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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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原本天地秩序，龙气自然而成，人工培养有违天道，可苍龙山原是天龙某支脉固守之地，后因犯事被驱逐，苍龙山便空置下来，此处地脉中本有部分残留龙气，寂寞侯的计策乃是将这些残气融合，再灌注六祸苍龙与自己的多半生修为进行养育，最终成就完整皇龙之气。
这种整合零散、枯枝发新芽似的培育方法，不同于白手起家，只能归属为一定程度上为新龙气生成加速，如果阻止，反而会引起天地异变。
可剑子看到龙宿每天辛苦忍耐着，还要分出精力与魔界谈判，有那么两三次古尘都提在手上了，被龙宿一句“汝斩了扶持之人龙气便会崩溃，造成苍龙山地脉失衡，届时谁可承担后果”刹住脚步。
他记得玉阶飞的下场，而且那还只是稍微导转龙气，结果不仅倾国还搭上自己性命。
剑子当然是惜命的，尤其龙宿目前的情况，他只求老天爷能让他活得久一些，更久一些。
于是剑子丢开古尘回到龙宿身边，扶他坐起来一点，整理了他背后的软垫，将盖在他身上的锦被往上提一提，又问他：“想再吃点粥吗？你今天几乎什么都没吃。”
龙宿微微摇头，虽然现在体内真气源源不断，但始终压不下那股难受，真希望像以前那样昏睡过去，便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然而时间回不去，他只能努力控制着，不让面上流露出太多。
剑子说：“干脆让我给你个痛快，点睡穴。”
“吾不想往后产生依赖。”
“不吃不睡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没有关系，吾已不是寻常身体。”
龙宿语气淡然的，可每次提起这个剑子心里就不好受。
“别这样说。”他略愠怒道，“不能因为这样就糟践自己，旁人听着——真想打你一顿。”
龙宿微微笑起来：“道长，出手罢。”
剑子脸色千变万化，不知道要哭要笑，仙凤掩嘴轻咳一声：“先生，您刚才说要回豁然之境取东西的。”
“哦对，差点忘了。”剑子站起来从仙凤手里接过古尘，又转头对龙宿说，“我很快就回来。”
的确很快，大约半个时辰，剑子就取了东西过来，他给了仙凤一个盒子：“里面的香草碾烂和粥一起煮。”他瞟了眼龙宿，压低声音说，“可以定神安眠。”
仙凤谨慎问：“会不会——”
“不会。”剑子打包票道，“我断臂那会儿，药师天天给我吃，瞧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那凤儿就去了。”
剑子挨到龙宿身边，轻轻撩他垂发：“这还是以前慕少艾给我的，和在粥里可香了。”
龙宿微侧开头道：“吾不想吃。”
“跑一程我有点饿了，你当陪陪我。”
过会儿仙凤捧了粥来，剑子先吃了一口，赞道“真好吃”，又舀了一勺送到龙宿嘴边，龙宿露出不情愿的样子。
剑子劝他：“就一口。”
龙宿还是不张嘴，剑子叹道：“那你到底要吃什么？”
“吾——”龙宿犹豫了一下，“想吃血。”
剑子就眨了眨眼，放下碗勺扒拉开领子，拍脖子道：“来，绝对新鲜。”
龙宿将视线慢慢落在他拍打的地方，血琥珀般的眸子逐渐明亮起来，剑子见他抿着唇，忽然调开头，提被子蒙住脸。
“喂，你不是想吃吗，我都主动奉献了，害什么羞啊。”
“走开。”龙宿闷声道，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剑子扒拉被子，龙宿拽得死紧。
“叫汝走开。”
“我走哪儿去啊，现在外面那么乱，但凡家里有把菜刀的都必须去登记注册，不然就是企图谋反，我背着古尘走来走去的，还不得上通缉令啊。”
剑子又去拉他，龙宿憋忍着咳了两声。
若是感冒或者喉咙痒龙宿总是尽量不咳嗽，所以他咳嗽的情况只有一种，身上难受到忍不住。
剑子听这声音就觉不对，一使力扒开了被子，见龙宿闭眼愁苦的神情，心里一个小忐忑，问道：“怎么了？”
龙宿喘了口气说：“魔龙，在吸纳皇龙之气。”
“这帮混账家伙！”剑子忍不住，“我就说女人不好信，刚签了停战书才几天，就当成白纸，我倒要看看他们又拿什么借口。”
“看不见……”
剑子没听清，他靠近了些问：“什么？”
“魔龙，现在叠在龙气底下，面上看不出来。”
剑子想了想：“你有办法吗？”
龙宿慢慢摇头：“除非等到龙气被吸纳六成以上，方能显出双龙并行之态。”
他又咳了几声，剑子拿手背碰着他的脸，可以感受到只比常人高少许的温度，但他平日体温低，皮肤总是凉的，这般的温度对于他已经是热得很。
剑子知道他如果喝点血会好过些，可他绝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做这种事，连仙凤也没见过。以前她只将瓷盅送进去，然后就在外面等。
龙宿的面色白中透着青，间或咳嗽，又微微喘息，剑子扶在他肩上的手感觉着下面一直压抑的轻颤。
非常时期总得用点非常手段。
剑子咬破手指挤出血，再贴到龙宿唇边：“就吸一点，暂且压压。”
