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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兵戎相见 ...

  •   第七章·兵戎相见

      “……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停下了口中的默数,月明慢慢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释然,“减去两目半的让子,我一共是一百八十一目半。”突然发现面前的释然在微微地颤抖,月明抬起手来,抚了抚释然的头,柔声说道:“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四师姐……”声音中果然哽咽,释然慢慢低下了头,“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说着,终于哭了出来,任泪水打湿了棋子……
      匆匆跑了几步,释然险些被门槛绊倒——待到冲进了房间,释然才发现不大的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但房间里却静得出奇,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很微弱——只得落子的声音间或打破这种平静。停下脚步,释然脸上的泪痕尤未干透,慢慢前行,直走到桌子的旁边。
      显而易见,棋局已到了最后的关子部分——对弈的双方慢慢地占着单关,棋局已然基本终结;两旁棋篓的盖子上却都放了七八颗提子,可见棋局的激烈。终局的时刻终于来临——整地的声音却似细碎的雨声,不绝于耳……
      不知不觉地咽了咽口水,释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地出奇地快——默数着棋盘上的黑子,释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一百七十九……”数到这里,释然不禁咬住了下唇——视线不忍落在那最后一颗黑子之上,却仍是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撩起黑色的衣摆,冉之跪在了那柄银白的宝剑之前——三度叩首之后,冉之才站起了身,一把将那柄宝剑拿在了手中;“铮”地一声拔剑出壳,寒光便映在了冉之毫无表情的脸上;手指轻轻滑过闪亮的剑身,冉之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难喻的神色——“啪”地一声将剑推回了剑壳,冉之转身踏出了房间的大门。
      抬手整了整白色的衣襟,馨林不觉微抿了双唇——手指突然碰到了颈部的一条丝绳,馨林不觉微微一颤,将手很快地缩了回来;站起身,扫视了一遍一尘不染的房间,馨林不禁轻轻呼了口气。走到门口,轻推开门,馨林却不禁一怔——一身黑衣的冉之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馨林:“你还是要去吗?”腰间的佩剑轻轻摆动,反射着晨间的日光。
      “是……”微微点头,馨林踏出了房间,回身关上了房门,“你……难道可以不去吗?”背对着冉之,馨林的声音并不太清晰。
      “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去呢?”冉之轻挑嘴角,握住了腰间宝剑的剑柄。
      “我也是!”转过身,正对冉之的注视,馨林也挑了挑嘴角。
      “既然一定要去……接着!”突然丢过来一件东西,冉之很是随便地说道——赶快抱住落入怀中的那件“飞来之物”,馨林难免一惊;定睛观瞧,却不禁呆住了——落在他怀中的竟是一把古旧的纸扇:檀香木做成的扇身上已可见明显的岁月痕迹——“这是……”下意识地问道,馨林小心地将扇子托在了手中。
      “这就是‘上君谱扇’呀!”轻蔑地笑了笑,冉之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我也要穿这么累赘的衣服呢?”一边被凝香整理着衣襟,子雄一边不太自在地问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轻轻戳了戳子雄的额头,凝香大声说道:“这种白衣的名字叫做‘净雪’,是‘上君门下’在正式的场合才会穿着的衣服——平时的时候,就只有‘上君’本人才可以穿着的。所以,让你穿就是一种荣耀啦!”
      “荣耀?”子雄仍旧是一脸的不解,“可穿着这身衣服好累呀,我活动起来都不方便了……”
      “别抱怨了!”凝香不耐烦地打断了子雄的话,“不方便就不要乱动不就好了!快点出去啦!我还没有换衣服呢!”说着,将子雄推出了房间。
      “凝香姐!”生生地被推出了房间,子雄只好呆呆地站在了院子里——不多时,释然、敏则和雁雷便陆续走了出来,身上也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衣服;看着子雄全身僵硬地站在院子里,三个人便围了过来,有些好笑地问道:“小雄,干嘛这么紧张,你全身都僵直了呀?”
      “我……”结巴了一下,子雄不禁皱了眉头,“凝香姐说这是荣耀——可我怕把这‘荣耀’弄脏了呀!”抬手拉了拉衣襟,子雄一脸无奈。
      “你不用这样!”慢慢晃了过来,释然拍了拍子雄的肩头,“反正今天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穿这件衣服了,你还害怕什么呢?”

