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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刻骨铭心的不仅仅是爱情 ...


  •   老兵3的二排长中等身材。身板笔直,身型精悍。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浑身上下英气十足。典型的国字脸,脸庞黝黑清瘦。眼睛里的瞳孔总是黑亮亮的,永远是热忱中夹杂着单纯的波动。常常摆出一副深刻思考又令人心动特别是女生怦然心动的样子。
      一头倔强的平寸头和两条倔强的眉毛,是他脱掉军帽后上下呼应的最好特征。他的眉头时常就那么拧巴着。不分情形。
      他有着清清爽爽的做派,正如他清清爽爽的人生观。不了解他的人一般以为他那双眉毛是对事或对人的一种姿态,实则不然,因为他天生就爱拧着眉头。
      无论如何,他的拧眉是极有效果的。兵们对他的这种姿态相当重视且小心翼翼。
      二排长是全军都闻名的工兵尖子,直接提干,在全军工兵大比武时,给W团带来了第二名的荣誉,是团长心头的宝贝疙瘩。也是连长在许多场合都需要注意其神态变化的一个角色。
      二排长是组织委员,连长就多次被他习惯性的拧眉头被迫地多次打断了话题,特别是在几场相当重要的连党支部会上。
      比如。
      连长:我们工兵连……我认为这次团党委交给的任务,是应该这样完成的……
      连长环视了一下小会场。
      目光滑过指导员,指导员白皙的面庞很配合的表情,并频频点头;目光继续流动,滑过一排长,一排长谨慎地点头;目光滑过……然后,连长语塞。
      他的目光遭遇了二排长。而且是拧着眉头的二排长。
      沉吟片刻,连长不自信地重复了刚才的论调,如此反复。
      某天,连长与连里的干部开生活会聊天,就讲了这么一个笑话。
      说以前团部啊有俩参谋,同年兵同样的衔,一个姓夏一个姓兰,夏参谋爱摇头兰参谋爱点头,当然这都是他们的习惯动作,也可以说是那什么,毛病。可开会的时候要管住自己啊,摇头的就总管不住。后来呢,兰参谋早就是副营了,这夏参谋可还在正连第二年上徘徊……
      众人哈哈大笑。
      连长瞄了一眼二排长,只见他依然稳坐在桌子对面,拧着眉头!
      连长相当郁闷地望了望天花板。
      此外,还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二排长浓重的乡音常常夹杂着悲切的腔调,特别是在拉歌时,他这个百里挑一的不足,完全一览无遗。
      按照不同地域的接兵情况,工兵连的新兵们有先来的有后到的,所以,新兵连的兵员一时还不太齐整,老兵3算是第二批分到工兵连的新兵。
      当时,二排长是新兵排的排长,被连长指派,专门负责组织先到的这部分新兵所有的日常操课以及活动。比如,唱歌,就是在这些活动中专门的一个课目,简单地说就是要求新兵即会唱军营歌曲,以备日后拉歌。
      新训一段日子之后,新兵们体验到的艰苦、疲劳、思念等所有情感都夹裹在一处,闷闷的,专等有个适当的出口就爆发一下。
      这可好,机会来了。完全有赖于二排长戏剧化地腔调。
      这天,新兵排长二排长进了新兵营房。
      依他干练的风格,没一句废话,铿锵有力地一喊“全体集合!”
      然后,两支胳膊往胸前一横,二排长亮开嗓子,一口浓重的湖北普通话,老兵3习惯地称之为鼻音:
      “我们唱首歌!《索(说)句心拟(里)话》!预备——唱!”
      “索(说)——句心拟(里)——话,我也想——家——”歌词和音符全都窝在鼻腔里……乍一听,那完全是带着哭腔嘛,特悲哀。
      本来二排长那貌似浓重鼻音的湖北腔,唱出歌词来的第一个字和第二个字就有相当的落差,一般的歌呢估计都得捎带着那么点悲剧色彩,更何况,他这天要教给新兵们的,特别是裹杂着许多情感小炸药的新兵们的,是这首煽情得想家的《说句心里话》呢。
      于是,新兵们唱到“我也想——家”,绝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有一个兵抽泣起来;紧接着,他的邻居也跟着哭了……唱歌的声音渐渐地就这么散了,越来越多的兵开始掉眼泪、吸鼻子。
      老兵3看见第一个兵哭了,还暗笑:什么啊,没出息,唱歌还哭。
      可结果呢?
