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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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殿每年都会从各地选取侍奉光明之神的神职人员，埃德森就是选送的之一。
事实上，农奴们摆脱农奴的身份的机会非常小，而成为教会的人则是途径之一。
站在撒恩面前的祭司正在轻声和埃德森说话，并且要带他离开。
埃德森转身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撒恩，叹了口气：“把头抬起来。”
没有社会地位的小农奴把头抬了起来，因为撒恩很清楚，脱离那种没日没夜的劳动生活，完全是依靠埃德森。
就像埃德森说的，血液关系是没办法的。
“我要去教会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离开这里，”埃德森轻声说，他忽然拉住了撒恩的手，“我知道之前的事情让你很讨厌我，可是，既然生命重新开始了，我希望你选择往前看。”
“我一直在往钱看……”撒恩小声说。
埃德森笑了笑，他明明只有十三岁却表现出一种超越年纪的成熟：“撒恩……”他隔了好久才开口，“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撒恩把手抽回去，沉默了一会说，“你也是。”
埃德森笑了笑，跟着刚才跑过来的祭司走向神殿的更深处。
那里明明是一片光明，但是撒恩却觉得深邃而不可及。他几乎要伸出手抓住埃德森了，但是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被四处闪烁的光明完全吞噬。
埃德森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
撒恩抬起手把它按在自己的胸口。但是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为他担心了。
在上辈子，他恨不得扎草人戳死他，但是现在却在为他担心。
难道血缘关系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吗？
心里闷闷的感觉很难受，他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希望尽快把这种感觉摆脱掉。
这时候他想起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谁来管管我？！
撒恩茫然地侧头看看周围，巨大的光明神殿寂静无声，洁白的大理石从脚底浸透一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冷，那高悬在头顶的繁复的天花板遥远的就像天空一样。
“啊啊，抱歉，我给迟到了！”一个声音从柱子后面喊出来，撒恩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然后一个人影冲向自己。
他很不厚道地往旁边挪了挪，以防止这个冒失的家伙撞到自己。
不过他显然不用担心这个，因为这个家伙在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好像被自己的袍子绊了一跤，直接趴到了地上。
在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后，整个前殿又恢复了平静。
撒恩抱着手臂，看着趴在地上，脸朝下的人。
对方看起来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从伸出来的手臂和轮廓看起来，应该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发色是亚格大陆上普遍的亚麻色，白色的袍子显然对他来说有些大了。
“……你，没事吧？”撒恩小心翼翼地问，并且往后退了几步。他比较担心现在有人路过会认为是撒恩在攻击神职人员，那就麻烦了。
“唔……没事……”对方抬起头来，撒恩发现那的确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有更小一点的倾向，在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这个年代居然也有眼镜啊……撒恩在心里轻轻地感叹了一下。
“抱、抱歉！我来晚了！”那个男孩扯了扯下摆，十分真诚地看着撒恩，“我叫迪文，很高兴认识你。”
撒恩僵硬地点点头：“我叫撒恩。”他比较在意的是，对方已经红掉的额头以及鼻子……
果然，对方似乎是习惯性地吸了一下鼻子以后，一道红色的血迹顺应亚格大陆的引力而缓缓地流下来。
“你、你流鼻血了……”撒恩指着对方的鼻子。
“什、什么？”对方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鼻子下方的皮肤，然后一看手指：“流、流血了！”
迪文惊恐地叫起来，然后又马上把自己的嘴捂住。不过已经晚了，刚才尖锐的声音在巨大的神殿产生了无数回响。
“流血了。”
“流血了。”
“血了……血了……”
“……了……了……”
撒恩皱着眉头看对方手忙脚乱地找出手帕，然后按在血上，使劲地擦起来。
直到他再也看不下去。
“没见过这么笨手笨脚的，”撒恩一把夺过对方的手帕，“抬起手，把头也抬起来！”
迪文立刻乖乖照做，他一向习惯逆来顺受，对方有些粗鲁地把手帕的一角塞到他的鼻孔里，动作粗鲁地让他几乎掉下眼泪来。
“把头抬一会，”撒恩皱着眉头说，“真是的，到底干什么来了？”