      “别动!再一下就好了!”月明轻轻按了一下缓之的肩头,示意他不要乱动,手中却仍就没有停下动作——仔细地将缓之的头发高高束起,月明用一条白色的锦带绑起了缓之的发髻:锦带的正中镶有一块碧绿色的圆形石头,在有些昏暗的房间发着微弱的光芒。
      “四师姐,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了,您不用……”缓之虽然不敢再乱动,却还是满含歉意地说道——“没事的……”幽幽言道,月明最后整了整那条白色的锦带,“今天或许就是我在这‘上君门下’的最后一天了——就让我为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绕到缓之的面前,扶着他的肩头,左右端详了一阵,“好了,出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四师姐……”慢慢起身,缓之抿紧了双唇;突然双膝一软,几乎跪在了月明的面前——一下子扶住了缓之,月明抬起袖子轻拭缓之盈泪的眼睛,“别这样,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高缓之了——可不要弄脏了这身白衣服呀!你只要记住——大师兄和我,还有你的师兄师姐们,大家都是相信你的就好了!”将缓之向门口推了推,月明柔声说道:“去吧!不会有事的……”

      勒住坐骑,冉之眯起眼睛看了看垂立门口一身白衣的熠辉,眼中仍旧是那有些轻蔑的眼神——翻身下马,将缰绳向马颈上一搭,冉之几步便来到了熠辉的面前;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了一番,冉之稍稍收敛了笑容,低声问道:“你就是谷熠辉?”
      “是,在下便是谷熠辉!”抬起头,熠辉不卑不亢,微微抱拳,低声应答,“阁下应该就是高冉之吧。”完全没有疑问的问题——熠辉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怯懦。
      “真不愧是‘上君门下’的主事弟子——”有些玩味地拉长了声音,冉之看向了大门以里同样一身白衣的敏则和子雄,“谷兄的风范高某今日算是领教了!”撩了一下黑色的衣摆,冉之一步跨上了台阶。
      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熠辉的眼神突然温和了起来,浅浅笑着,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恭敬,熠辉再次拱手,“既然已经下马,狄公子就请跟我一起进去吧!”
      “在下……”慌忙还礼,馨林却好像被熠辉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深深一揖,馨林在马前肃立,“在下实不敢当——谷兄不必如此……”抬起头,却发现笑容已从熠辉脸上褪去,只剩得那温和的眼神却又似满凝愁绪,“那在下就烦请谷兄引路了!”突然想到了什么,馨林回过身,从马背上解下了一只蓝布包袱;几下打开了包袱,露出了一个细长的锦盒,小心地捧在手中,馨林向慎言轻轻点头,“劳烦谷兄了!”
      “不必……”低低应着,熠辉的视线却早已凝聚在了锦盒之上——轻轻咽了咽口水,熠辉垂下了眼睛——抬起右臂,指向大门,“请吧!”
      清风抚过,却已不见了早春的花雨;只落得鲜绿树叶的轻响,晃如冷夜时雨。

      “请……”无法掩饰声音中明显的不快,释然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低下头,避开冉之冰冷的视线,释然侧身让开了道路,“这边走!”
      冷笑着,冉之却仿佛有意般地靠了过去——紧紧按着剑柄,冉之居高临下,仿佛玩笑地说道:“怎么——为我引路,辱没了你们‘上君十徒’的面子了吗?”
      “你……”实在忍之不住,释然向前冲去,却被身旁的雁雷一把拉住——“释然!”低低地叫道,雁雷紧紧拉住了释然的胳膊;猛地将他带到了身后,雁雷站在了冉之的面前,“高先生,今天您是我们‘上君门下’请来的客人——为您引路自是我等的分内之事……”右手尽力阻止着身后激动的释然,雁雷在冉之面前抬起了左手,“请这边走!继任‘上君’已经等您很久了!”
      微微一怔,冉之的脸色微微一变,轻轻“哼”了一声,顺着雁雷所指的方向,向正堂走去。

      牵着三匹马,泰昌在大门口踌躇了起来,微蹙双眉,望着馨林和熠辉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您就是安泰昌吧?”突然被有些陌生的声音询问,泰昌一下子回过了神,匆匆答道:“对,我就是!”抬头却见刚刚站在门口的子雄和敏则已走到了面前,不禁有些奇怪,不知如何应答。
      “我是缓之的师兄,我叫田敏则。”微笑着自我介绍,敏则将子雄让到了身前,“他是我的师弟井子雄。”
      “我们经常听缓之提起您呢!”从泰昌手中接过了缰绳,子雄的声音也同样恭敬,“不要在门口站着了——”牵着马,向旁门走去,“请跟我们来吧!”
      “哦,有劳了……”微微一怔,泰昌抬脚跟上了已牵着马走进旁门的子雄和敏则,“请问……”张开嘴,犹豫了一下,泰昌终于问道:“缓之他现在在哪里?我可以见见他吗?”
      “这……”彼此对视了一下,子雄和敏则面露难色,“现在恐怕不成!”敏则略带歉意地说道,“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稍后……”稍稍想了想,“午饭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了!”微微笑了笑,“安先生不必着急,先跟我们下去休息一下吧!”再次让了让,敏则微微欠身。
      “我……我知道了!”跟着敏则进了旁门,泰昌仍旧一脸的疑惑。

