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时》火丫

3、第三章

　　苏萍不过睡了一会就到了中午，午饭用了两碗素面加了菜园里摘的几根春菜，就这么对付了。这顿饭是萧老太做的，苏萍很不好意思，但萧老太却说什么，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吃完午饭萧老太就带了苏萍出门去买东西，苏萍却不知道要买什么，萧老太帮她准备的东西很齐全，大的小的都有；连浴室里都帮她买了个单独用的浴盆……

　　苏萍老老实实的跟在萧老太后面，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两旁五花八门的物件。很多她都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只觉得怎么看都觉得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比年节时嫂子带她上家里附近那小城集市上的东西还多，还漂亮。

　　不过这里人太多又不认识路，苏萍怕跟丢，只是由着眼睛急急扫了几个满满当当的摊摊子；跟着她萧老太七拐八拐地到了个杂货铺里。这间杂货铺里似乎什么都有，怎么看也看不完。苏萍还在想法子弄懂某个木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萧老太就和掌柜的拿好了东西，叫她回去了。

　　不过两刻钟，苏萍在容城的第一次出门就这么简单而匆忙地结束了……

　　后院小厅里萧老太正把刚刚买的那包东西放桌上，当着苏萍的面层层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铜锁交给她“这个拿去！你房里的衣柜里边，暗处有个带锁眼的小抽屉，你仔细找找看。用这锁把它锁起来，以后装你自己的体己，钥匙要记得贴身放好！”

　　原来那柜子还有暗格，之前苏萍之前都没发现……

　　要说，苏萍还真有东西要放。来之前苏安让苏王氏给了苏萍一个匣子，里面整齐的放着十锭一模一样的雪花纹银，每锭十两，整整齐齐的一百两银子就这么摆在了她面前！

　　要说苏萍还真是被这银子晃花了眼！

　　乡下地方用钱的时候很少，苏萍手头接过的最多不过十几个铜钱，还和侄子们乱高兴一把，也不过是惦记着不常来村里的卖货游郎框里的那些糖……

　　就是苏安往来间最大的也不过几吊钱，不见用过银子。唯一一次见着，是大侄女婉儿发热时苏王氏给她刮背用的银角子，用完后用红布包了一层又一层，那是王氏的陪嫁！

　　苏家一家六口，还送了侄子去学堂，一年也不过用了不到三两银子。苏家家里虽然不穷，但结结实实的砸了一百两银子在苏萍面前也着实吓了她一跳！

　　“这是同休书一起送来的，你带着吧！”苏王氏的话给苏萍当头浇一盆凉水。

　　“……还是留在家里用吧！”苏萍虽然难受，还是开了口：“家里也不宽裕……”

　　“胡说！”王氏骂道：“家里再不宽裕什么时候少过你们几个吃穿！”

　　“嫂子你别生气！”苏萍赶紧劝道：“我病了这一阵也花了不少钱……毕竟我是嫁出去过了的，不该再拿家里的了！”说到后面她有些哽咽了。

　　苏王氏叹了口气，摸了摸苏萍的头：“妹子！别多想了！过去就算了……怎么着你也是我们妹子，你哥哥能看着你不好过……”又将匣子塞她手里说道：“这也是我的意思！这钱不该我们动，要是给我们了，你哥哥和小三他们出去都得让人戳脊梁骨！”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妹子！这以后就是你安身立命的钱了！” ……

　　……想起这些苏萍也好不多说，只默默的接过铜锁。她那些银子是要好好收着！

　　“还有这些！”萧老太有些欣喜的招呼苏萍去看包里的东西，是些五彩丝线和针线架子什么的，是做女红用的。架子做的精致，外面都细细打磨过；彩线颜色比苏萍见到过的都多，单是红色都有三四种，整齐的码在架子上面煞是好看。

　　“这是给你做绣活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线，绣出来的花跟真的似得呵呵~” 萧老太有些爱怜地整了整彩线又摸了摸针线架子，看起来很高兴，凡是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做好了绣活有要的，能卖些钱挣些体己！”

　　苏萍听到这硬这头皮老实交代：“姑婆……我没学过绣花……”

　　“啊？”萧老太似乎没想到：“你不会？……你都嫁过人了，你嫂子怎么没教你？”语气里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会做衣服！”苏萍些心虚地辩解道，又小声地加了一句 “嫂子教的！”

　　“会做衣服有什么用？哪家闺女媳妇不会做衣服？又不是店里的师傅还能做出花来？” 萧老太放下丝线抱怨道：“早知道就先买差些的丝线……啧！可就算学，我现在老眼昏花的也教不了你。可怎么办才好……你怎么能不会女红呢？”

　　“我会洗衣服做饭，还会种地！”苏萍不想显得怎么没用，心虚地开口，她当然知道姑娘家出嫁前都要学会女红，可无奈记忆里她还小，还没开始学……

　　萧老太瞪了她一眼：“我也会！”