新鲜的血气刺激着龙宿，神志一时浑浑噩噩，血液的甘美打击着脆弱的防线诱惑着他，令他无法抗拒地张嘴将染血指头含住，像饥渴许久似地吮吸，却又在刹那清明起来，撇开剑子的手将头埋在枕被里。
他嘴里充斥着剑子的味道，和着一种非常淡的他没有品尝过的略微青涩的草香。
“剑子，汝——”
“没什么，我只是吃了点香草，将药性逼聚在指头上而已。”剑子提了提被子，给他掖好被角，“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
“汝真是，用尽心思。”
“还不是为你好。”剑子掐指头上伤口，还没愈合，等着龙宿昏昏睡去，又塞他唇间让他循本能吸了几口。
也许是日暮关系，暖黄的光线穿透绢帘照着龙宿，让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香草的药效也在剑子体内发挥着，他挨龙宿歪身躺下，一手伸进被里握住龙宿的手，不知道是下意识动作还是有所感应，龙宿也蜷曲指头握着他。
这样又能在他面前显露虚弱的龙宿，又能在他面前表现出信赖的龙宿，让他心疼里带着心喜。
剑子想起玉阶飞私下偷转龙气的时候，龙宿做出来的冷淡冷漠拒人千里的态度，咳，真是好一阵酸楚。
那会儿龙宿刚适应了变化的体质没多久，开始只是有些心神难宁，后来不住的发晕，几乎站不起来，言语间都透出焦躁情绪，也是吃不下睡不了坐卧不安。
他想或是某地龙气出了状况，但他方才发出两封退位书，一封给儒门天下，一封送天龙界，为示决心身边只留着仙凤应无忧和一些随侍，此时竟找不到人手去各处探查。
仙凤悄悄和应无忧商量过，借口即将入冬需要采办些物品，现在宫灯帏总共就那么些人，仙凤说：“凤儿已经列好单子，就让应无忧去办，可好？”
龙宿精神恹恹的，斜伏在软榻上点头，叮嘱道：“沿路多谨慎。”
应无忧领命，出了宫灯帏飞快赶往豁然之境打听剑子下落，道童都不知道，应无忧思来想去转往道门，多方辗转，和剑子最亲近的师兄叹口气：“我只能看在剑子面上给你个指点——这两个人啊，外人真是帮不了。”
应无忧称谢，再赶去悬浮奇谷。
围绕山谷布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法阵，应无忧进不去甚至险些步入危境，他满头大汗焦急无比，只有站在外面喊话。剑子刚拔出小金剑在调养，听到他声音恍惚了会儿，忽然想起是龙宿身边顶替了默言歆的那个青年，赶紧跑出来问：“龙宿出了什么事？”
应无忧一边擦汗一边将情况讲过，剑子盯着他喷一句：“这种时候他还顾及无聊的傲骨？！”
应无忧受惊不自觉后退，剑子收敛心神，思索片刻道：“你先回去，余下我会想办法。”
他闯入道门议事殿，平生头一回给宗主下跪求援。
正与道尊们开会的宗主挥手遣退他人，道：“汝可知汝那位现在处境微妙，不仅成为嗜血者，先勾结阇城后联手魔龙祭天，更企图吸收邪兵卫之力，所作种种在苦境中受人诟病，非是道门落井下石，实在是不愿往后招来麻烦。”
“既然敢来，我就是做好了不给有心人留下道门把柄的盘算。时间紧迫，借不借一句话。”
剑子虽然作出谦卑的动作，但眼神里全是“不答应我就上房揭瓦给你看”。
宗主沉吟片刻：“门中不可能有汝所需支援。”
剑子站起来拍拍灰，望了望顶上好像找目标似的，说：“知道了。”
“或可去浩然居，只是地方偏僻路不好走。”
剑子明白他意思，歪嘴笑了一下：“好久没和蔺无双喝酒了。多谢。”
苦境里知道浩然居的人不多，知道的也觉得那是个集中思想迂腐脾气古怪最没人缘的道门精英的地方。蔺无双当着剑子面啐一口：“放屁，我人缘好到顶天！”
剑子把宗主小令牌拍他手里，又抓过他的杯子喝水，蔺无双说：“干嘛，你生下来没喝过水啊。”
剑子再倒了一杯喝完才说：“我从昆仑直接跑过来，半刻钟都没歇过。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饿死我了。”
蔺无双瞥他一眼，转头叫道生去厨房拿馒头。
“早上吃剩的，你将就了啊。”
“嗯嗯，别忘了配咸菜。”
蔺无双等他狼吞虎咽吃完，抱臂问：“说吧，找我干什么？”
“借人。”剑子大概说了说情况，蔺无双摸下巴想了会儿：“可以是可以，不过——”
“无双，我们什么关系，条件不要太苛刻哈。”
“我也要去。”
“随便你，反正上面问下来，你自己去说。”
蔺无双拍他肩膀：“不会给你添事。实在是这地方呆得憋死我了，再不出去透透气，我怕我会暴动。”
“谁叫你从行动组转学究组的。”
“唉，都是青春啊——”
剑子打断他感喟：“快点安排人，我着急。”
“他不是——”蔺无双把那个词咽下去，道，“不会有事的，最多难受这阵子。”
“我砍你一刀让你躺半年怎么样？反正也就难受半年。”
蔺无双摇头：“色令智昏啊，剑子你人性何在？”
“事办完我给你人性。”
“哼，我才不信。”蔺无双嘴上不断埋怨，还是找了个收集资料的理由迅速安排人手，剑子依稀听见外面那些人发出欢呼声，不由得想，浩然居究竟是个搞秘密学术研究的地方，还是个禁闭室啊？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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