      “苏先生!”低声惊叫,馨林慌忙施礼——却见稳坐屋中的天候慢慢起身,欠身还礼,大声说道:“狄公子,几日不见,我这厢有礼了!”
      “不敢当!”站直了身体,馨林慢慢回道,“只是不知道苏先生今时今日又为何会在这里呢?”话语中虽没有太多的疑问语气,馨林的尾音却还是微微扬起。
      “不瞒狄公子,”站在一旁的熠辉慢慢接过了话头,“苏先生的先师桑缘梓也曾是‘上君门下’的弟子——乃是我等的曾师叔;且苏先生医术高卓,乃是我们‘上君门下’的座上之宾。而且……”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熠辉不禁皱起了双眉——微转过身,向着馨林深施一礼,“听苏先生说:狄公子您说自己有办法能够医治我等的大师兄——”一揖到地,熠辉没有再抬起头,“还请狄公子不吝赐教,好让我等能够救得大师兄!”
      “这……”微微沉吟,馨林的眼中升起了一片雾气,咽了咽口水,皱起双眉,馨林的声音中满是无奈:“我自是明白谷兄的心思,只是……以至今日的事态,我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狄公子此言差矣——既是有心相助,又何必再做推托?”声音中同样带着一些无奈,天候走到熠辉的身旁拉起了他,“既还未尽其力,又何言有心无心呢……”
      “苏先生!”突然打断了天候的话,熠辉将头转向了馨林,“狄公子本也不是我们‘上君门下’之人——却又说什么有心无心呢?”苦笑了一声,熠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既然已经来了,就请狄公子暂且再次休息一下吧——待到对局完毕,我再送公子出去吧!”说话间,天候已然背着手,向门口踱去——熠辉说罢,也微微点头,准备离去……
      “等等!”突然高声说道,馨林的脸上显出了有些悲伤的表情,“请两位留步……”看着熠辉和天候转过头来,馨林踌躇了一阵,终于说道:“能让我见见他吗?”

      屋里很静,就连呼吸声也不禁显得有些嘈杂了——或许是被这种气氛所影响,冉之在门口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微微一怔;但他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平复了一下呼吸,向屋子的里面走去。
      正对大门所挂的是一副长长的诗文,笔法虽不是特别地出众,但还算娴熟规整;一个略显消瘦的白色身影正站在那副挂字的跟前,好像正在细读上面的文字:
      木野狐登玉楸枰,乌鹭黑白竞输赢。
      烂柯岁月刀兵见,方圆世界洞皆凝。
      河洛千条待整治,吴图万里需修容。
      何需手谈国家事,忘忧坐隐到天明。
      静立了一会儿,却仍不见面前的人回过身来,冉之不禁有些生气,便上前一步,高声问道:“既然先生请我前来,却又为何如此怠慢呢?”说着,转向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高先生,辰时还未到,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慢慢转过了身,慎言的脸上带着很是莫测的笑容;微微欠身,慎言向坐在旁边的冉之缓施一礼,“何不先与我一起看看这首诗呢?”
      “这有什么可看?”冉之撇了撇嘴,并未起身,“这首诗只不过是将围棋的别称连缀镶嵌起来罢了——却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高先生不愧是围棋高手,倒还真是一语中的呢……”语气仍旧平淡,慎言没有再移动脚步,“只是在下一直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高先生,不知可否赐教呢?”
      “请教我?”转过头,轻蔑地笑笑,“这我还真是不敢当——尹先生您身为这‘上君门下’的前代弟子,若是论辈分来言,倒还是我高冉之的长辈呢——这‘请教’二子就不必说了!若是您真的有事想问,也不必这么遮遮掩掩,只管问好了!”说着,终于站起了身,站在了慎言的面前。
      “这便好了……”挑了挑嘴角,慎言转过了身,对着旁边的房间招了招手——一阵棋子轻响,意高便慢慢从旁边的房间走了过来,怀中紧紧抱着两只紫藤棋篓;走到意高的身旁,慎言低声问道:“不知高先生可见过这两只棋篓吗?”
      “这是……”脸色微变,冉之竟然一时语结;很快地转了转眼珠,冉之笑道:“这只不过是两只紫藤棋篓罢了……见没见过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语气颇为轻松,冉之却用左手紧紧按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
      “不瞒高先生,这两只棋篓是小徒从本门禁地‘雪灵堂’中带出来的,”将手搭在了意高的肩头,慎言面沉似水,“听说高先生一年之前曾和千宗师兄在‘雪灵堂’对弈,我想,高先生或许会见过吧!”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冉之,慎言目不转睛。
      “真没想到……”本来面露惊色的冉之突然冷笑了起来,“尹先生您竟然如此的大胆——不但未经许可私自回到‘上君门下’;竟还让自己的徒弟偷进‘雪灵堂’,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夸张地拱了拱手,“在下真是佩服至极!不过,”狠狠地迎回慎言的直视,“尹先生不怕‘天地不容’吗?”
      “你胡说什么!我师父根本不是私自回来的——千宗师伯之前就有写过信来的!而且,也不是师父让我去‘雪灵堂’的——是诸葛师兄带我进去的,也是他让我把这两篓棋子带出来的……”意高好像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大声地向冉之喊道。
      “意高!别说了!”没有料到事有此变,慎言不禁大惊,大声地喝住了意高——可面前的冉之已惊得睁大了眼睛,进而逼问了起来:“你说什么!藤千宗早就知道会这样吗?”声音不禁颤抖了起来,“你说是诸葛明雨他……他让你把‘幻凝’带出来的……”突然上前一步,冉之一把抓住了意高的肩头,大声问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说呀!”
      “好疼!”被冉之抓住的意高不禁一颤,怀中的两只棋篓便一下子滑了出去,落在了地上——两色的棋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轻轻跳跃,发出了一片犹如雨声的轻响……

