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忘多情》小三儿

82、八十二

　　蔺无双拟出名单，再问：“剑子，他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方位？全中原撒网的话，我估计拖的时间比较长。”
　　“可能是北面。”剑子掏出仙凤打听来的信息看了眼，“啧，还有点麻烦。”
　　“怎么？”
　　“北嵎皇城在那边，前段时间邪兵卫的事闹得关系不太好。”
　　“行，那交给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外交手段。”
　　剑子略笑，道：“他们太傅原来是儒门的人，你给点余地啊。”
　　“既然是旧部下，有状况应该直接回报吧。”
　　剑子痛苦地挠头：“他那个倔脾气，说退位就退得一干二净，什么联系都不要。”他又摸着杯子喝了口水，“好了，你快出发，我要赶过去看看情况。”
　　说着，剑子就准备动身。
　　蔺无双叫住他：“你心放宽点，另外……必要时候该自私就自私，不要老顾及对方感受，有些话不一次性坦率说清楚了，拖着就和我一样。当年我要是感觉对她有点意思的时候，就说出来，不管被回绝也好被鄙视也好，或许我就浪子回头了，又或者感化她了，不像现在，望不见也守不着。”
　　“——你还是喜欢她？”
　　蔺无双点了点头：“好像融进骨头里了，挺可笑的是不是？”
　　“不。”剑子走近他朝他肩头使劲一抓，“因为我也真心喜欢着他，听说他痛苦的时候恨不得把那些苦痛都接受过来，嗯，这就叫魔障吧。”
　　蔺无双大笑一声：“希望咱们俩的魔障，都能有个好结果。”
　　“对了，差点忘记了。”剑子拍拍额角，“宗主说下个月练道长要空降回道门交报告书，你帮我查完了时间正好合适。”
　　蔺无双盯着他，突然踢他一脚：“这么大事你不早说！”
　　转头就招呼手下那些人：“还站着干嘛？！带两件替换衣服就给我去办事，否则我换人了啊。”
　　浩然居里呼啦啦全速运转起来。
　　剑子挺满意这种局面，甩着拂尘就出门去往宫灯帏。

