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六十七 ...
-
修炼《阴阳双册》的效果之一,兄妹俩的魂魄可以随心所欲相互转换。有时女阴阳在外面玩,听说人形师找她哥,立刻分出两魂飞到男阴阳身体里,指着人形师鼻子警告:“不准又把他欺负哭了。”
男阴阳的魂魄被压在底下,只能小声说:“你快走,他正抓着我的……”
女阴阳瞄一眼形势:“捏那么紧干嘛,捏坏了你怎么负责?!”
人形师脸色微微发青:“滚,否则我现在就给他扯断。”
男阴阳使劲推她:“求你快走快走,我,啊,不行了——”
女阴阳搞不懂有啥可兴奋的,抽魂就走。
此后,男阴阳就在,偶尔被女阴阳打断的情况下,和人形师渡过了漫长的三生。
第一生结束,女阴阳掀了人形师房子找他讨命,人形师信誓旦旦一定会找到男阴阳魂魄,他真的找到了,女阴阳说:“你们不要老玩得那么过火。”
第二生结束,人形师跟着殉情,女阴阳无可奈何站在冥河边跺脚:“跟你说过我哥练过烙骨大法还能活过来!”
第三生结束,女阴阳无语望苍天,对回到自己体内的男阴阳的魂魄说:“哥,你确定肯定他移情别恋?”
男阴阳闷声道:“他都带到吾面前来了……还和那个人一起嘲笑吾给他选的面具难看。”
“就那张白底子画着难看藤蔓纹的面具?”
“汝也说难看?”
“你到底对他的脸有什么不满,非要他戴面具?!”
“……他老是把吾脖子上啃得青一块紫一块,领子立起来都遮不住。”
“你可以反抗啊。”
“他会用绳子把吾绑起来。”
女阴阳沉默半晌,男阴阳说:“汝别骂他了——要是知道那张面具会取不下来,吾也不会悄悄给他戴上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再复生?”
“总是死去活来的,吾累了,暂时让吾在汝这儿休息会儿,要是他找过来了,把他赶走……吾暂时,不想见他。”
女阴阳感受哥哥在自己身体里睡去,平息不下一口气,跑去找人形师质问他:“你以前怎么答应我的,要永远照顾我哥,结果你劈腿还带去给他看,你个畜生!”
“劈你个头。”人形师撇开她伸来的手,“他说的你都信啊,把他叫出来。”
“他不想见你。”
“好,等我解决了这个晦气的面具再来找他,你叫他别忘了以前我的那些话,要是有一句是虚的,我人形师立刻魂飞魄散,哼哼。”
女阴阳望着他背影神情恍惚了一下,内心说:“哥,舍不得就快叫他回来啊。”
“……不……”
过两天女阴阳去往邪能境接任大权,男阴阳说:“汝干嘛,汝没死呆在这里功体会受到损坏的。”
“还有你在啊,你出来我睡觉。”
“吾就是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才寄魂在汝身上。”
“可我一直想尝尝做统领的感觉。”女阴阳坐在广邪清法殿正位上,“你就让我玩会儿吧。”
女阴阳的所作所为通过极道天权传回玄宗,苍又说给剑子听,剑子所关注的重点却是:“极道还在啊?”