      不知道是受到二排长那有深刻感染力的鼻音的召唤,还是想起了与他的想象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工兵连破营房……总之,当老兵3不顾形象的撇起嘴跟着大家抽泣的时候,二排长依然支着胳膊,一脸无辜地站在队列前,拧着眉头,大眼瞪小眼中。
      也许是满屋子的眼泪让二排长动了恻隐之心,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家了……
      这话简直是说了比不说更糟,本来还是哽咽着、抽泣着,这下无异于开闸放水,就在二排长话音未落之极,新兵们像是听到了某种暗示性的鼓励,一齐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
      情势急转直下。
      霎时间,一股惨惨淡淡凄凄切切的情绪充溢了整个新兵营房。
      二排长紧闭着嘴巴,更深地拧着眉头,却哑口无言。
      “停!”
      二排长终于愤愤地放下了胳膊。
      “不唱了,不练了!没劲!真(他妈的)……”
      他欲骂又止。有同情,因为他也当过新兵,知道想家的滋味;又气恼,这批小子们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他尴尬地站在一群眼泪汪汪的新兵队列前,终于忍不住,摔门而出。
      这天,练歌之后,新兵是要参加训练的,结果,意外的变成了自由活动。
      这天,二排长让老兵3们这批新兵在W团一哭成名。
      结论,所谓“机会”往往是出其不意的。
      自从二排长用“索句心拟话”让老兵3这批新兵小子一唱成名之后,在任何场合里,他都拒绝再带任何一支新兵队伍唱这首歌。

      不到一周,对于绿衬衫的向往,让老兵3不放过任何外出的机会。
      这天,班长带着他们几个新兵列队去团部取全连的邮包。这一进了团部的大门,老兵3的眼睛就不够用。可惜这次没发现绿衬衫,老兵3有点泄气。
      临出团部的大门之前,老兵3向班长报告溜进了那著名的厕所,也是他日后才知道的连长的“心头肉”。
      恰巧,这天班长带队来团部之前,不明就里地挨了连长一顿尅,明显的情绪不高。见老兵3打报告,班长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团部的这个厕所很干净不说,比工兵连那几个大土茅坑要整齐得多了,起码像个厕所。老兵3一进门就在心里给厕所打分。听说,这团部厕所的大粪是由一名叫张美丽的大姑娘承包的。什么时候也能见识见识呢?老兵3琢磨着拐了进去。
      里面早就站着一个兵。
      老兵3抬眼一扫,猛地就觉得被什么晃了一下,定睛细看,天哪!绿衬衫绿衬衫!
      一个乍着两只小扇风耳并有着像精灵一样高耸着的上耳廓的兵,此刻正背对着他,站在小便池上头,提裤子,在他被撸得老高老高的一堆上衣里,毫无戒备地露出了一大截草绿色的、老兵3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绿衬衫!
      老兵3竭力压低已经比正常分贝高出N多的声音喊道:
      “哥们!北京的吧!”
      大耳朵兵如针刺背,瞬间停下动作,猛一扭身,突然咧开嘴,伸出双手:
      “是呀!哥们,我西城的!”
      俩人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战友,激动地握着对方的手使劲的摇了起来。而大耳朵兵的裤子,也因未被主人及时系上皮带而不幸在刹那间滑落在地……
      俩人东拉西扯,话不对题的瞎激动,这可把一直等在门外的班长等得不耐烦了,想起被连长尅得没有任何张嘴辩解的机会,他不禁把气运到了丹田,冲着厕所喊:
      “有完没完?你他妈掉坑里啦?快出来!”

      5.

      在新兵连训练时,老兵3一紧张就爱张着嘴(不紧张时他也爱张着嘴),露着小板牙,结果,刚列队就被他班长尅了一顿:你!第一排第四名!把你那个嘴给我闭上!把牙给我揣起来!
      当然,老兵3在新兵连闹出的笑话也算是相当经典的了。
      某日,也就是他下连第一天,帮炊事班挑水,在井台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班长也在挑水,老兵3顿时心里一热,激情澎湃,暗想:这就是部队里传说的老班长啊!于是恭恭敬敬并满怀深情地喊道:老班长,老班长!我来帮您挑。第二天又在食堂巧遇白头发班长。老兵3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敬个礼又喊道:老班长!老班长!搞得白头发班长很奇怪地看着他。
      几天以后,老兵3的班长对他郑重地说:“三班长说了,别老叫他老班长老班长的,怪起鸡皮疙瘩的。他不老,就比你早一年的兵。”
      “啊?就早一年啊。那、那他那一头白发呢,难道是在部队操心操的吗?”
