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贝亚森》利夏尔

58、58

　　加隆回到海域的时候，天还没黑。他踩着水，走到发着微光的海域结界里，结界外面的珊瑚依然无知无觉地生长着。
　　“怎么？海龙将军，您又向波塞冬大人请了一天假，出去寻花问柳了吗？”此时，蒂迪斯拿着一个和她的身高似乎不很相称的大剪刀走了过来-----剪刀是用来修剪长势过旺的海草或多余的珊瑚枝的。
　　“你这个无聊的小家伙，从哪里看出我是去寻花问柳的？”加隆照例抬起手想要来个爆栗。后者的话却让他当场僵硬。
　　“谁让海龙将军一副纵欲过头的表情。”蒂迪斯将合拢的剪刀扛在肩膀上，歪着头，调皮地笑着看他。
　　“你年纪多大？就看那些思想不健康的书。”加隆叹着气，在台阶上坐下。
　　“您为什么总是将我当成小孩？”蒂迪斯不服气地说。
　　“您就是个小孩。”加隆心情恶劣地回敬道。
　　“我都十二岁啦。”
　　“哦，但是我的个子比你大啊，在这世界上，年纪不重要，个头和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加隆狡辩道。
　　“是吗？按照您的说法，须鲸无疑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物种啦。”
　　面对她的反驳，加隆不想多说什么----他已经累坏了。蒂迪斯见他不回答，就扛着剪刀跑开了，她跑开的姿势像一只活跃的跳鼠或者什么其他的陆上动物。加隆在面对她的时候下意识地不提起迪诺这个名字，蒂迪斯也不再提。
　　就这样，悲伤这种东西总有一天淡忘的。当时与亲人永别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在若干年后也会变成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八岁的时候，哥哥死了。”
　　但加隆觉得自己不会忘，不仅仅是蒂迪斯越长越像她的哥哥。而且，迪诺是死在自己面前的第一个同事。那个温柔的，总是让人怀疑到他生错了性别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迟早其他人也会不在。
　　生活就是这样。
　　加隆在台阶上闭着眼睛坐了片刻，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半晌他才站起来，朝着海神殿走去。
　　海神殿里已经不止波塞冬一个人了，朱利安也在。小少爷也有十一二岁了，看上去是个漂亮文静的少年。加隆凝神听了一会儿，他们好像是为了一件小事在争论，波塞冬用手扶着太阳穴附近，反映着柔光的墨紫长发丝丝缕缕地垂下来。
　　过了一会儿，波塞冬突然说：“你的母亲忙于商务，至于我，现在又不能到海面上来。所以，或者你在财团里找一个可信赖的代理人帮你出席学校的家长座谈会，或者，我写一张假条交给你们的辅导老师吧。”
　　朱利安却一脸不乐意地嘀咕道：“怎样也好，不要写假条。上次您写的那张请假条未免过于繁琐。所有人都看不懂。我们班级里还有个华人同学，他说写这个东西的人是……”
　　“是什么……？”
　　“他用汉语说的，我也听不懂。”朱利安心虚地看了波塞冬一眼。
　　“给我如实说就可以了。”
　　朱利安回忆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回答：“好像……他的话里有‘二傻子’这个词。”
　　“哦。”
　　一时海神殿里安静的过分，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直到某个在门外偷听的人回忆起当年在圣域的时候，曾经听过偶尔来圣域的天秤座毒骂前白羊座的语言中有这个词，于是很不厚道地微笑起来为止。
　　“海龙？”波塞冬感觉到他在门外，就叫他。
　　加隆收敛起笑容，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心里嘀咕道：“糟糕，又被抓到了。不知道这老家伙会不会做什么。”
　　最可能的就是教训那个胡说八道的华人，或者被朱利安叫去出席家长座谈会，两者都不算过分。这么一想，也定下心来。
　　果然，波塞冬让他明天去出席那个不知所云的家长座谈会。他听后也放下心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告退后，就同朱利安一起走出了神殿。
　　朱利安拘谨地拽了一下米色衬衫的领子，抬起头来，好奇地观察着神殿周围的景色。因为他每次从海中回到陆地上，就像做了一场梦般，除了记得和波塞冬等人说了些什么话，其他的就一概不记得了。
　　接着，他转头看向加隆：“我要回去了。”
　　加隆转过头来说：“朱利安，刚才你说的话，有些不礼貌了。”
　　“我知道，但是波塞冬先生让我如实说。”朱利安回答。
　　波塞冬也在幕后控制着索罗财团的股份，所以朱利安来见他是理所当然的。另外，由于索罗家族有海族的血统，因此波塞冬对朱利安也有一份父子间的亲情。这点加隆知道，却也不点破。而是漫不经心地说：
　　“这种话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大人才让你如实说，也是赦免你死罪的缘故。”
　　“我知道了。”朱利安回答。
　　“知道就好，朱利安少爷，您现在可以离开海域了。”加隆转过身来，略微弯下腰，抬起手，替他整了整衬衫的领子。心说这小家伙长得也挺高了。
　　“海龙，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吃晚饭吗？”
　　朱利安邀请他一起回陆地，以前这是常有的。
　　“谢谢您，不过，今天晚上我有事情要处理。”加隆放下手，对着他笑了笑，“想必波塞冬大人也说过了，快要打仗了，以后过来的时候小心些。”
　　“好吧，明天见，海龙。“
　　朱利安朝着神殿前方的一个传送阵走过去。加隆见他的身影在传送阵中消失了，才朝着北大西洋神殿的方向走。
　　无雪抱着几个箱子走了过来，箱子里明显装的是药，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药味，他看到加隆后，满脸不忿地说：“喂，海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忙得火上房，你倒好，忙着讨好小少爷。想让他包养你怎么的？”
　　“你这种海界五星级种马的本质哪有资格说我？”加隆一脚踹在他手中抱的药箱上。
　　“海界五星级种马也比你明显的后天性什么无能好。”无雪一张嘴，就爱无中生有。
　　加隆也不想跟他多纠缠，另外找了个话题：“海皇让我去朱利安的学校开家长会。”
　　“你怎么可能会生出朱利安那么大的儿子来？”无雪嗤嗤地笑。
　　“你在造谣扯淡我就把你送到火山里去泡一泡。”
　　无雪又将箱子往上送了一下，朝着祭祀神殿走去：“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两年的时间啊……两年后就要开战，我们要提心吊胆七百多天。”
　　“其实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加隆在他身后说。
　　无雪听见了，只是叹了口气。
　　阴云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