“￥@%@……”因为鼻孔被堵住以至于声音有些奇怪。
“好好说话。”
“……你的弟弟是埃德森吧？我是来帮你安排住处的人……”迪文脖子抬得很酸，手也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气势让他不敢轻易动作。
“噢？是来关照我的人啊……”撒恩轻轻咳嗽了一下，“那个……你叫……迪文是吗？”
“是的，我是实习祭司，”迪文对着大殿的天花板说。
“我住哪里？”撒恩问。
“我带你去，”迪文转身就往外面走……
由于抬着头，迪文看不见眼前的路，好在撒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正要往柱子上撞的迪文，叹了口气说：“把头低下来吧，但是手帕不要拿下来。”
“……那么手呢？”
“也放下来！”
于是撒恩和满手帕是血的男孩从神殿的侧门走了出来。
“那个……埃德森呢？”撒恩问。
“你弟弟吗？”迪文带着撒恩绕过巨大的柱子以及雕刻着精美壁画的长廊，“他已经就住在神殿里了。”
“住到什么时候？”撒恩问。
“一直住着啊，”迪文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是不能离开神殿的，直到他取得祭司的资格。”
撒恩皱了皱眉头，这些事情埃德森没有跟他提过啊，当然，他之前自己没有问就是了。
“那么如果一直没有取得呢？”
“那就负责神殿的清洁工作之类的，也许会派去服侍其他祭司。”迪文回答说，他觉得挂在鼻子上的那块手帕有些碍事，于是在耳朵上打了个结。
撒恩有些鄙视迪文打结的风格，但是他现在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事情：“那么……我会住在哪里呢？”
“在下城区有教会的房子，”迪文耐心地为撒恩解释，“照理来说，实习祭司是不能带家属的，不过这次算是一次特例。”
“不能带家属的吗？”撒恩有些意外，之前他一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官员上任不是都带着家眷的吗？
迪文回头朝撒恩摆摆手：“不行的噢，那是正职祭司才有的特权……不过也许是教会考虑到个别情况而网开一面吧。”
撒恩沉默了一下，他不确定是不是有些后悔没有跟埃德森道谢。
不过现在反正见不到他，后悔也没有用了。
活了更久的时间就很容易明白，后悔是件无意义的事情。撒恩已经活了两辈子，自然是明白这个的。
迪文穿着光明教会的白色长袍，虽然有些大，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可笑，但是这无疑也表现了他的身份。
“不过……虽然可以住在教会的房子里，但是……教会是不提供任何生活费用补贴的。”迪文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撒恩瞪大眼睛，难道号称光明之神的信徒集结的教会就看着他饿死在街头吗？
×××
在确定教会只提供住所而不提供食物以后，撒恩几乎是萎靡地跟着迪文走出了上城区。
“嗯……我想你一个人，应该很容易找工作的，”迪文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用一张无比单纯的脸说：“艾泽拉的居民是很热情又善良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的。”
“谢谢你的祝福，”撒恩无力地说。
迪文傻笑着抓了扎头发：“那个，撒恩……这里就是教会的住所了……”
“……这里？”撒恩看着无边无穷的人海，他以为这里是贫民区，没想到原来是教会的居住地。
“是的……我想这里应该还有空位置……”迪文挤进有些拥挤的人群，然后在一间低矮又充斥着诡异气味的房子里找到一个小堆放着杂物的床位。
“撒恩撒恩！这里这里！”由于担心这个床铺的位置也被人占去，迪文一屁股坐到了一堆杂物上面。
当撒恩跟着迪文挤进人群的时候，看到迪文一身洁白的袍子坐在一张诡异的木板上，尤其上面还堆满了一大堆杂物，从气味来闻，他确定里面肯定有过期的食品……
而带着一副厚厚眼镜，鼻子上挂着一块手帕的实习祭司十分肯定地告诉自己，这竟然就是他的床位。
——比村庄里的生活条件更差！
一间不足五平米的房间里，竟然摆着满满的床位……
“那个，抱歉，”迪文似乎在撒恩的眼里读到了愤怒，马上开口道歉，“我想，因为教会无条件提供住所，所以一些在下城区无家可归的人会住在这里……”
“所以，这里其实就是贫民区吧……”撒恩叹了口气说。
“没错……”迪文小心翼翼地回答，“但是……这个还有一个空床位……”
“算了，”撒恩抓抓头发，然后把迪文拉下来，“你……能不能告诉我，在艾泽拉怎么赚钱？”
迪文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那张被称为床的木板：“……钱？我不知道……”
“什么？”撒恩按了按额头上突起的青筋。
“那个……”迪文受气包小声地回答，“因为教会会提供祭司们无偿的食物和住所，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赚钱啊……”
“那哪里需要人干活？”撒恩继续耐着性子问，不过这里气味太重了，他把迪文拉到了外面。
不过外面人太拥挤了，撒恩还是拉着迪文暂时离开了贫民区。
撒恩抬头看看天空，夕阳铺满了整个城市，在一片艳红的光芒下，整个皇都美丽而壮观，尤其是在远处的皇宫的尖顶，更是给这座城市染上了一层浪漫而华丽的气氛。
不过这个对撒恩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宁可回去睡马车木板，也不要被那种气味给熏死……
“教会没别的地方了吗？”撒恩耐心性子问。
迪文苦恼地摇摇头：“抱歉……教会……”