　　苏萍只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干净没……

　　“哪有女人不会做女红的？” 萧老太看着苏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行！我得想想……”只见萧老太仿佛受了打击似得抱着桌上的包裹就转进了房里……

　　苏萍愣愣地看了会萧老太房门前的帘子，确定她暂时不会出来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里。翻翻衣柜，终于在柜子里面见了萧老太说的带锁眼的暗箱子。设计得很巧妙，不是仔细找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暗格。苏萍将装了银子的匣子从衣服底下取出，放进去锁死。又找来绳子把钥匙挂脖子上这才安心。

　　打点妥当后，萧老太还在房里没出来，苏萍一路到了外院看看有什么事可做。才开春，菜园子不用太勤着浇水。园子里的的鸡，萧老太早就喂过了，似乎也没什么事可做。她只得往半满的缸里注水，扫扫不算脏的地。无事可做真是慎得慌，怪不得昨天苏萍觉着萧老太家的地干净得过头……

　　“你做什么呢？”苏萍扫完园子，才扫到外院；萧老太从正厅里出来看见她就惊呼道：“怎么在太阳底下做事？这么大日头没看见呢！”和苏萍想的不一样，萧老太似乎不太高兴。

　　“没事，晒晒太阳也暖和些！”苏萍故作轻松的说。

　　“怎么会没事！会晒黑的！” 萧老太捏着嗓子就把苏萍手里的扫帚夺了放一边。

　　原来是担心她晒黑，苏萍笑说：“没事，黑就黑了。又不碍着什么，才晒会子能黑到哪去。”乡下孩子不都这么过来的么。

　　“胡说！” 萧老太却不这么认为“又不是男人，姑娘家的哪里能黑！一张脸黑光见着黑了，看着就是个没福的样子！也不讨人喜欢。听我的！” 萧老太扯着苏萍就往正厅里拉“以后注意着别在太阳底下干活！要扫地就早上起来扫，别在日头底下！”随手摁着苏萍往椅子坐下，她也往上首坐了。

　　萧老太坐正后又嘱咐道：“以后太阳底下的活，就早点起来做，要不就太阳落山了再做，只在天黑前把事做完就行了！”

　　苏萍有些莫不着调这还怎么干活？没听说过青天白日不让干活的。忙问到：“那以后白日里做什么？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

　　萧老太笑笑：“这事我正要和你说说，你先坐着。我先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苏萍乖乖坐在一旁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规矩地做恭听状。

　　“咱们一先一条一条的说，你哥哥把你送到我这里也是为你谋了一个出路，要不还在家里，那些说闲话的不逼死你也得让你当姑子去！” 萧老太突然话题一转正色道。

　　“我明白哥哥是为我好，我很是感激！也谢谢姑婆好心收留！”苏萍特意起身向萧老太福了福。

　　“你知道就好！”萧老太的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下来，又严厉道：“既到了我这，少不得也要立些规矩。我不管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是恨也好，是怨也罢！通通给我收起来，忘了！以后只要好好听我的话，规规矩矩地给我过安生日子就行了！明白了吗？”说完又定定的看着苏萍等着她回答。

　　“是！”纵使苏萍心里千般不愿意，也不敢忤逆长辈；只得做出一副很温顺的样子。只有苏萍自己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手服贴的放好，只为了不让萧老太看出她心里的怨恨……苏萍等于是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赶出家门，这是说抛下就能抛得下的吗？可她现在却怨无可怨……

　　萧老太定定看了苏萍一阵才开口：“以前的事我不探究！你只记住了——你休书上写的是‘因无子而去’！明白了？”

　　“是！”看着萧老太一脸正色的样子，又不能顶撞长辈，只有应下。现在也只有萧老太能收留她了，要是还留在家里，不说她就是苏安一家能不能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中过得下去还是一说。只是看萧老太刚刚那番说话，只怕以后也难从她这里打听什么了……至于休书的事，苏萍不是很清楚，她不识字，这休书也由苏安保管，只是萧老太说了，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因无子被休的。只是苏萍再不懂事，也知道，所谓无子，也是三年才能断定，这么她才两年就被休了？

　　萧老太看着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罢了！你以后守规矩就好。” 苏萍也不敢再说什么话，只是答“是。”

　　“再来就是说咱们今后的生计！” 萧老太叹口气尽吐自家口水：“按说这养家糊口的事不用女人家操心，可咱们这家里没个男人到底与别人家不同……你姑爷爷当初去的早，除了这间房子……什么也没留下……当年，我也是吃了不少苦……”满含怀念地看了眼这房子说道。

　　又整了整神色对苏萍说道：“我知道你哥哥给你留了点体己！可你有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坐吃山空，钱早晚有要用完的时候。你哥哥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不能养你一辈子！你自己得有点谋生手段，没有也要学。别的不多说，总不能你哥哥老了，你又跟你子侄们伸手吧？”