      “这……”不禁踌躇,熠辉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天候,好像是在征求着他的意见——“既然狄公子已无能救明雨的方法,见了面又能如何呢?”天候回过身,阴沉着脸色,“而且,明雨此时已然虚弱异常,神志不明——我看,”甩了甩袖子,天候向门口走去,“还是不要见了!”
      “苏先生!”看着天候走出了大门,熠辉赶快追了出去,只留下馨林一个人在房间中一脸凄然地肃立着……
      “苏先生,即使那个狄馨林救不了大师兄,您刚才也不必如此绝情吧?毕竟……”熠辉轻轻一叹,“他曾救过大师兄一次呀。”
      “熠辉呀,”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天候的表情有着几分莫测,“你果然还是什么也不懂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熠辉一愣,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你以为狄馨林是碰巧路过你师父的墓地,又碰巧救了你们大师兄的吗?”挑了挑眉毛,天候眯起了眼睛,“我昨天才刚刚知道:你们的太师叔,也就是狄馨林的太师父藤道清,在上个月初过世了——而那之后,狄馨林便日夜兼程地赶到了这里,‘恰巧’救了你们的大师兄!虽然这世上有诸多的巧合,但我想,有些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巧吧!”
      “您是说,狄馨林和高冉之串通起来……”熠辉脸色微变,冒出了冷汗。
      “这倒未必!”摆了摆手,天候呼了口气,“不过,我相信那个狄馨林是真的有救你们大师兄的方法——而且,也一定不晚——现在,或许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罢了!他一定是在等!在等那个时机的到来!”
      “时机?”熠辉咽了咽口水,“那我们……”
      “你听好!我和你小师叔已经商量好——待会儿,你带狄馨林也到‘楸枰轩’去!我想,只要对局结束,一切自有分晓!”说罢,天候拍了拍熠辉的肩头,向前院走去。

      “冉之哥哥!你快放开高师弟!”冲出了内室,缓之抓住了冉之的胳膊,“快放开呀!”
      “缓之!”转头看去,冉之突然一笑,“原来如此……”一下松开了抓住意高的右手,冉之转向了一脸焦急的缓之,“你已经带上‘玉楸枰’了吗?”视线自然地落在了缓之束发锦带正中的那枚碧绿色的圆形石头,冉之笑得让人发冷,“这么说——你就是继任的‘上君’喽!”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冉之突然大笑起来:“怎么,这么快就住到‘上君’的‘楸枰轩’来了!缓之呀,大哥我还真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冉之哥哥,你……”缓之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急得使劲咬住了下唇。
      “缓之,你现在已经是‘上君’了,要有‘上君’的样子!”低声说着,慎言蹲下身,开始和意高一起收捡着洒落一地的棋子。
      “小师叔……”皱眉应着,缓之也慢慢蹲了下来,低首捡着地上的棋子。
      “是想用‘幻凝’和我一决胜负吗?”止住了肆无忌惮的笑声,冉之一脸的冰霜,“好呀!缓之,就让为兄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棋艺吧!”低头看着地面上的棋子,冉之抿进了双唇。
      踏进大门,馨林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来的正好!”很快就发现了馨林,冉之将头转了过来,“就让你也看看我是怎么对付这‘上君门下’的吧!”
      “冉之……”皱起了眉头,馨林无言以对。

