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贝亚森》利夏尔

33、33

　　此后，应该说是没什么像样的战事发生了，三年平静的时光转瞬即逝。海蛇他们依然忙着倒卖海底资源，加隆等人忙着上课、训练和出任务，两股势力近乎井水不犯河水。
　　这天上午，加隆以每秒钟上潜数千米的速度从海中浮出。
　　今天是他的二十岁生日，照例有一天假期。
　　二十岁的青年，已然是长得高挑，俊秀，鳞衣未覆盖的肌肤在阳光下呈现出白亮的颜色。像是夏日的橄榄树般，全身充斥着旺盛的活力。他从像一块平整的蓝色大理石般光洁的海面上浮出来。正值早晨，夏季的海洋生机盎然，朝阳在海面洒下粼粼的金光，东方的天空飘荡着淡蓝色的烟气。海上是不是能看见一只海鸥或信天翁，海鸥短促地鸣叫着从低空掠过去，不时俯冲下来从碧蓝的海水里捞起一条小鱼。
　　信天翁则是雍容许多，它展开长而细的翅膀，在同样细长的云端下滑翔着。
　　加隆心情很好地模仿鲸鱼的高音吹了声口哨，这是他召唤玛丽·苏上尉的方法，只要他一声呼唤，这头三岁大的虎鲸就会摇头摆尾地游来，围着他打转转或亲热地用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它粗壮的身子上经常挂着半透明的海草。由于是吃须鲸的奶长大的，虎鲸长得很快，三年时间，它由一条两米多长的“小家伙”长成了十米的“壮小伙子”，很快就要进入青春期了。油亮皮肤上的白色花纹让它看起来分外滑稽。加隆完全将它看成了自己的家人。
　　但是上尉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加隆很诧异，稍后一想，也许它会很快回来。不过，他不太放心。按照常理，它找食物的时候不会离开固定巡游的海域。但是早晨加隆巡海时候却没看到它在经常出没的海域寻找食物-----那时候还能感应到它的气息，早晨它一直和一头年轻的虎鲸“姑娘”呆在一起。也许是那个“姑娘”邀请它去了自己的领地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加隆咕哝道。
　　此刻他没有意识到虎鲸出了什么事情，玛丽·苏上尉游得很快，一般的捕鲸船是抓不住它的。何况它生性机巧灵活，在有危险之时往往是跑在最前面。
　　当然也可以翻译成胆小怕事。
　　加隆有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养了这么个胆小的东西，但转念一想，虎鲸是成群活动的生物，它却是独往独来的，所以胆小也是有来由，不能过多苛责它。不过，它有时候也能同大白鲨单挑并取胜。
　　“碰到什么事情了呢？”
　　加隆越来越不放心了，心里像是火焰一般地烧着----很着急。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涨潮了。海水一改过去的温柔恬静，呼啸着席卷起雪花一般，泛着白光的波浪，湍急地向岸边拍来，岸边有些脆弱的石头被巨大的潮汐力打碎，卷到海中。看来不到海边，是绝对不会理解“惊涛裂岸”这个词的生动之处的。如同泛着白花的水晶般海水顿时将斯里昂水牢淹没了，一团团水花拍到山岩上不停爆炸。潮汐的声音听起来就是雄浑的交响乐。腥咸的水雾腾升起来，整个大海仿佛万马奔腾的战场。
　　加隆踩着水，稳住身子。他是逆水而行的，感到水的阻力加大了。又过了一会儿，潮水退了下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样子重色轻友的家伙今天不会载着他去亚特兰蒂斯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了。于是他就想找找别的不重色轻友的家伙。正当他要拿出手机来的时候，突然他的心里猛然震了一下。这是他和虎鲸之间的心灵感应。只要玛丽·苏上尉有什么事，加隆就会感觉到。
　　他心说没准坏事，于是又潜了下去。海水渗进鳞衣和打底衣，在他灵蛇一般细滑的腰身上掠过。他顺着虎鲸传来的信息，一路找过去。
　　大西洋海域、印度洋海域、南太平洋海域、北太平洋海域、远东海域……他的思维绷得紧紧地，能调动的感知全部调动起来了。
　　突然，一股微细的血腥味混在海水里，飘到了他面前，加隆顿时一个激灵----他太熟悉这股血腥味了，这正是玛丽·苏上尉的气味，当它和大白鲨之类斗殴完毕后，加隆给它处理伤口时候经常能够闻到。和别的虎鲸不同的，带着甜味的血腥。他立刻顺着血腥味找去，越是往前，血腥味越浓烈，他几乎要吐出来了。海水的颜色也由微微的红色变成了淡红，最后一股一股血红，带着泡沫的海水飘到他身边来，似乎心有不甘地围着他打转儿。
　　“坏了！”加隆顿时喊了出来，顺着海水游了过去，露出海面。
　　他所在的海域远处有几条船，船型尖瘦，每一条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船上装备有炮，但不像军舰----是捕鲸船。
　　血水已经将周围一大片海域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有一条体型比较娇小的虎鲸游了过来，围着加隆打转转，一边转，一边吱吱地叫着，像条海豚一样。加隆认出来了，这是玛丽·苏上尉心仪的那位“姑娘”
　　他将手放在那个“姑娘”头上。开始反向使用幻龙拳，幻龙拳最不为人知的功能就是反向使用，可以从目标的记忆中读取情报。但耗费的小宇宙比正向使用大，一般来说加隆也不用这种拳术的。与之类似的，就是专门读取情报兼制造部分幻象的凤凰幻魔拳了，严格地说来，这两种拳术都属于幻胧魔皇拳的变种，所以三种拳术有可能共通使用，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三种拳术都会的。
