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时》火丫

4、第四章

　　见苏萍不回话抬起两眼问：“怎么不回话？”

　　苏萍不明白萧老太为什么特意说这个，一脸无知。萧老太一脸你不识相道：“看你就是个不懂家务的！不管谁家里总要有个当家作主的。”

　　“姑婆收留，我本就感激不尽。这个家本就是姑婆说的算……”苏萍想说些乖巧的话，虽然不懂什么当家不当家的，但是有长辈在，这是萧老太的家，她又是新来的，总轮不到她来做主说话，只是不明白萧老太为什么特意提出来。

　　萧老太却打断苏萍的话：“亲兄弟明算账！我不跟你玩那些虚的！你且听我说完！以后我们住在一起也有个说法。”

　　“是！”苏萍也只有老实听着的份。

　　“你老姑丈去的早，这家就我一个人，我也没正经管过家，说不上什么管家不管家的，就是个过日子。可即多了个人吃饭，这上上下下的事也就多了些，总要打理打理才能过好日子，钱财上的花用也要有个说法！至于这个章程我也想好了，早年间我在大户人家里谋过事，还懂些规矩，我们就按着那大户人家的章程吧！”

　　苏萍虚心的听着，不知道萧老太所说的大户人家是个什么样，竟跟普通人家不一样？

　　“你哥哥接济你的那些我不管，你自己有的我也不管；只是在这家里以后赚的钱财都归公中由我管。以后这家里的花用由我说的算，总进总出的，也比你自己单买的省些花费！” 萧老太说着停了会说：“只是咱们小门小户的，就没有大户人家的什么月钱不月钱的了……反正不少你吃穿，咱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好大鱼大肉的过日子。”

　　“是！”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苏萍当是什么不一样的规矩呢！还不是跟家里的一样？苏安不也是打了粮食换了铜钱拿回来交给苏王氏？她和几个子侄更是听苏王氏的调遣，至于月钱也是从来没有，只有苏王氏拖她买东西的时候偶尔多个的几个铜板，换的糖块还够苏萍和侄子们分的。

　　萧老太定的这规矩和家里没差！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单独拿来说？

　　萧老太说完这些看来有些多余的规矩就站了起来：“好了，以后你有什么缺的少的，要买的跟我说说就行了。你刚刚不是说没事干嘛？跟我来！”说着就往外走去……

　　苏萍答应一声也跟了上去。

　　萧老太边走边说：“咱们先去把织布机那出来擦洗擦洗装起来，等买了线才开始织布。”

　　说着就到了杂物房开了锁进去，最外面的是些柴火和冬天里用的碳；杂物房中间摆满了半人高的缸和些小缸，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反正不是粮食，粮食都堆苏萍屋里了。

　　这些缸子旁隔了条小道，最里面的就放了不少木的家伙事，应是什么家具给拆分了好放屋里的，虽然上面蒙了尘，也能看出是经过打磨的，里边墙角还竖着放了辆小推车，轮子给拆下来靠旁边了！

　　这些木材都是分堆放的，萧老太一堆一堆的数过去：“就是这个了！”又招呼苏萍：“来来！把这些先拿到正厅放着！”又从里面好容易寻出个纺车才把杂物房锁起来。

　　那些家伙事堆那里很久了，叠了厚厚的灰；苏萍照着萧老太的指点打了水来细细的擦洗，又靠在墙角等它阴干……

　　萧老太拍拍衣服上的灰，看了看天“都这时候了！你去煮饭吧，我去后园摘点菜。”又特别提醒道：“只做两人的饭，可别煮多了！”

　　“是！”苏萍照了吩咐去厨房生火做饭，锅里的水都还没烧开，就见萧老太洗好菜回来了……

　　吃完晚饭，用洗米水洗了碗，等了会萧老太从浴室里出来招呼着苏萍洗澡：“要是热水不多了，你就烧点加进去。”

　　苏萍一掀水缸的盖子，小半缸水正冒着热气：“不用麻烦了，这水够用了。”

　　在乡下家里，为省柴火，可没有萧老太这里的浴盆用，都是拿木桶装了热水洗的。

　　萧老太这里是把个水缸直接砌到灶里，做饭的时候就把水烧了，不用多费柴火。要洗澡时，只要用水瓢把热水舀到灶旁带漏斗的木管子里就直接流到隔壁浴房木管子的另一头下面的浴盆了，也不用抬水过去。

　　萧老太家的很多东西在苏萍看来都很新鲜，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即省了柴火，又省了力气！

