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忘多情》小三儿

74、七十四

　　自从头一天卧江子被叶口月人叫走，银狐就一直没收到他消息，连灵识传讯都没有，这太怪异了。
　　“毛的，敢不理老子。”银狐愤愤跺了下脚，“到底是老子重要还是那帮屁股重要！有胆子就躲好别叫老子找到你，要是被我揪出来，哼，老子要叫你每天都看不到太阳怎么升起来！”
　　之后很多年，银狐都对他这个轻易出口的誓言痛恨万分，他时常跪在卧江子面前喃喃：“只要你睁开眼，我什么都依你，我把尾巴耳朵都送你玩，我再也不强迫你吃耗子肉，再也不强制你不准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我也不在你不乐意的情况下吃你了，好不好？粽子……粽子……我现在好饿，你再不醒我就吃你咯，将你吃的干干净净，粽子……你有没有听见啊，有就给老子眨下眼啊！”
　　银狐抱着卧江子身体，微微颤抖着，眼泪流了满脸。
　　他又例行公事般开通灵识骚扰剑子：“找到办法没有找到办法没有找到办法没有？——”
　　剑子抱头哀求：“狐狸你镇定点每次都吼这么大声我头好痛！”
　　“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放过你，看谁先死。”
　　“狐狸大侠，我真的在努力找，你没看见我头发又白了几百根——”
　　“你本来就是白的！”
　　剑子放下手叹气道：“你别太苛刻我了。”
　　“因为我不信任你。”银狐把牙齿咬地咔咔响。
　　“是粽子不准我给你说的。”剑子赶紧声辩，“我就晓得你知道了要追杀我。”
　　银狐重重地哼一声：“我不管他说你说，我只看到结果。”他枕在卧江子胸口上摸他脸，“又瘦了，我每天给他灌那么多肉汤，他的脸都不能像以前一样摸起来肉嘟嘟的……”
　　剑子忍住反胃的冲动：“你带他出去晒太阳没有？还有，照我教你的给他按摩没有？”
　　“废话，我每天钓鱼的时候都把他放旁边，还专门抓了两只指猴陪他，晚上给他洗完澡从头揉到脚。”
　　“有没有按新给你的药方煎药？”
　　“当然有——你要婆妈到什么时候，快去给老子找办法啊！”
　　“他元神伤了只能慢慢养回来啊，你冲我吼有毛用，要不是我逮着你把吊饰掏出来，他连魂儿都没有了！”
　　剑子有点动气：“差点超过保存期，你醒了怎么不知道主动来找我，要不是佛剑传消息粽子就回不来了。”
　　“我怎么知道他把元神封在吊饰里，还只能存四十九天。”
　　剑子张了张嘴，却发现找不到话说。
　　事出突然，卧江子也没料到忽然被九幽找去，不仅茶中下无声之毒使他无法用灵识联系银狐或者剑子，还几大高手齐上阵轮番的全火力攻击。
　　这种情况还能保住元神已是大幸运。
　　即使因为危急关头九幽一掌打得他恍惚，导致元神脱体时受到损坏，好在早先导入吊坠的吸纳术法力量够强。
　　剑子得到卧江子遇害的消息立刻赶往玄空岛，一边小心藏匿行迹一边运用术法仔细查找卧江子元神下落，那时候玄空岛几员大将正追杀银狐，剑子没有找到东西心忧虑如焚。他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两个，一是已经被摧毁，二是被别人先带走。
　　他希望是第二种，但“别人”是谁？
　　剑子又听说银狐闯入玄空岛，力空不敌，最后还下落不明。
　　“狐狸你咋就那么冲动啊。”剑子仰天长叹，“粽子，你的生机就在狐狸手上了，保佑他快点出现吧。”
　　过了大概一个月佛剑托人捎信告知西佛国的情况，顺便提到小活佛救回来一个兽族人，听人描述很像银狐。剑子看完信又马上赶往西佛国，借佛剑掩护潜入银狐房间，开口就找他讨要卧江子身上的吊坠。
　　银狐还不明就里，以为剑子和他抢遗物，又踢又啃，剑子好容易压住他全面搜身，从他贴心口衣服里摸出东西，稍微感应了一下，虽然微弱但还在，顿时松口气，揪着银狐耳朵低吼：“东西不交给我你这辈子下辈子，就是再转个七八辈也见不到粽子了！”
　　银狐伤刚好，跟剑子运动了一会儿上气不接下气，趴地上眼睁睁看剑子自眉心水玉化出一缕灵识钻入吊坠珠子，过了好半晌，像有烟雾从珠子里升腾起来，那些飘渺的雾气缠缠绕绕的，渐渐幻化出卧江子的容貌。
　　“粽子……”银狐眼睛瞪圆了，剑子踩着他背不准他动，再慢慢收回灵识，烟雾便又被吸入珠子里。