“男阴阳消失了,他的心结无处可解,反而静如死水修为更高了一层。”
剑子连道“世间真神奇”,苍在阵法图上画了两笔,说:“她没有感染燐菌,吾想会不会和修炼《阴阳双册》有关,男阴阳死了,修炼出来的原本属于他的元果可能脱体寄附到女阴阳身上,女阴阳体内便有双份,嗯,所以抵抗力加倍了么。”
男阴阳寄魂的事只有他们兄妹和人形师知道,极道天权也真心以为男阴阳的魂魄因为人形师残忍打击的缘故已经化消天地。
剑子说:“极道不是给你抄了个副本,你练练看呗。”
“吾没有同胞姐妹。”
“赤云染也是姑娘嘛。”
“这册子上功夫有点邪,云染年轻恐怕会走岔。”
“那你就在梦里想吧。”
“可以考虑。”
苍和剑子讨论着邪能境往后的走向,女阴阳借口中原开鬼楼让人形师逃脱害死男阴阳,断绝了早先男阴阳与苦境的同盟关系,转为围观鬼王和中原大混战。等燐菌解药研制出来,邪能境的立场可能又会有新改变。
“不可忘记外面还有叶口月人虎视眈眈。”剑子道,“为了集合一切战力,中原可能会提出再次联合,而且还不能对女阴阳此前的袖手旁观有抱怨。”
“这是汝们苦境要操心的。还有汝那位侠道朋友,小心以后会影响汝和汝那位间的和睦。”
“别提了,我也正烦心。”
蜀道行的师父与道门有段渊源,更早一点的武痴根本就是修行昆仑的一位道尊,而剑子因为和蜀道行熟识的缘故,被宗主密令负责照管他此间动作,剑子心中那一个愁苦啊。
他闷头锤墙地想,你出于避免燐菌乱世的好心擅自结束了玄武真主和天章圣儒的性命,已经引发道儒两门不满,后来再去料理沐流尘,把天龙也惹上,你到底是要我拿你怎么办?!
沐流尘虽然表面上被驱逐除籍,可他的血缘关系割不断,凌瑞长老气得跳脚,私下派了心腹去报仇,中途还是独步寻花收到消息报告给龙宿,龙宿不动声色暗示给剑子。
剑子觉得蜀道行的行为属于同门派中师兄看不过师弟恣意妄为,替师门除害,而且沐流尘自四无君死后就神神叨叨不大正常。
起初他说要集合武痴传人挽救苍生,却收刮各个武痴绝学自行修练。他对王隐解释道他的目的是向四无君炫耀,即便是被冥界军师圈养但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不要跑过来想压就压。
后来四无君中计身亡,沐流尘给他盖了座衣冠冢,几天几夜枕着土包醉生梦死。
王隐有些看不下去,劝他说:“你是个男人,要提得起放得下,现在他压不下你了你该高兴了。”
沐流尘摔酒坛,抱着冰冷石碑无声痛哭,王隐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什么而哭。
说实在的,过去四无君对他是有那么点当宠物的感觉,有时候拿冥界的事和他说着玩,沐流尘表达些自己的观点,四无君就说他:“你想这么多干嘛,过来给我捏捏长肉没有。”
沐流尘属于吃得多不偏偏长肉的类型,四无君责怪他全长心眼去了。
“让你安安心心住在不染凡尘,你少东想西想的,难道我还会把你丢回大街上?既然当初愿意把你捡回来,就是要好生养的,我在外面忙得要死,你让我省半片心好吧。”
可他省不了心。
沐流尘是个宠物,是个有脾气的宠物,他一不高兴关门落栓,四无君连踢一脚的胆量都没有。
王隐说:“你们两个算什么?到底谁养谁?”
“我就喜欢这调调,怎么?”