      “……四……六……八……”用手指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缓之慢慢报出了数目,“……十!”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对面的冉之,“我……我执白!”
      “好呀!”一把抓起棋盘上的那两颗黑子,冉之轻轻挑了挑嘴角,“那让子是多少呢?”轻巧地将棋子丢到了面前的紫藤棋篓之中,冉之的表情颇为轻松。
      “这……”微微一怔,缓之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慎言,“小师叔……”
      “算了!”突然大声打断了缓之的话,冉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为我们真的能够下到关子吗?”眯起眼睛,看想了面前的一脸惊讶的缓之,“在开局之前,我还是向你明说了好了!”突然站起了身,将两只手撑在了棋盘之上,将脸靠近了缓之:“若你在这局中输给了我,不但是‘上君谱扇’,乃至这整个‘上君门下’——”冷冷地挑了挑嘴角,“就连你那宝贝的大师兄,也要任由我处置!”
      浑身一颤,缓之一下子靠到了身后的椅子上,立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冉……冉之哥哥……你说什么?”
      “怎么,你这个继任‘上君’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轻蔑地笑着,冉之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一年前,我从藤千宗那里得到‘上君谱扇’的时候,就和你那宝贝的大师兄约定:若是他不能在这一年中从我手中赢回‘上君谱扇’——这‘上君门下’便归我高冉之所有了!”抬起双手,张开手掌,冉之笑得阴沉,“不管是‘上君谱扇’,还是‘紫藤幻凝’,甚至是那‘天山雪灵’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突然用手指指向浑身发抖的缓之,“而你那个宝贝的大师兄也将不过是我手中的一个玩物了……”
      “我不许!”猛地站起了身,缓之已经满脸冷汗,“冉之哥哥,你……你究竟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呢?”
      “你不许……”收起了那一脸阴沉的冷笑,冉之闭上了眼睛,“好呀!我就给你四目半的让子!你就在这里打败我好了!”

      听着子落楸枰的声音,站在缓之身后的慎言慢慢抬起了头,看向了冉之身后一身白衣的馨林——目含凄色,慎言欲言又止;突然感到身旁的意高在拉自己的袖子,慎言转过头,以目示意——却见意高指了指内室的大门,便点了点头,和意高走进了内室。
      “师父,那个一直站在高冉之身后的人是谁呀?”小声地问着,意高也不觉苦着一张脸。
      “那是高冉之的师弟,名叫狄馨林——他是你太师叔藤道清的徒孙,也是‘九子圣贤’狄行止的儿子!”低声地回答着,慎言勉强地翘了翘嘴角,“为什么问这件事呢?”
      “嗯……”抬手抓了抓头发,意高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而且那时他好像也穿着这样的白衣服!可我又实在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师父,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低低应答,慎言低头深思,“我曾听四师兄提过,他曾经在道清师叔的府上见过他一面;可我却从未见过他!你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却又怎么会见过他呢?”
      “是呀……”不禁皱起了眉头,意高又是一脸苦相。
      “算了!”拍拍意高的肩头,慎言轻笑,“即使想出来了,也无甚大用吧!”转过身,向外间走去,“我们还是回去看你缓之师兄的对局吧!”
      “是……”轻轻点头,意高几步跟了上去。
      靠在墙角的床榻上,白纱的罗帐微微摆动着,檀木的床桅上雕着一朵清丽的百合,花心的地方镶着一颗白色的玉石,好像在微微发着柔和的光……

