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贝亚森》利夏尔

21、21

　　他要是掐死我，我也不能让他好过。加隆暗自打定了主意，此时他的呼吸有些窘迫。午夜的海底半明不暗，海水中浮动的夜光虫和一些能够发光的藻类依然能制造亮光。就像灯光照进了没有将窗帘放下来，遮蔽窗户的居室般，一切都在朦胧中清晰着。
　　波塞冬没有动，他想：加隆的反应还真有趣，看样子他是动了真格的了，若是一味僵持下去。收场却是很难预料。
　　他不清楚加隆是在坚持什么东西，他猜想或是加隆在圣域受过东方文化的教育，导致那种愚蠢的守贞情结在他的脑子里扎下根了吧？
　　“及时行乐不好么？”他像是自言自语地问。
　　他感到手下少年光洁的颈子猛然颤动一下，虽说是“光洁”，但柔软的喉结也开始长出来了，不久，少年的声音就会脱去最后一丝雌雄莫辨的清丽，进入成年人的低沉成熟。
　　真可惜了。波塞冬眼中闪过少许欲念的微光，他想强要了这个少年的身子，一时间也竟然没想到后果。
　　“海豹……”
　　加隆的声音抖动着，他用了大约十秒的时间才说完这个单词。
　　“海豹……？”波塞冬俯下去，心想：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海豹在哭……”
　　加隆的声音又低弱，又清晰，一字字仿佛有个小锤在人心里敲打一般。
　　“海豹……”波塞冬也想起加隆在报告中曾经提到过陆地人的财团捕杀海豹的事情。于是，登时没了兴致。他将摁着加隆脖子的手松开，整了整衣服就要走了，出门之前，他才转过头来嘱咐道：“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加隆依然躺在原地，像是全身虚软，进入浅度昏迷一般。直到波塞冬走远了，他才虚弱地微笑起来，笑容里有几分得意和狡黠。
　　第二天，波塞冬就加强了对所有船只的监控，也由于他选定的肉身是船王世家的小少爷的缘故，这项工作并不是困难的。因此，陆地人三五不时就可以看到捕鲸船出事的新闻。
　　从此之后波塞冬没有来找过他，也许由于忙碌，也许由于海皇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加隆还是一如既往地做着海将军的工作，业绩很好，由于他比较喜欢接难度高的任务，他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伤口、血迹和绷带。偶尔他瞒着波塞冬，将不算太机密的文件传到海蛇他们那里去。
　　在这一年里，他受伤的次数逐渐少了，人也开始发育得高壮起来，游泳的速度相当快。他从海蛇那里受到的训斥也少了，因为他们害怕这个不驯顺的少年在某天心血来潮捅他们一刀。
　　一晃就到了加隆的十七岁生日时候。
　　海斗士们在生日时候有假期。
　　加隆在这天心情很好，尽管没有什么人来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他并不想自己的生日被所有人知道。因此他叮嘱了迪诺负责其余海斗士们的训练之后，就一个人出去游荡了。
　　海界结界外部是湛蓝的海水。加隆走出结界的时候，感觉视野不再像隔着一块玻璃般模糊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在水底呼吸有困难的海斗士一般都会把透明的潜水面罩戴在脸上的，潜水面罩是海界专门发明的配给品，它可以像鱼鳃一样，将水中包含的氧气过滤出来。
　　他没有带潜水面罩。
　　今天海上的风很大，饶是如此深度的海水，都有些轻微动荡。接着，加隆又惊喜地意识到：自己可以在水底呼吸了，没有任何阻碍。
　　在水底呼吸的感觉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恶劣，也许是亚特兰蒂斯人生理构造特殊的缘故。他对比了一下在陆地上呼吸的感受，除了水底的空气比较清冷潮润之外，并没有异样。
　　他像鱼一样在水底游动起来。清凉的海水在肌肤上滑动着，远方的水体轰轰作响。他已经游到清澈的浅海了，一串串如若珍珠的气泡从礁石之间摇晃着上升。气泡在透明的水中不时破碎，发出吱吱的响声。
　　他从海底冒到海面，头发湿漉漉的，一起一伏地飘在水上。