王隐看着四无君头顶上竖起来的毛,只有说:“不怎么,我继续围观。”
他在外面赏月吃酒,一面听四无君趴门上颠来倒去说:“你开门,我令牌还在床头上……你就开个缝把牌子给我,不然我调不动人啊……流尘,小尘,尘尘,沐公子,我明天一早还要开会议事,必须得用啊——”
“啪嗒”,令牌穿过窗户丢出来,四无君愣了一下,捡起令牌吹吹灰别到腰上。
“王隐啊,你陪流尘聊聊天。”四无君压低嗓音在王隐耳边小声说,“帮我说点好话,不就是想出去逛逛嘛,等我手上忙完一定陪他。”
“大军师去忙,还是我代劳吧。”
“不行。”四无君斩钉截铁,走出去老远又突然返回说,“我警告你,不准随便带他出去。”
难怪流尘想翻身。王隐心想,果然有力量才能有自主。
王隐认识银狐后有仔细观察过他和卧江子,感叹同样是霸道的男人,四无和狐狸在家庭关系上怎么差这么多。
四无君先假死过一回,在不染凡尘陪沐流尘钓鱼划船当休个假。这段时间沐流尘脸色很好脾气也顺和,四无君相当受用,许愿说:“等我拿下那条大鱼,就全心全意陪你。”
沐流尘自然是不相信,四无君甚至立了字据摁上手印,拍到沐流尘手上的时候说:“要是我失言你就用这个砸我。”
沐流尘将字据一起埋进衣冠冢,字据上一点一滴浸满了他眼睛里流出来的水。
哭累了昏睡整天,再醒来王隐就觉得沐流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重新梳发换衣,似乎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每天早出晚归话题只有两个,武痴,九皇座。
王隐苦口婆心说他:“你别再昏下去了,四无君不会想看你这个样子。”
“谁是四无君?”他反问,接着冷笑,“顶死也不过是个军师,为别人的天下挖空心思,沐流尘要让他看见怎样才算真正枭雄。”
“疯了。”王隐摇头叹气,“流尘你疯了。”
“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知道我追求的目标在哪里。当年我为他背门叛族,他给我的是一副枷锁,现在好不容易解脱了,我是龙子,也当飞龙在天。”
王隐劝不了他,重点是他们现在的思维方式平行了,沐流尘在沿着一个可预见的败亡途径飞奔。
四无君是冥界的人,照理说他幻化出的身体消弭后魂魄应该回到冥界殿中,自有长老为他寄骨重生,可他没回来。王隐暴力问过冥界的人,回答是,他三魂七魄中的两魂三魄交换了护身术法罩在某个人身上,可保此人不受一般外力所伤,但他自身不完整的魂魄没有了能寄附的身体就会消散,不能再上黄泉路。
可能是太想去见四无了。王隐望着沐流尘略显癫狂的背影想,不管他如何压抑这个念头,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去见他。
消散了的魂魄,又要从何处找寻?
沐流尘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四无君为他下的术法,他以为四无君躲起来预备笑话他的失败,他想如果我进入了冥界之城,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沐流尘在短时间里速成武痴五诀,他触动九皇座机关,挑拨道儒关系,最后对上名义上的师兄蜀道行。
蜀道行历数他勾结覆天殇偷袭一页书、为取武痴全册计害斐千己、借口对抗叶口月人暴露武痴传人等等罪行。
“那又如何?”沐流尘不否认不辩解,“你以为你行侠义之道便占尽天下道理?哈,哈哈,蜀道行,你连你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侠义侠道。”
他仰天大笑,脸上鲜红的花纹诡异妖媚。
胜负在一瞬间。
沐流尘望着血色天空喃喃自语:“谁能阻止吗,没有,没有,四无君,你也不能……不能阻止我来见你……”
剑子收到他死于蜀道行之手并被后者焚化的消息,一点惋惜的表示都没有。
他一想到这个人积极推动九皇座升天导致龙宿几乎生死一场,甚至还有些欣欣然,“恶有恶报,古人诚不欺我”。
龙宿说:“严格算来,他与吾是五代内近亲,辈分还高了一阶。”
“难道你还给他守灵?”
“这倒不至于,稍微祭奠一下,守几日斋戒。”
因为这个缘故,龙宿退居宫灯帏,正好有时间调白玉琴。剑子打下手,端茶送巾,调了会儿就说:“休息一下,老听细微的音阶很容易累。”
龙宿淡笑他:“汝走开些,叨叨咕咕反而让人化更多心力来辨识。”
不慌不忙调了半日,剑子仔细听龙宿弹奏一曲广陵散,陶醉模样抓龙宿袖子说:“拉我一把,我要飞走了。”
龙宿拂袖撇开他:“仙人快快乘鹤而去吧,天帝蟠桃园的鲜果可正是甜熟时刻。”
“给我百八十个也比不上你这儿清茶一壶啊。”剑子喝口茶露出满足模样,龙宿像嫌弃似的路过,剑子扭头看他,银紫色的发丝从他鼻尖上拂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