　　“狐狸你看见了。”剑子垂眼看他说，“确实是粽子的元神，不过伤得重，我要先带回去用术法寄体于某处养一段时间，你要是还想要一个原模原样的粽子，就去把他尸首找到交给我，不然的话——”
　　剑子停顿片刻接道：“我只有随便找个人或者动物或者花瓶什么的，让他重生。”
　　“我找！”银狐被口水呛了一下，边咳边说，“你要敢随便，我让你下半身不能自理。”
　　剑子踢他一脚：“信不信我现在让他附在红狐刀上，你以后就吃你的刀，嗯，被你的刀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剑子。”佛剑突然开口说，“口德。”
　　“哦。”
　　后来银狐找到了卧江子，他的身体保存的意外的好，剑子说是道门护体秘术的缘故。
　　“他究竟在死前做过了多少准备啊？”
　　“嗯，能想到的都做了吧，否则又如何再面对你。”剑子问银狐，“你不是说要血债血偿？怎么没下手。”
　　“我对老女人没兴趣。”银狐做出鄙夷的姿态，催促剑子快办正经事。
　　卧江子的元神回到本来身体里，可始终没有睁眼苏醒的迹象。
　　剑子将宛如睡着般的卧江子交给银狐：“离体久了点，加上伤重，我已经尽力为他调理，剩下的只能凭他自身的意志慢慢修补。”
　　“你太不靠谱了。”银狐皱眉道，“你明明说身体找到就能活过来的，结果——”他暴起揪紧剑子衣领，“你就给我这么个半死不活的？！”
　　“因为他只是个平凡的‘人’。”剑子挣脱开，“即便修了几百年道法，他也不可能达到你我一般的境地。带他走吧，找个山清水秀远离风波的地方……对他好点，总能醒过来的。我也会再找，希望有能更快让他恢复的办法。”
　　“有老子照顾，他一定会醒。”银狐抱起卧江子闷声道，“不管要多久，老子一定能等到他醒过来。”
　　剑子拍他肩膀：“不要随便将你真气输给他，人妖的功体差异大，他会承受不住。”
　　“知道！”银狐埋首在卧江子颈弯，毛茸茸尖耳摩挲他的脸颊，“借我身衣服。”
　　“什么？”
　　“你想让我抱着光溜溜的粽子走？”
　　“呃，我这就去。其实——”剑子想了下，“你可以把你这身皮毛外套给他裹着，欲露不露的风情啊——”
　　“你是不是想我捅你一刀。”
　　剑子叹息着“粽子怎么会喜欢这么暴力的狐狸”，一边找衣服去了。
　　临走时剑子又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堆，银狐听得不耐烦：“有问题我会敲你，不准不回应。”
　　“你可不要总在关键时刻敲我啊。”
　　银狐瞥他一眼：“谢谢你提醒我。”
　　“……喂。”
　　实际上银狐还是很有道德的，只有一次刚过二更，银狐喂卧江子吃药，卧江子全都吐出来，银狐赶紧呼叫剑子说：“粽子好像能自己吐了会不会是好现象？”
　　剑子险些岔气，抓着龙宿的手喘气说“等一下等一下”，龙宿停下来看着他。
　　“转，转个身好不好？”他说着，极缓慢的转动身子，从躺着，慢慢转成趴着，这过程中他几乎发挥所有定力忍耐住，抽空回答银狐，“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在吐啊，还是你又心急乱说？确定了，半个时辰后再联系我。”
　　“……你，在，忙？”
　　“龙宿，等我趴好再……嗷，轻一点……死狐狸你再打岔我抽你皮……嗯，龙宿，龙宿……”
　　狐狸听得剑子一时清楚一时迷糊地说话，心里像有爪子挠似的，再回头看旁边躺平的卧江子，眉目平和还是那样天然呆的样子，不知不觉俯身过去脑袋靠他胸口上：“粽子，老子好想抽人啊——”
　　蓦然，他感觉身下微颤，赶紧撑起身仔细端详着卧江子：“喂，粽子，刚才不是地动是你在动是不是？”
　　卧江子搭在肚子上的指头，似乎动了一下。
　　“粽子！”
　　卧江子的指头，确确实实的又动了一下。
　　银狐怀疑自己做梦，使劲掐了把大腿，疼得冒泪花：“你再动动啊，睁眼看看我，嗯？”
　　卧江子再没有动静，只有从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水。
　　银狐抱住卧江子，轻声说：“没关系，我会一直等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要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