里干活，作为前辈，希望你能为我分担一些。”说完她摆摆手就走了出去，厚重的石英大门随之合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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