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者之赤魅》红桃酥

4、章4、赤魅

　　守在锦绣宫的两位修真者未停留太久，过了丑时便一起回去了。
　　红珠隐于暗中的身影渐渐被亮光照到，她睁着眸子看向一直立在门前的女鬼，看着对方的身影越发淡薄，最后只剩下一丝飘渺的轮廓。直到这时，女鬼才晃动了身体，飘浮在半空，缓缓的往后退，一直退到屋子的正中，然后如同袅袅上升的烟雾般飘到了横梁上，最后整个白衣的身影都隐在了掉色的红漆木中。
　　站了许久的红珠动了动胳膊，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从内开了门，然后悄悄出了锦绣宫。
　　前面听见一宫女提到卧床不起的皇太后，那人说不定就是那个毒死自己的丽妃，红珠想了想皇太后可能住的宫殿，决定先去永和宫瞧瞧。
　　趁着天色未亮，红珠一袭红衣飘扬，衣袂翻飞掀起抽丝薄纱，只见墙头一尾红裙擦过，她身形如燕，行过无声，只一晃动，轻易躲过途经的宫女。
　　越过隔院高墙，红珠在后宫里绕了点路，来到永和宫宫门前。她飘然从墙头翻身落地，转身躲在一边的转角处，压低身子贴墙朝宫门口望。
　　刚过卯时，宫中当差的宫女太监早就起来干活，一名宫女开门提着木桶而出，接着又一名宫女拿着扫帚跟着出来在门前扫地。
　　红珠食指微抬，一根红线射出，击中那名宫女身旁已堆起的落叶。忽然之间落叶又散了一地，宫女狐疑的看了看，走了几步路四下环顾，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她折回去把刚才散了一地的落叶重新扫到一起。
　　只不过是一转身，一晃眼的时间，红珠趁着这个空挡侧身溜进了永和宫。
　　此时宫女们最为忙碌，各个都在做事，但都轻手轻脚，不敢惊动还在就寝的皇太后。
　　红珠来到正屋，点破楼花纸窗朝里望，屋里候着两名宫女、一名太监，她想了想，随即两根红线卷了梨花木门而开。吱呀一声惊得屋里的宫女应声而望，紧接着站在外间的太监跨过门槛四下张望，两名宫女也走到外间倚着门栏向外望。
　　得了空挡，红珠轻轻开了窗户，跃身进入屋里，只脚尖落地走到里间卧床旁。
　　“果然是她！”红珠掀了一侧的幔帐往里看，一双杏眼顿时化作赤目而瞪，红唇咧开仿若脱鄂一般血盆大口，她双手成爪朝床上躺着的人袭去。
　　赶尸者本就阴气过重，如果无端取人性命，将会失去赶尸术，被尸所袭，经受尸毒侵身，最后变成僵尸。
　　红珠切勿妄动杀念。
　　尖锐的指甲离颈项只一毫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红珠骤然清醒过来，她听见外间声音窸窣，立即收回手隐于床顶之上。
　　前脚红珠多余床顶上，后脚就有宫女陆续进来，一人端着尚冒热气的面盆，一人拿着拭脸的绢布，接着一名宫阶高的年长宫女踱步来到床前跪下。
　　“太后娘娘，辰时到了。”
　　床上的人应了一声，随即幔帐晃动，跪着的年长宫女赶快站了起来，扶着皇太后坐起身，满转头低声催促道：“还不快为太后娘娘更衣！”
　　“是。”
　　垂头低眉的宫女举着衣裳走近一步，一旁候着的她人跟着走了进来，一番梳洗打扮后，一名太监端着八宝粥进来。

　　“太后娘娘，皇上请了道士来收鬼，今日便能清了那些污秽。”
　　“那两位道士昨晚封了女鬼于锦绣宫中，今日太后娘娘起色好了许多。”
　　啪——
　　皇太后舀了几勺粥，突然把碗往桌上一搁，一脸厉色的睨了一眼在旁说话的宫女。
　　两位宫女立即吓得跪地求饶，虽惶恐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仍旧磕头说道：“奴婢知错，奴婢以后不敢了。”
　　“恩？还不掌嘴！”
　　听这声音中气十足的，红珠微探出些身子，只见那皇太后抬手指了指，刚才提及锦绣宫的宫女跪在地上被人掌嘴一百下，嘴角红肿，唇裂口肿，哭的梨花带雨却不敢吱声。
　　“下去吧，见着心烦。”
　　许久才听见皇太后开口，挥了挥手让人把那杯掌嘴的宫女带下去，随后桌上的粥碗撤了，很快端上来一碗南瓜稀粥，配上酥式糕点装点花盘。这个时候也只有年长的宫女胆子偏大，她察颜观色，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刚才粥凉了，换了碗南瓜粥，请尝尝看。那盘糕点用野蜂蜜做的，不是很甜又能润喉，您尝尝。”
　　“……不错。”皇太后舀了一勺浅尝，又取了块酥糕尝了一口，渐渐面露悦色。她一连吃了几块酥糕，顿了下问道：“皇上何时下朝？”
　　未等宫女出声回答，她接着说道：“一会儿摆驾锦绣宫。”
　　“是、是。”
　　候在旁的一干人等突然跪倒低头，惶恐着行大礼。
　　这个丽妃如今年纪一大把了，一只脚都没进了黄土里，还是如此心狠手辣，一双耷拉下的三角眼仍旧厉如剑刃，寒光阵阵往外射去。