      “我……我认输了……”深深地将头低了下来,缓之已经泪流满面,肩背剧烈地颤抖着,缓之泣不成声。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冉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突然抬起手,抚了抚缓之的头,“我不知道你这几日究竟做了什么——但你的棋力确实长进了许多!”收回手,轻轻一叹,“不过,你仍旧不是我的对手——这局棋,也就到此为止了!”站起身,向身后一言不发的馨林笑了笑,“馨林师弟,最终还是我赢了……”
      “还没有……”突然抬起了头,馨林的眼中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严肃神情,绕过冉之的身旁,径直向缓之的身旁走去,馨林向一脸忧色的慎言轻轻点头;伸手拍了拍缓之的肩头:“缓之,这局棋还没有完!”
      “馨林师兄……”声音依旧哽咽,缓之慢慢起身,一脸茫然地看向了身旁的馨林,“我……我已经……”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温和地笑笑,馨林再次拍拍缓之的肩头,“但我会为你下完这局棋的!这局棋的胜负——”转头看向难以掩饰自己惊讶表情的冉之,馨林大声说道:“还未最终揭晓!”
      “缓之已经认输,你又何必再做垂死挣扎呢?”很是勉强地笑了笑,冉之的语气有些奇怪,“而且,你又有什么立场帮他下完这盘棋呢?”
      “这就是我的立场!”慢慢从怀中拿出了“上君谱扇”,馨林将扇子小心地擎在手里,“既然‘上君谱扇’现在在我手中,我又怎能不为此一搏呢?”
      “狄馨林,你……”不禁大惊,冉之竟冒出了冷汗;突然苦笑了一声,“真没想到——我竟然算错了你这一步!好呀!既然你自信满满,那我倒真要看看你究竟怎么挽回这局已经认输的棋局!”说着,重新坐回了座位,抬手让道:“请吧!我也给你四目半的让子好了!馨林师弟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呀……”冷冷地挑了挑嘴角,冉之再次落子。
      “馨林师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馨林抬手阻止,缓之慢慢地让出了座位——看着馨林落座执子,缓之担心地看向了身后的慎言,却发现他竟是一脸的平静;无所适从起来,缓之依旧抽咽——低头看向了棋盘旁边的那柄‘上君谱扇’,缓之不禁茫然若失……

      在屋中来回地踱着步,释然显得焦急异常——“释然,你不要再走了!你总是晃来晃去的,我们头都晕了!”敏则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地说道。
      “我知道了……”停下脚步,释然不禁长出一口气,皱着双眉,一脸烦躁,释然转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之上,“都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头,释然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怎么,释然你已经饿得等不及了吗?”款步轻移,子执慢慢跨进了房间,手中兀自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三师姐!”不禁一愣,龙雁、敏泽、释然、子雄都慌忙起身,迎了上去,“对局怎么样了?”
      “不知道。”轻声答道,子执的表情丝毫未变,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几之上,“倒是你们几个——都已经午时三刻了,你们不觉得饿吗?”
      “我们……”有些不知所措地张开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及掩饰的肠鸣,几个人不禁微红了脸颊,不再言语了。
      “听这声音,恐怕是七师兄的肚子吧!”银玲脆响,却见凝香也端着两碗面条走了进来,一下子将托盘掼到释然的手里,凝香向他吐了吐舌头:“既然饿了,为什么不自己到厨房去端面呢?你们几个,难道还叫人把饭送到你们嘴边不成?”说完转身叉腰,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不是呀……”几个人不禁愕然,慌忙解释——凝香却又突然跳转过身,大声说道:“还不快吃——还叫我和师姐喂你们不成?”
      破颜浅笑,释然等人终于端起了面碗。