　　天还没黑的时候，萧老太就带着苏萍把家里上上下下带锁的们都给锁起来了！又唠唠叨叨的交待“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入了夜就要谨守门户。家里就我们两个弱质女流，紧闭门窗也安生些，也可防些盗窃之类。”天还没黑，萧老太就把自己和苏萍都锁在了后厅里，晚上又仔细的跟苏萍说了织布的事，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吃了早饭，萧老太就在后厅里叮叮当当地敲开了，苏萍做完家务回来，萧老太还没把织布机装好。合着她们二人的力也还是到了晌午才把这半张床大小的织机装好了靠墙放。毕竟是一人多高的织布机，又是两个女流，乡下用的还没这个一半大，零件也比乡下用的精细。

　　萧老太拿了干布仔细地擦了又擦说道：“以后我们就在这厅上干活，晚上也好关门。”

　　接着又带苏萍出了门……苏萍想不到能连着两日出门。虽然怎么样都觉得看不够，不过昨天光顾着眼花缭乱的乱看了，这次想着好好认认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天要是她单独出门了，不认得路就不好了。只是这街上很是繁华，和乡下集市不一样，苏萍似乎被迷花了眼，认路只认了三四，看得她有些害怕，要是苏萍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认得回家的路，于是紧紧的跟着萧老太生怕她把自己丢了……

　　只一会萧老太就把苏萍带到了一处菜市，先称了块半肥瘦的猪肉，又捉了只鸡，还弄了条鱼……

　　苏萍拿着这些东西纳闷：“姑婆！我们买这么多干嘛？就我们两也吃不完，再说，家里不是有腊肉吗，都还没动呢！是有客吗？” 不年不节的确实太多了，苏安送的腊肉如今正挂在她屋里的窗台上，家里又养着鸡，想吃就捉了杀就行了，怎么还另外买？

　　“我们俩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客！” 萧老太刺道：“这是为你开织办的祭礼！不用腊肉，是为诚心，也不缺这点钱不用省！学着点，以后年头开织，年尾收布都要拜了织女娘娘和各路仙姑才行！”

　　“是！”原来是上供用的。苏萍见苏王氏织布的时候也没见拜过，哥哥嫂子在春祭时，也只祭了肉和酒，虽有五谷，但那是当年的种子，不像萧老太这么隆重，大约每个地方不同吧……

　　不过苏萍也不敢多说什么；苏王氏说过，在神鬼祭祀上是不能多话乱问的，很多东西苏王氏在家都不懂，只是照着前人教的去做；这类事情只能看着学，不能多嘴问。所以苏萍也只当这祭祀一地和一地的不同……

　　买了香烛后萧老太又去了昨日那间杂货铺子，不待进去，那掌柜的就迎了出来：“哟！萧大娘，怎么今日又来光顾我这小生意。莫不是昨天买的那架子不不合用？” 一脸笑眯眯地把萧老太迎进去，一点都不像怕东西不好的样子。

　　苏萍却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萧老太的夫家姓萧……

　　萧老太呵呵笑道：“都跟您做这么多年生意了，满容城都找不出比王掌柜你这的东西更合用的了。”

　　又与那王掌柜来回客套了一番道：“其实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你帮帮忙……”接着就把苏萍的事跟王掌柜说了一遍，说了她被休……说了想让这王掌柜帮我找绣花师傅……

　　苏萍站在一旁羞得眼睛不知往哪放，这毕竟怎么样都算不上平常的事。只在那姓王的掌柜望过来时不自在地给他行了个礼便低头无语，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丫头在家没学过，我又老都老了；若再不学个手艺，怕她将来难养活自己。你且当做做善心，帮忙打听打听，你认得的人毕竟比我这老婆子多！”

　　王掌柜有些为难的扶了扶胡子却不敢把话说死：“咱们多年的交情，萧大娘您高看我一眼，这事我也不推辞。只是……您也知道，这容城里最好手艺的秀娘不是在秀庄里头，在大户人家里教那些未出格的小姐。就是那些独门独户的，也都是教些小姑娘的……”

　　“成与不成，也不强求。这事不急，慢点也好。总之我记得您的好！只恨我一个糟老婆子，不认得什么人，要不也不会麻烦到王掌柜您啊！如今也只得舔着脸求您帮忙了！”其实王掌柜言外之意萧老太是知道的。这秀娘要教，也都是教那些小姑娘的，苏萍这样的，没人愿意教。绣庄上倒是有教人的，可那要卖身。好端端的卖身做甚？就是她自己当年也只肯做短工！

　　“瞧您见外了不是！”王掌柜看不过萧老太太过客气：“当年要不是萧大叔和您，也没我今天不是！这忙我肯定帮，不管成与不成我都帮这打听，您放心吧。”