　　路上提前去了个消息，仙凤服侍龙宿吃了些安神的药，吩咐左近好生看顾着，又交代应无忧万一主人问起怎么答话，然后就到门口等。好容易望见那身白衣，仙凤捂着嘴差点哭出来。
　　剑子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已经找人去查探，里面……他怎么样？”
　　“主人这两天都没吃东西，早上吐了半晌吐出点血。”
　　“血？那他有没有——”
　　仙凤摇摇头：“一见到就头晕得厉害，和刚反噬那人回来时一样，凤儿很担心。”
　　剑子回首握着她肩膀捏了一下：“你也没休息好吧，看你眼圈都黑了，让他瞧见心里更添难过。交给我，去好好睡一觉。”
　　“先生。”仙凤欲言又止，剑子停下脚步看着她：“我知道他不想见我，特别是现在，不过昨天我最好的一个朋友对我说，该自私的时候就自私点，所以我来了。”
　　剑子径直走进龙宿的房间，隔着水墨枇杷的帷屏，他听见里面轻微的咳嗽声。应无忧垂眼站在旁边，看见剑子进来点了下头，伸手撩起玉线串珠的鲛绡隔帘。
　　一个随侍跪在床畔拧布巾，抖了抖水正要展开，剑子悄悄拍他，他吓得一抖，剑子淡笑着接过布巾示意他先退下，然后将布巾扯平了，弯腰覆到龙宿额头上。
　　龙宿吃了药有些昏沉糊涂，眼皮半开半合的，视线全无焦点。
　　剑子挨床沿坐着，握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手心温热，指尖却冰凉。
　　龙宿又咳嗽起来，剑子扶他半坐，为他拍着背顺气，等他喘过那一阵，将被子提高点裹紧，然后便一直搂着他。
　　屋里熏着悠悠的香，大概也是宁神安气的，剑子觉得这味道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过了半个多时辰龙宿有些焦躁地在剑子怀里翻转，侧着身抱住了剑子胳膊，嘴唇埋在他袖子里咳两下，又蹭了蹭，转脸贴着。
　　剑子捋他稍微凌乱的头发，摸摸他脸，搭他腕试探脉动。
　　剑子第一次探他变化后的脉，只觉得极长时间才跳动一下，细，濡，而且软，像是体力过度消耗的症状。
　　必须得补一补。
　　剑子试着输些真气，瞬间就被吸收过去，剑子忙撤手。
　　不行，这样很快被吸干了。
　　他想了会儿，咬破指头凑到龙宿嘴边。
　　起初没什么动静，他以为伤口小血味不够，掐着指头挤出更多些，又在龙宿鼻下晃，龙宿把脸转埋到他胸前。
　　“不会吧，我的血有这么难吃。”他兀自嘀咕着。
　　“……不，不要……”
　　他听见龙宿喃喃，低头问：“什么不要？”
　　“血，吾不要，不要……”
　　原来是故意不想吃，剑子哄他：“你现在这样子撑不住，吃一点，好不好？我不在意的。”
　　龙宿在他衣袍上蹭脸：“吾不是，要做嗜血者，吾只是怕，元珠散了，再也见不到剑子……剑子……吾怕……”
　　“别蹭了，我衣服粗，小心把脸蹭破。”剑子舔了下指头，去扳他的头。
　　“剑子，吾不是故意气汝，吾没有办法……嗜血族至少，至少不会死，吾还能见着汝……汝死了，吾就抱着汝一起入棺材……”
　　“别一直死啊活的，多不吉利，我还想长命万年呢。”
　　“剑子，原谅吾，汝能原谅吾吗？吾这般对待汝……吾连龙珠也育化不了了，师尊会生气吗？……剑子，师尊让吾永远和汝在一起的，可是，吾把汝赶走了，汝不会再回来了……剑子，剑子……”
　　龙宿一直喃喃念着，剑子摸着他的脸，摸到一手水汽。
　　龙宿在哭。
　　剑子记忆里龙宿只当他面哭过寥寥可数几次，而且还是没成年的时候，他们都小小的个子，还经常牵着手，晃一晃地逛花园。
　　“龙宿，别哭啊，我在这里呢，我怎么会离开你不回来呢？”
　　“剑子？”
　　“嗯？”
　　“剑子。”
　　“嗯。”
　　龙宿闭上眼，沉沉睡去。
　　中间有突然惊醒，神色空虚地抓剑子，剑子拍抚他，柔声在他耳边说：“我在，剑子在。”
　　便又睡过去。
　　仙凤悄悄走过来，看了眼龙宿望剑子，剑子做嘴型说：“睡着了。”
　　仙凤就稍微松口气，捧来一个大瓷盅，里面温着小碗粥。
　　“好歹让主人吃一点。”
　　剑子摇头道：“他需要恢复体力，现在吃这个可能没什么用。”
　　仙凤略显为难：“忽然间，到哪里去找？”
　　“以前他吃的是什么？”
　　“最开始仙凤不在主人身边，不知道是什么，后来仙凤去找族里亲近的，托他们从族村圈养的青凤身上取，青凤体型小，每次只能一小碗，可是最近主人不许仙凤再去。”仙凤绞着袖边，片刻下了决心般说，“凤儿愿意——”
　　剑子摆手阻止她：“你连日辛苦本来就有些亏血，不准再这么想。”他顿了一下，“去拿个碗，再给我把小刀。”
　　“先生——”
　　“我修为比你高得多，出这点算不得什么。”
　　龙宿半昏半醒间，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气味，随即嘴被撬开，有人灌进来些东西。龙宿感受到那里面正是他的身体极度渴望的，可他又不愿意饮下的东西，但旁边的人捏着他的颌骨，让他闭不了嘴，他不吞咽，那些液体就呛进鼻腔里，又粘又涩。那人赶紧扶着他拍他的背，在他耳边念叨：“算我求你，喝了吧，等你体力恢复了，想打想骂都行……好不好？喝点？”
　　液体又灌进来，龙宿忍不住咽了一口，像是荒漠上干渴了许久的旅客终于饮到清泉，一口入腹就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