      抿了抿嘴唇,冉之不禁咽了咽口水——额头微微沁出汗珠,双眼却一刻也不敢离开棋盘;手指在棋篓中慢慢摸索,视线却在棋盘上飞快地移动着——唇角突然泛起一抹冷笑,冉之抓起一颗棋子,向着中盘的一点落去……
      夹着棋子的手指像被瞬间冻结一般地停在了空中!瞳孔也跟着一下子缩到了最小,冉之仿佛在一瞬间窒息了一般愣在了当场——微微颤抖的手指中间夹持的竟然是一颗白色的棋子!
      慢慢收回了手,冉之在犹豫着——好容易将视线汇聚在那颗棋子上,冉之的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这……”好像想要笑一下似的,冉之的脸上显出了几乎痉挛的表情,“这一定是刚才打翻棋子时不小心弄错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冉之额上的冷汗竟慢慢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是呀……”毫无表情的面孔,馨林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慢慢伸到冉之的面前,手掌向上,“那就请高师兄你把它还给我吧!”直直地盯视着冉之,馨林又将手掌向前伸了伸。
      明显地踌躇着,冉之竟然微微地战栗了一下,慢慢将那颗棋子放到了馨林的手中,冉之却迟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指——“高师兄……”低低地叫了一声,馨林的声音仍旧没有感情,“我们继续吧!”猛地将那颗棋子纳入了自己的掌中,馨林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紧紧地将那颗棋子握在手中,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过猛而“突突”地跳动起来……
      “……当然!”很快地从面前的棋篓中再次夹出了一颗黑子,冉之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棋子落到了之前就已选定的落点,冉之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棋局还没有结束呢!”
      不再言语,馨林依旧紧紧握着那只已不能再加握紧的左手——用空闲的右手掏出了一颗白子,馨林好像并没有多加思索,落子在棋盘的左上角,那里已是一片黑白混战……
      懵懂地眨了眨眼睛,馨林身旁的意高和缓之不禁对视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颗放错了棋篓的棋子,为什么会让对弈的双方如此这般?只有他们身后的慎言慢慢地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能看出这盘棋的胜负吗?”两只手慢慢地整着地,冉之突然低低地问道。
      “不能……”同样低低的回答,馨林仍旧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只用一只右手有些费劲地整着地。
      “是吗?”抬起头,冉之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真不知道,如果你不是在下缓之的残棋,我们的胜负又将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现在这么问——又有什么意义呢?”终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馨林将那只握紧的左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高师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数子吧!”
      没有声音——整个房间中充斥着让人难受的安静,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那黑白相间的棋盘——默数着,仿佛不敢发出声音。
      慎言突然慢慢抬起了头,不再去看那张几乎布满了棋子的棋盘——敞开的房门外,树影不知何时已偏向了东方,轻摇着,“沙沙”作响……
      “一百八十三……”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冉之看着馨林胸前那只紧握的左手,突然十分奇怪地笑了起来:“一百八十三……除去那四目半……我竟然只赢了你半目……馨林师弟……你究竟……”猛地站起了身,冉之的脸上突然显出了一种让人寒战的冷酷表情,他竟然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闪着冷光的剑尖直指馨林的胸口,馨林面无表情的脸也便清晰地倒映在闪着寒光的剑身之上……

      “缓之,缓之,你没事吧?”轻轻地摇着靠在自己怀中的缓之,意高止不住地发着抖——没有想到冉之竟然真的挥出了剑,更没有想到命悬一线的馨林竟然动也不动——所以,当他看到缓之猛地挡在了馨林的前面,看到殷红的鲜血从缓之的身上飞溅出来的时候,他竟然动弹不得。或许真的是被吓傻了——他只看到缓之软软地向自己倒来,只是出于本能地扶住了他;当真切地感到温热的鲜血流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双腿一软,抱着缓之坐到了地上。
      抬起头,看着面前像魔鬼般可怕的冉之,意高出于本能地抱紧了怀中的缓之——可冉之竟然连看也没有看这边;他只是慢慢垂下握长剑的手,用左手拿起了棋桌上的“上君谱扇”,缓缓转过身,向着敞开的大门走去——长剑上的鲜血缓缓地顺着剑身流淌下来,竟然毫不沾染,只是在剑尖处慢慢汇聚,再无声地跌落尘埃……
      “高冉之!你难道是魔鬼吗?你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意高竟然大声地喊了出来——声音沙哑还带着颤抖,却又无法竭制;鼓足勇气盯视着冉之的背影,意高竟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视死如归……
      “魔鬼?”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冉之竟真的停下了脚步——慢慢回首,冉之的脸因为背光竟有几分的模糊,“……那不是很好吗?”非常平淡温和的声音——意高可以感到冉之正在看着自己,好像是很长时间的踌躇之后,他终于鼓足勇气看向了那双应该是已经“属于魔鬼”的眼睛——不禁一愣,意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双眼中此时竟溢满了泪水,而那其中包含的悲伤神色更是让他不禁心中一震,跟着难受起来!
      微张着嘴,看着冉之转过了身,继续向门口走去,意高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什么——在那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前,意高听到了那有些模糊的声音:“……这总比那个永无解脱的神仙要好得多吧!”