　　萧老太拉着苏萍跟王掌柜道了谢谢，又互相寒暄了许久，买了几捆别人纺好的线才回了家。

　　好容易到了家，杀鸡宰鱼地又忙开了……供完了祖先排位，又到后厅供织机，帖了红纸浇了酒水；又把祭品搬到菜园拜各路神仙这才完事。

　　刚把祭祀完的供品搬到厨房，萧老太又忙开了。只见她切了又砍，将这些鱼啊肉的斩成小块装了好些搪瓷碗，又装进藤篮里满满当当的又盖了块布就领着苏萍出去了。

　　一路上仔细吩咐道：“我们这是去邻居家送东西，待会规矩些，人家问什么答什么，请安问好勤快些，其他的不许做声！”

　　说话着就到了第一家，萧老太叫了门，里边就风风火火的出来了：“哎~来啦！来啦！”吱呀一下门就开了。

　　一个带些福相的爽利妇人道：“萧大娘啊！可有日子没见着您了，今日可有啥事吗？”

　　萧老太笑眯眯道：“是有日子没见了，有利她娘！这不，今日家里供了织女娘娘，这些个上供的菜一时吃不完，也不好留着，平日里大家邻里邻居的帮了也颇照顾我这老婆子，特地分了些出来给大伙尝尝！你进去那个碗来装装！”

　　有利她娘一听立刻笑开了花：“哎呀！瞧您说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互相帮衬帮衬那不是应该的嘛，瞧您客气的！您等着，我进去拿碗……”说着转身就进了屋内。

　　萧老太掀开了藤篮上的布，拿了一碗出来，码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一眼就看得出里面有鸡肉鱼肉猪肉。

　　这时有利他娘正好出来：“哎呀~久等了！”等萧老太给了她了，她仿佛才看见苏萍似得：“哟！这就是您那孙侄女吧！”

　　“这就是我孙侄女，这俩天刚到，以后也托您照应着！”萧老太说着就让苏萍给有利他娘见了礼。

　　“哎呀！哪的话，萧大娘客气了！”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萍一会：“看着就是个老实孩子……怪可怜见的。”

　　后来也不过说了几句应酬的话，萧老太就到下一家去了。不过都说着大类的客套话，可怜苏萍无子被休好一阵唏嘘，又不约而同地夸苏萍模样老实……

　　要说苏萍以前脸有些黑，看着老实也不过分；大约是病久了，脸上透着三分白，看着也算眉清目秀。只是，苏萍身上穿的是农人下地的灰衫，头上裹着苏色的花布巾，一副乡下模样，神情又有些木木的，不仔细看，还给当路人了。在乡下，这样打扮也没人说什么，但在城里不用干那些泥土活，再穿成这样就有些不合时宜。要夸，也只能夸老实了。

　　萧老太早年间在大户人家里头帮工，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点小门道自然是知道的。却没纠正过来是有几分考虑的。

　　一来，苏萍是被休的，打扮起来怕人说闲话。

　　二来，穿着这身再配上那唯唯诺诺的样，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才会被婆家以无子休，只让人以为她夫家强势，不会怀疑其他；这样的人更容易引人同情。苏萍从乡下来，这样穿着也不会显得刻意。

　　这三嘛，这老太太有些个隐秘的小私心……苏萍这模样带在身边，不认识的都当她是个丫头……老太太走在路上也生了不少风。

　　苏萍当初就穿了里衣裹了被子连人带休书的就给送了回来，连行李都没收拾。家里的的旧衣服早不合身了，苏王氏也是匆匆扯了两块土布做了些衣裳才有得换洗……

　　今个萧老太带着苏萍走了不少家，也好认认人。只是大家脸上都是笑眯眯的，背后却多少有些不待见。这也是常理，寡妇已经不怎么看得上了，可被休的更少见，更被人唾弃。那有利她娘看着笑眯眯的转过背就让她儿媳妇离萧老太家的人远点，怕沾了晦气！如今是个寡妇带着个被休的，还是因为没得生！谁知道会不会八字太硬冲着自己家，要知道自己还没孙子呢！

　　待萧老太太领着苏萍回到家也是黄昏了。苏萍喂完鸡出来，就见萧老太叫吃饭了。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蒸了今天供的饭，上面还盖着鸡鱼猪肉各一块。要说萧老太真不委屈自己，留的都是好肉。那肉盖在白饭上那么一蒸，透出的那股香味能让人飘起来。

　　苏萍闻着这香味，着实吃了几口在嘴里仔细嚼着吞下去肚里有物满口留香的时候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不再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今后只要老老实实的按姑婆的吩咐做事，就不再是个吃闲饭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