　　原来早晨的时候，玛丽·苏上尉和这个“姑娘”一起愉快地巡视领地外加觅食----也许不久它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退潮之后，这对小情侣打算返回北大西洋的老家，没想到在这片海域遇上了捕鲸船。好久没有捕捞上一头鲸的捕鲸船就对两个小情侣开炮了。“姑娘”是野鲸，没有受过训练，所以游得比较慢。千钧一发之际，“玛丽·苏上尉”游到“姑娘”前方，头一晃将它顶出老远，这样，捕鲸炮打中了上尉。
　　后来“玛丽·苏上尉”似乎是被捕鲸船拖走，生死不明了。
　　加隆将手放下来。
　　海水里是看不到眼泪的，因此“姑娘”也看不到加隆在哭。
　　“他妈的，被捕鲸船拖走了还有什么好下场？”加隆低声说，随即，一推那头雌虎鲸背上的棘刺。“姑娘”似乎也会意了，和加隆一起向着捕鲸船的方向冲去。
　　果然，一进入捕鲸炮的射程，那炮就朝他们开了火。血红与深蓝混杂的海面上顿时激起了一条长长的白痕。像是海洋流下的眼泪一般。
　　加隆于是一把将“姑娘”推出了捕鲸炮的射程之外。自己则是又潜了一段后，猛然从水中钻出来，张开小宇宙，水花四溅。此时他已经离捕鲸船很近了。他可以清晰看见船员的长相，他们都是黄皮肤的亚洲人，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戴着船员们的白帽子，穿着肥大的水手裤，不过描述他们的长相，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捕鲸船上也有“kido”的标志。这也可能是隶属于城户财团的捕鲸船。
　　那些船员见水底猛地钻出个金光闪闪的“人“来。纷纷惊慌失措地用日语喊叫着什么。有几个大胆的还去调整捕鲸炮的角度，准备给这个胆敢冒犯人类权威的怪物一个教训。
　　加隆哪里容他们胡来？他纵身一跃，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撑就翻进了船里，一手打出一记普通的光速拳，将那台捕鲸炮化为齑粉，灰白的粉末夹杂着呛人的烟尘四处纷飞。
　　于此同时，他用亚特兰蒂斯特种兵的身法，迅速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一个人，手抵在他的脖子上，用不算熟练的日语问：“告诉老子，你们抓到的那头鲸在什么地方？”
　　那个人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变得灰白，不停地哆嗦着。□□部位湿了一片。一股腥臊的味道慢慢地在空气中弥漫着。他勉强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不远处的捕鲸母船。
　　“很好。”加隆点点头，他知道玛丽·苏上尉已经遭遇不测了，于是他指尖稍稍一用力，那个人的喉骨喀喇一声，轻而易举地碎掉。
　　“没意思。”加隆将那个还有余热的尸体一把推开。尸体像一袋沉重的面粉般倒在地上，噗地一声闷响。其他人见他杀一个人竟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吓得魂不附体，像找不到方向的猪猡一般在船上东逃西窜。
　　加隆也懒得对付他们，朝着捕鲸母船的方向走去，在起跳的同时朝着捕鲸船的底部连续发了数记最基本的光速拳。捕鲸船顿时发生了爆炸，逐渐下沉。他借着捕鲸船爆炸时候的些许冲力，一跃到了母船的甲板上。船员一见，纷纷逃散了。
　　加隆心无旁骛地朝着工间走去，甲板上有一条宽阔的血路，他知道，那血路是将巨鲸切割后拖到工间时候形成的。旁边还有凌乱的，血红的脚印。
　　工间里异常宽敞，工人们也事先得到了消息，纷纷逃走了。加隆走进工间，朝上方看去。就在昨天和他一起嬉闹的虎鲸，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一块血红的肉，吊在钩子上，大块雪白的鲸油摆放在船舱的一角，炼油用的机器火力正旺。内脏则是放在宽大的金属台子上，鲜血淋漓的肺脏、心脏、肝脏和肠子分别从上而下摆放在金属台上。虎鲸的骨架，带着些许碎肉和血丝的雪白骨架则是放在另一台机器上，这台机器装置着一个重锤，想必是敲碎鲸骨时候用的。
　　墙壁上满是油斑和血渍。一切都在告诉他，那个早晨还和他嬉闹的，鲜活的生命，那个正对所谓的爱情有着美好向往的生命，那个看上去有点重色轻友的家伙已经不在了，已经变成了案板上的一堆死肉，即将到达人们的餐桌和科研机构去。
　　加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呼吸，双肩也不断颤着，嗓子疼得厉害。突然，他双手握拳，似乎是疯了一样，放声大笑起来。
　　“上尉，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真让我惊讶啊！我原本以为你活着的时候有用，没想到你死了对他们更有用！你的肚子里有这么多零零碎碎的有用的东西，可真辛苦他们啦！”
　　此时，船上的几个大胆的家伙跑了过来，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他。
　　“不许动。”其中一个留小胡子，船长打扮的家伙尖着嗓子对他说。
　　加隆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抬手，幻龙拳的光芒穿透了那些家伙的大脑。然后，他们纷纷倒在了地上。
　　他朝着船长室走去，船长室空无一人。加隆找到了几份可能会用上的，防水纸写的资料。他将那些资料装好，藏在鳞衣里。然后抬起手来。
　　灼热的星爆在瞬间就将这条钢铸铁浇的船化为了灰烬。冰冷的海水夹杂着缕缕鲜血，和明亮的烟雾与火光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