      班长慢悠悠地说:“嘿嘿,三班长他本来就是少白头,新兵时就是白头发啦。”
      老兵3当时就窘在那里。很羞愧。
      新训的3个月,全连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新兵们的身影,新兵们一定要做好事多干活儿得到连队和战友们的肯定和表扬。
      比如,清晨出早操前后,总有很多新兵要利用早起的一段儿时间疯狂地跑到炊事班抢着找活儿干的。
      老兵3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每次老兵3去帮厨,一进食堂的大门,放眼望去那黑压压的全是新同志,择菜的、洗菜的、扫地的、擦餐桌的……所有的工具仿佛早就被人给提前预约了。别说找把笤帚、弄块抹布了,就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第一次去,老兵3站在地当间乍着两只手,东张西望,不知所以,满腹惆怅;
      第二次比第一次提前了足足有20多分钟,怎么还有人啊,他们的时间到底是怎么计算和节省出来的呢。老兵3顿时觉得无比悲壮。
      以至于,每每看见连部食堂,老兵3都望门兴叹,他怎么就总是掌握不好时机呢。在他的班里,他这位“首都来的新同志”还没得到过表扬呢,他可不能给北京兵丢脸呀。老兵3一直琢磨,如何在有效的时间内,静悄悄地给同志们都来个惊喜,或者干脆像隐形人一样,达到最佳的效果。
      幸亏那会儿还没有哈里波特的神奇笤帚,否则,那把能够自由上天的草棍结合物,一样会出现在老兵3那充满革命幻想主义的小脑瓜里。
      这点他跟我一样,脑海里常常没缘由地就张开了“充满幻想的小翅膀”。
      于是,这个冬天的清晨,老兵3悄悄地早起整理完内务,在早操完毕之后,完全舍弃了上厕所的机会,同时,克服了那套笨重的棉袄棉裤和大头棉鞋在奔跑中的诸多不畅,一路上狂哈着白白的热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无视了所有的新兵,狂奔至食堂,干净利落地抄起架在水池台上的一把大墩布——快意的微笑已经挂上了他的嘴角。
      工兵连的食堂不大,长方形的,土黄色木头的方桌子配上方凳子,虽说不那么气派,但由于干净和紧凑,让人看起来那也是相当的和谐,水洋灰地面,吸水力超强。
      “啪”,老兵3嘴角上依然挂着笑,把冲涮好的墩布拍在粗糙的水泥地板上,有些许小小的水珠横飞了出去。此刻,墩布就是他的武器,地板就是他的敌人,双方正式交战。
      只见老兵3腰一沉,双臂肆意甩开,两脚大步腾挪,一鼓作气,“呼哧呼哧”地从食堂最里处一下接一下地擦到食堂大门口,然后用手抹了一把脸,觉得意犹未尽,便又飞快地跑到水池边,涮了涮墩布,按照刚才的顺序如法炮制了一番。
      直到看着水泥地板终于被罩上了一层水汽,老兵3这才直起腰,一时豪气冲天。
      时值三九天,三九天呢!老兵3完全忘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的当地民谚,于是工兵连食堂的这一片洋灰地板,很给面子的,将老兵3制造出来的那层水汽,在两分钟之内迅速结冰。就在老兵3拎着墩布尚未走远,连长出乎意料地第一个进入食堂的关键当口,只听——“啪哒”!声音清脆辽远,连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她妈的是谁干的!”
      连长把这句话完全窝在了喉咙里。
      此时,拎着墩布的老兵3天真地带着他胜利的微笑,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背影扔给了闻声跑过来的兄弟们。
      显然,“首都来的新同志”的表扬是得不到了。在当天全连晚点名的时候,老兵3意外地听到连长的讲评:
      这个……同志们抢着干活是好的,精神很好,不过,这冬天擦地嘛……还是希望能把墩布给拧干……要不,容易发生摔倒等意外事故……
      所有新兵的肚子里都盛满了笑。有的忍不住瞟他两眼。
      老兵3一阵莫名其妙,暗想:这说的是谁呢?不会是我把?我拧干墩布了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刻骨铭心的不仅仅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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