“那么你能告诉我，哪里需要人工作吗？”撒恩继续问，他现在肚子不饿，不意味着明天不饿，他还要一日三餐，所以他需要工作。
“一些店铺里需要人，苏泰河那里似乎也需要一些劳力，其余的……我不太清楚……”迪文低着头，小声说。
撒恩摸摸下巴，他的口袋里有一片金叶子，可能对那个叫……叫……雷米勒的人来说，是像名片一样的东西，不过对于撒恩来说是最后一张底牌了，他还不想用到这个。
而且他还对艾泽拉很陌生，他希望在更熟悉一点以后使用那片金叶子。
迪文抬头看看天，然后拉拉撒恩的袖子：“那个……撒恩，我要回去了。”
“什么？”
“我得回去了，实习祭司就算有公务在身，除非特定情况，在太阳落山前，必须回到神殿里。”迪文苦恼地说，“可是你……我还没有照顾好你。”
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这样拉着自己的袖子说话的时候，撒恩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伸手摸摸对方亚麻色的头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回去吧。”
迪文看看那边乱哄哄的贫民区，又看看撒恩，不太确定该怎么办。
撒恩推了他一把：“回去吧，别又迟到了。”
“撒恩……”迪文吸吸鼻子，不过因为堵着手帕，所以有些奇怪。
“去吧去吧，我要去找工作了，”撒恩转身就走开了，走了几步听见迪文的声音：“那、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知道了，”撒恩抬抬手表示知道了。
他听到跑开的脚步，知道迪文正往上城区跑去。
他现在是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很糟糕，尤其在这个时间。
工作了一天的人们正在回家的路上，旁边的房子里散发出食物的香味——真是的，做饭也不关窗，还有没有人性了！
撒恩一边嘀咕着，一边往迪文刚提过的商业区走去。
下城区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社会，它占地面积要比上城区大上两倍。
事实上，把上城区说成住宅区要更好一点，那里没有商铺和市场，只有广场和公园之类的场所。
但是下城区就不一样了，它不但有商业区，住宅区还有贫民区等。公会和市场也设立在这里，即使是教会，在下城区也设定分部。而贵族、神职人员或者富有的人都会来下城区，可以说，这里几乎是整个皇城的中心，而它的权利中心毫无疑问就是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了。
撒恩用肩膀抬了抬背上的行囊，虽然太阳快下山了，但是对于他来说，要尽快找到工作才行。他不喜欢挨饿，那种感觉糟透了。
下城区的商业中心离贫民区很远，看着那些人回家吃晚饭的感觉很差。
就像前辈子，在某天晚上他茫然地站在斑马线的一头，看着指示灯由红转绿，那些下班的人急冲冲地回家，带着一天的疲劳和回家的喜悦。
而他很茫然地站在那里，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等他回去，也没有人在思念他。
这种感觉很糟糕，他花费了所有的感情去爱一个人，他把自己的世界建筑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当那些瞬间轰然倒塌的时候，他的世界只有一片废墟。
他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那种感觉糟糕透了。
所以，即使是现在他依然有些仇视埃德森，尽管对方已经摆出了最低的姿态对自己，但是心里的某种还是记得那些伤痕。
埃德森在分别的时候告诉自己，要往前看，但是事实上，那片伤口在十年以后依然清晰地提醒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
撒恩摇摇头，他试图把这些带着悲伤情绪的感受扔到一边，他与那些回家的人擦身而过，在人群里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寂寞，即使是在不同的空间。
商业区比撒恩想象的大多了，按照迪文之前的指路，在艾泽拉下城区纵横交错的城市里，他终于到了商业区。
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而商业区的人流依然熙熙攘攘。
路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魔法光球是非常明亮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条街道。
现在对撒恩来说，这感觉就像是在某处奇幻电影里的场景。
各色衣服的人在他身边擦肩而过，偶尔狡黠的目光隐没在人群里，闪过的敏捷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缝隙里。甚至是看起来不像人族的种族擦过他的肩膀。
撒恩傻傻地站在那里，他想起埃德森说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可是他却有种做梦般的感觉，然后他看到长着尖尖耳朵的漂亮女孩在他面前走过，动作轻盈而优雅，如同呼吸一样自然。
——难道那是传说中的精灵族？
这片巨大的商业区到底包含着多少种族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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