      “冉之……哥哥……”声音虽然模糊,却仍是如此地清晰——意高感到怀中的缓之正极力挣脱自己的扶持,勉强地想站起身来。
      “缓之师兄!”有些无奈地扶住摇摇晃晃的缓之,意高不禁感到一阵难受——用手紧紧按着血流如注的右臂,缓之的脸色已白得像纸;本来雪白的衣服已被染红了一大片,显得如此地骇人!终于撑起了身体,缓之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摇晃着扶到了门框,缓之才没有再次跌倒,剧烈地喘息着,他显然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紧咬牙关,缓之跨出了门槛,趔趄着向冉之远去的方向走去……
      “缓之师兄……”向前踏出了一步,意高突然踌躇了起来——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因为从那双眼睛中他没有看到丝毫会让他害怕的东西;但仍旧不知自己该不该向前,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介入——有些无助地回过头,意高真的很想知道师父究竟怎样对待;却发现慎言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盘已然完结的棋局——而馨林也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地坐在棋桌之前,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左手,他脸上还兀自溅着缓之的血迹,显得如此地骇人……
      “师父……”低低地叫了一声,意高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就像他踏进“雪灵堂”时的那种感觉一样;毫不犹豫地跑出了房门,意高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血腥……
      意高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屋中又再次恢复了那让人窒息的安静——慢慢张开了自己的手掌,馨林的视线落在了掌心那颗看似毫不起眼的白色棋子上;突然再次将它紧握,馨林将右手也紧紧握在了一起,将头埋在握紧的双手之上,低声地喃道:“太师父,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你知道高冉之要到哪里去吗?”慎言的声音像是为了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一般地悄然响起,缓步走到了馨林的对面,慎言慢慢地坐了下来,抬起手,慢慢分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慎言的神色却出奇的平静。
      “我知道……”依旧没有抬头,馨林的声音竟哽咽了,“他一定会带他去那个地方的……”
      “那你呢?你难道不去吗?”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慎言目不转睛。
      “我……”终于掉下泪来,馨林抬起了头,“我不知道……”
      “今天是最后一晚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已然收拾起了所有的棋子,慎言也抬起了头。
      “我知道,可是……”张开手掌,再次注视着那颗白色的棋子,馨林的眼泪已不再流。
      “那我们再等等看好了!”盖上了那两只紫藤的棋篓,慎言转头看向了门外——树影已被斜阳拉得老长,遥远的天边一片火红……

      “姓高的!你究竟要做什么?”死命地敲打着房间的大门,释然大声地叫喊着,“快把门打开!你这个混蛋!要是你敢动大师兄一根毫毛的话,我发誓要杀了你!”更加用力地敲打着房门,释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流出了血,“看开门呀!高冉之!”
      “释然……”有些徒劳地叫着,月明的脸色显得更加地苍白——“明妹,你没事吧?”关切地扶月明在台阶上坐下,子执好像已经不想去管那几乎要发疯的释然。
      “我没事的……”轻轻地摇了摇头,月明好像仍想去劝阻已经满手鲜血的释然,却突然看见熠辉和泰昌正向这边跑来;“月明,发生什么事了?”熠辉几步来到了月明的跟前,焦急地问道。
      “刚刚我正在大师兄屋里收拾东西,高冉之突然提着宝剑跑了进来……他将我赶了出来,就关上了房门……”回头看了看已开始大力撞门的释然,月明低声央求:“二师兄,你还是先劝劝七师弟吧……”
      “缓之!”泰昌的惊叫打断了月明的央求,众人这才发觉:血染衣襟的缓之正在意高的搀扶下向这边走来——几步跑到了缓之的跟前,泰昌的脸色却也吓得惨白了;从意高的怀中抱过了缓之,泰昌颤抖着询问:“缓之,这……这究竟是……”
      “安大哥……”微微喘息着,缓之用带血的手掌抓住了身边的泰昌,“冉之哥哥……冉之哥哥他人呢?”
      “他们说,好像是……进到他们大师兄的房里去了!”赶忙答道,泰昌撕开衣摆,扎住了缓之仍在流血的伤口,“你的伤,难道真是冉之他……”
      “你说什么……”缓之苍白的脸显得更加的苍白,趔趄着仍旧向前,他的喘息更加地剧烈起来……
      房门终于在释然的撞击下轰然洞开,他便一个健步冲了进去——可在片刻之后,一脸惊惧的释然又再次冲出了房门,结结巴巴语不成调,释然显然已不知所措:“不见了……没有人了……大师兄……大师兄和高冉之……他们都不在房间里了……”
      “缓之!”突然感到手中一沉,泰昌不禁再次惊叫,早已浑身是血的缓之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大家都别慌!”熠辉突然大声地喊道——转头向泰昌和和意高说道:“你们先带十师弟回‘楸枰轩’,我这就去找苏先生来!”看到凝香和另外几个师弟也从外院跑进了中院,熠辉继续吩咐:“雁雷、敏则,你们到外院和侧院去找!子雄,你先帮你七师兄包扎一下,然后到门外去找找,看看他们是不是到了外边……”
      “那我呢?”凝香也跑了过来,大声问道。
      “你和你两位师姐守在这里,他们还可能会回来……”吩咐完毕,熠辉率先向外院跑去,“知道了就快去吧!”
      众人便都依着吩咐散开了——日已西沉,一轮苍白的浅淡圆月在天边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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