　　原本压下去的杀意再次涌了上来，红珠握紧拳头告诉自己，时辰并未到，那个丽妃现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等到明日就会被带走魂魄，那边黑白无常已经守在门口了。
　　看见了老朋友，红珠勾唇露出一抹艳笑，显然守在门口的两人已经瞧见了她。不过他们的身形隐于凡人众目，而红珠还有身凡人的臭皮囊，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
　　“抱歉，诸多不便。”红珠才心念动了动，想要怎么与他们两人打招呼，未想到黑白无常还真善解人意，一眨眼就飘在了半空中，悬浮在这床顶边上。
　　黑白无常依旧是那长舌大耳、怒目瞪视的样貌，不管喜悦还是愤怒，这模样让红珠每回都吓一跳。总算他们知道这副模样太过吓人，收起了长舌后才同红珠说话。
　　“赤魅好久不见，明日子时前此人便要带走，我们来的太早了，还以为她断气了，没想到又活了过来。”白无常爱于红珠说话，他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他的无奈。
　　黑无常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他跟着白无常晃动了一下手里的千年玄铁，表示应和。
　　红珠弯眼淡笑，她垂眸朝下望去，坐着的那人站起了身，由宫女搀扶着出了屋子。她仰着脖子着急忙说道：“她要去锦绣宫，那座宫殿里有个女鬼，生死簿上写的是什么名字？”
　　白无常漂浮着的身体顿了顿，他犹豫半响，答道：“我们这次还要收那女鬼回地府，她现在怨气渐弱，正好收服。其实她死了有五十年，在锦绣宫。”
　　“……翠萱！”
　　眼前晃过白衣女鬼的身影，隐于长发之下略显青白的脸庞，与当年桃面朱唇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红珠不禁脱口而出。她怎么会忘记了，一直跟着自己的宫女翠萱，那日用完早膳后突觉不适，到了晚上便额头滚烫，昏迷不醒。双眼迷离的时候，隐约听见翠萱的声音，还有她一直守在床边替自己擦汗，端药递水，甚至最后没了张口的力气的时候，还是她一勺勺喂自己喝粥的。
　　“赤魅，你先在这里待着，一会儿我们把魂魄带走了，你也可以赶尸去奢比尸国。”
　　白无常面露关心，特意在房梁处徘徊了一圈，随后吐出长舌，带着黑无常走出屋子。
　　红珠的神色变了又变，她想起了翠萱，记起了那张笑脸，她现在顾不上看着那丽妃被牵走魂魄，当下之急的是救翠萱，不能让她被道士给收走！
　　前面白无常刚说过还要收一女鬼，即便翠萱被道士收服也不会魂魄飞散，生死簿上记录的魂魄容不得变更，是生是死都是在这朱笔勾画之间。
　　红珠眸子一转，人已经从床顶处飘然落地，她抬起手优雅的理了理衣袖，还未让慌忙欲唤侍卫的宫女出声，她的衣袂已然飘起，一眨眼只余下消失在门口处的一尾裙摆。

　　红珠重返锦绣宫所花时间比昨夜要快上许多，她根本无暇顾及被人发现，飞快在墙头上行走，待到了锦绣宫的时候，她只听见从屋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翠萱——”红珠抬脚踢开朱门而进，迎面转上一名少年，她也因此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让开！”红珠面露不悦，她摇晃着站起身，想要绕过面前的少年，尽快去救翠萱，却再三被眼前的少年阻挡。她瞪圆了杏眼，吼道：“让开！”
　　伴随怒意而出的是两根红线，细如蚕丝，却锋利胜刀。红珠两指微微一甩，两根红线再次逼近少年，她见少年侧身退后半步，顺利躲过红线的进攻，下一刻一缕青丝飘然落下。
　　“赶尸者赤魅！辰银退下。”
　　红珠正打得红了眼，未想半途中插进来一人，对方一根木剑轻易缠住两根红线，牵制住了她的进攻。
　　“让开。”红珠压下狂躁的情绪，脱口而出的还是命令的口气，不过她收了红线，接着说道：“屋里的女鬼自有黑白无常带走，无须道士操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恕子丹不能中途而废。”挡在少年前面的是位身姿挺拔的青年，玉冠束发，眸子如墨，说话行事彬彬有礼。只是他嘴角毫无笑容，俊秀的面容淡然冷漠，若不是他开口说话，还以为挡在面前的是座冰雕的人像。
　　红珠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叫子丹的青年，知道对方道行不浅，但她还是做出嗤之以鼻的动作，瞬间身形晃动贴近屋门。
　　“请赤魅勿要阻扰。”
　　子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红珠吓得转过头，只见刚才站在远处的人突然离自己近在咫尺，木剑不知何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修真者若杀人，将会功亏一篑。”红珠半眯着眸子，只看了那木剑一眼，转开视线直视子丹。
　　这样对视了许久，屋里再次传来鬼哭狼嚎声，子丹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他收回木剑于身后，扶起红珠道：“刚才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