　　苏萍一听，确实不能等她老的时候伸手跟侄子要钱，到时候他也有他的家要养！她不能害了哥哥，老了又拖累了侄子……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把钥匙的事，只眼巴巴地望着萧老太“请您老人家给我指条明路！” 萧老太话虽严厉，听着确实让人很没脸，可句句都在点子上，苏萍无言以对。可她现在的处境确实是这样，这辈子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是进项，更不知道怎么赚钱，如今只能请教萧老太了。

　　萧老太示意苏萍稍安勿躁：“我先问你，你知道怎么赚钱吗？”

　　苏萍无奈摇摇头，说：“我知道是哥哥种地养活我们的。可我没地种……”突然想起刚刚上街看的那些摊子，有些期待的望着萧老太“要不我可以学街上那些人，摆个小摊！”

　　这倒把萧老太逗乐了“呵呵！你想做小买卖？你知道要卖什么吗？你知道去那弄东西来卖吗？收的物品要多少钱，卖出去收多少钱才不亏本吗？你知道怎么和人讨价还价吗？”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苏萍脑子一片空白，她真的什么都不懂。“我可以学。”苏萍诺诺道。

　　萧老太却语重心长的劝我：“丫头！先不说你会不会我刚刚说的那些门道。但我们孤儿寡母的确是不能随便出门去抛头露面的！这是命，除非你不要这清白了！”

　　苏萍又楞了：“挣钱而已，关清白什么事。”

　　萧老太看苏萍这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道：“你若出去，不的跟男人打交道吗？你怎么这么傻？……丫头！女流之辈都是不好出面跟男人红口白牙算钱的！要有个什么不清楚的，你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你看街上哪有妇道人家的在做买卖的？”

　　“……就是真出去了，你一个被休弃的人，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早晚得被吐沫星子淹死！就是任凭你天大的本事，没个男人撑着，挣下的家业也难守住！”

　　苏萍听得云里雾里，还是有些不明白，但是她听明白了一点，萧老太不能容忍她随便出门做事，不然再也没有苏萍的容身之地了……

　　“不能出门，在家怎么挣银子？”苏萍又问道，总要有些办法才是。

　　萧老太斜了她一眼埋怨道：“女人在家的正经营生也不过是针线上的活，可你又不会！”

　　又听着萧老太说起她不会的女红，苏萍羞愧万分，早知道之前不要怎么贪玩，现在也不会被嫌弃成这样！“我还能学吗？”

　　“要是早几年我还能教教你针线上的活，可我现在老眼昏花了，太细致的活都看不清，教不了了……” 萧老太拍了拍大腿道：“为今之计只有另找人教教你，你以后也好有个糊口的本事。”

　　“多谢姑婆！”苏萍赶紧道谢。

　　“你先别谢我。这找师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找不找得到还另说，就是找到了人家也不是白教你的。”

　　苏萍犟上了：“为什么不肯教我？我肯学勤快啊！”

　　萧老太看着苏萍越发觉得她不懂事还孩子气，拍着桌子说：“你哥说你病得不记得事了，我看你根本就是病傻了！都不晓人事了！你跟人学吃饭的手艺不得拜师，不得孝敬吗？谁又肯白白把自己吃饭的手艺到处传？”

　　苏萍恍然大悟！原来和小三去学堂一个样，要收束脩的！又一惊，紧张问道：“姑婆，这去这绣花人家要多少钱？”犹记得，当初小三去学堂，好似花了不少钱。

　　“这还没影呢，你就心疼钱了？……得了得了，你哥哥大概也没多少能给你，等找到了师傅我帮你出吧！” 萧老太觉得苏萍真是有点没出息，有点二愣子。

　　苏萍激动得口称谢谢给萧老太连连打揖。

　　“胡乱行什么礼？” 萧老太看她这样子又头疼上了：“女子道福，男子才做揖！不懂规矩。重来！”看来要教的还有很多。

　　“是！是是！”苏萍又正正经经的屈膝道了万福。

　　“这还差不多！” 萧老太看苏萍做得标准也不在计较，继续道：“这找师傅要些时间，还不一定找得到好的……我先要去打听打听！在这之前，你就先织布吧！这个我能教你，也能挣些银子。织布你会吧？”

　　“以前看嫂子织过，我也会些！不过都是织给自己家用的土布！”

　　“和你嫂子在家织的土布差不多，只是比那更精细些。你不会也不要紧，这个容易！”

　　吓了苏萍好一阵的谋生大事，就怎么在萧老太的三言两语中定了下来。被萧老太这么一说似乎事情变得很简单。可还没完！

　　“还有一桩！” 萧老太坐在上首上慢悠悠地说到：“丫头，这里我当家，以后不管挣到多少钱——都得交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