　　骤然干燥的空气让他不习惯，五月底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了。有道是天高海阔，风清云淡，这几点，爱琴海可说是占全了。天与海的蓝几乎能连成一体，若不是水能够折射光线的话。它们的光彩可就真的相连，那将会是多么美妙且让人恐惧的场景。附近就是斯里昂山崖，它在白天的样子并不阴森，长满了灌木丛，山崖上方的海神庙在凄凄芳草的掩映之下，竟有韶华易逝的荒凉感。
　　他朝着斯里昂的山岩出了一会儿神，就回身潜了下去。
　　“我想起要办什么事情了。“他嘀咕道：“我有必要去亚特兰蒂斯城将那个老出毛病的手机修好。”
　　从爱琴海游泳到亚特兰蒂斯，走海族的专用通道，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到了亚特兰蒂斯，钻到了一家手机维修店里。
　　他没有去看望任何熟人，在手机被修好后，他只给那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妹妹发了祝贺生日快乐的短信。就从结界里走了出来。
　　抬头望去，有一群巨大的鲸在海水里悠闲地游弋。它们是虎鲸，喜欢吃海兽，不过随着人类对海兽的捕杀，鲸群也在缩小。加隆去年看到这群鲸的时候，它们还有三十多只，现在仅仅剩下十二三只了，其中有一头雌鲸尾部挂着少许鲜血，其他的鲸在它旁边护卫着。它快要生产了。
　　加隆抬着头，饶有兴味地窥视这群鲸鱼的生活。它们也不介意下方有个什么样的小东西在观察自己。不久，那头雌鲸的尾部猛地抖动一下，迸出一团污红的血，在水中绽开仿佛庆典的烟花一般。
　　它娩出了两头幼鲸，一头在降生后迅速下落，但它的母亲并没有顾及它。也许是它已经没有余力同时抚养两个孩子，也许是因为那头幼鲸的嗓音频率不高，它的母亲没有听到的缘故。总之，它被鲸群遗弃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加隆迅速游了上去，接住那头幼鲸，小虎鲸出生时就有两米长，黑白相间，具有流线状的优美体格。它的体型比加隆略大一点。它在水中发出一种尖利的声音，又高又尖-----完全不是幼年虎鲸的声音，这也可能是它被遗弃的原因吧？
　　“你也被扔下了。该死，我都说过不止一遍，我不是带孩子的了。”他拍拍幼鲸的头，说。
　　稍后，他托起幼鲸的身体来，让它浮出水面来换气。“小家伙“很聪明，半天功夫就学会了换气，不过……
　　“应该给它找个奶妈。“他心想。
　　功夫不负有心人，恰巧此时，蔚蓝的洋面上有一头将近三十米长的长须鲸游了过来。它也是一头雌鲸，身边跟着一头七米多的幼鲸，相比之下虎鲸的个头还真是娇小。
　　加隆托着虎鲸，隐藏起他们的气息，来到长须鲸身边，准确地撞了上去。那头雌鲸以为是幼鲸需要乳汁，登时将乳汁喷了出来。
　　须鲸比虎鲸要大上许多，因此须鲸在两次授乳之后，年幼的虎鲸就吃饱了。悠然自得地浮在海面上。加隆抱紧它滑溜溜的身体，两手按着它身上的白斑，思想着要不要给它起一个名字。
　　“玛丽·苏上尉……就叫你玛丽·苏上尉好了，长大后一定是鲸类中的美女喔。”
　　他随口说了这个名字，事实上……玛丽·苏上尉……其实……是一头雄性的虎鲸……于是，它只能长成“壮汉”而不能长成“美女”。
　　“咯……”这是虎鲸的声音，它似乎是不满地挥了一下鳍肢。
　　“你不同意吗？不同意我也听不懂，所以我不接受你的反对意见。”
　　加隆将下巴放在虎鲸身上，闷闷地说。
　　“吱吱……咯儿……”玛丽·苏上尉又叫了几声，因为它吃得太饱了，一些粘稠的乳汁从它嘴角溢出来，就像人类的新生儿吐奶一样。无边无际，起伏不定的大海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倒霉蛋了。
　　加隆一个人是养不起虎鲸的，所以他带着它回了亚特兰蒂斯找卡奥大校去了。
　　“训练这头鲸鱼？当然可以，先养在这里，每月缴纳两百块钱。等它会吃鱼后，你就来接它出海吧。”
　　卡奥二话没说，见加隆拖着放在海洋结界里的虎鲸进来，就给亚特兰蒂斯的训鲸基地打了个电话。卡奥虽然是大校，但权力似乎不小，有时候连上将都得听他的。
　　于是加隆将玛丽·苏上尉寄养在了亚特兰蒂斯，每天下了班都去探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