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忘多情》小三儿

66、六十六

　　剑子难得霸占了龙宿的软榻，趴在上面时不时叹口气：“你都不帮我揉揉。”
　　龙宿抖开刚送到的报告书，摇扇道：“汝自己造的孽。”
　　“唉，你多无情啊——”
　　剑子撑起上身摸到茶杯晃了晃，空的，懒了会儿，还是爬起来倒水，走在龙宿身边端茶壶，无意瞟眼写满字的报告说：“像是桐文的字迹，他在那边还好？小白脸没受欺负吧。”
　　“汝为何这般想。”
　　“我见识过的几个都像虎狼之辈。以前就想问你，天章古圣阁的选人标准究竟是什么，一个个不是斗鸡眼就是歪瓜，根本不合你们以貌取人的惯例。”
　　“无论何事，但凡经过汝之口，都粗俗不堪。”
　　“因为我生性豁达为人直白。”剑子似乎有些得意，“首先那位前任圣儒，眉毛浓得遮了半张脸，下半张又是密密实实的胡子，就额头露了铜钱大一点，说‘粗狂伟岸’是最美化的形容，晚上出门多吓人。”
　　龙宿淡笑：“天章古圣阁主中原儒门仲裁，汝若见识过那些上访的告状的儒生，就会觉得果然得有这相貌。”
　　“什么意思？”
　　“压得住。”
　　剑子“噗”一声喷出半口水，龙宿敲了敲桌道：“汝端庄些。”
　　剑子擦擦嘴，又掸了下前襟沾着的几粒小水珠：“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故意挑这等货色送去，因为本来就没脸面，也不怕再撕破脸。”
　　“各展其长而已。”
　　“桐文可怜了。”剑子为桐文剑儒感叹，“总觉得他是羊落虎口前途叵测。”
　　龙宿却说：“他往日接手之事也多穿梭于虎狼之辈中，汝独独为这一次担忧。”
　　“他走那天我正好摔破了一面水镜，真是不吉利。”
　　“汝交涉甚广，又怎知一定与桐文相关？”
　　“刚好是面桐花水镜。”剑子握着茶杯趴回软榻上，“你看再找谁过去帮衬一下吧，桐文那小子挺招人喜欢，我们那位娶了十三房夫人的族长还曾跟我说，要是个女孩子，说什么也要抢回去。”
　　龙宿斜他一眼：“做梦。”
　　“哈，我也这么说他。”
　　灵猿族的族长是有名的多情种，明娶的有十三位，暗里收的还不知道是多大个数字，反正他每回出门准是温香里去软玉中回，剑子随时见着他手边都是不同女子。
　　好在他只喜欢姑娘，对美貌的公子往往远距离欣赏，最多捏个小手偷个香，至今唯一差点走火的一次是在冥界边上溜达的时候偶遇了阴阳师。
　　他对剑子说：“你是没见到，满眼火红妖艳的蟑螂花，那些须子像小爪子挠你心，他一身素洁清雅站在正当中，面色略显苍白双颊却染着胭脂般，眼神像是看见了你，又像是穿透你看着你背后的影子，霎时间三魂七魄就去了一大半。”他吹气般叹了口气，“蟑螂须都浪花似的翻涌，银白发丝搅和着血色花瓣，他娘亲大人的，幸亏忽然冒出来一个笑得阴恻恻的面具男，从打扮到笑声无一不变态，你族长我才算保住一世英名啊——”
　　他仰天深呼吸，好像刚才的回忆让他压抑内心的火焰又熊熊起来。
　　剑子不是特别清楚阴阳师和人形师的纠葛，只听苍转述他们命中三生情缘，阴阳师已经复生两次，若再死他和人形师就一笔勾销了。
　　所以当传来阴阳师彻底挂掉的消息时，剑子第一个念头是——人形师会继续殉情？
　　苍问：“他为何要这么做？男阴阳死了女阴阳还在，人形师还将用余下的一个半人生追求与女阴阳的乐趣。”
　　“太复杂了。”剑子皱着眉头说，“他究竟是因为在男阴阳身上的感情没用完转移到女阴阳身上，还是本来看上的是女阴阳追不到才勉强和男阴阳厮混呢？”
　　“——剑子汝最近太闲了。”
　　“不，我一向很好学。”
　　为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剑子果真稍微研究了一下，结论是：“我头晕。”
　　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汝入手点没找对的缘故，应该从《阴阳双册》开始。”
　　“怎么说？”
　　“邪能境中修炼过此册的不只阴阳师一人，为何只有他能修至最高层？”
　　“够无聊？”
　　苍握着茶杯转了转：“吾想起还要去开个会。”
　　“等等，你直接说吧不然晚上我睡不着。”
　　“因为他有个同胞双生的女阴阳。”
　　《阴阳双册》是本很邪门的修炼大法，据说最高层次是能炼出阴阳双体，可自由变化男女，然而经天子努力修行了几年还是个男人，连变个脸的本事都没有。
　　外人都被骗了。
　　实际上这是本阴阳异体双修的册子，若是同胞这种天生具有特殊感应的两人来修炼更会事半功倍。
　　男女阴阳正是修炼最好的搭配。
　　刚捡到册子时两个人都小，只是被开篇“可以打跑坏人抢到肉”一行字引诱，慢慢摸索着练习起来。
　　“是的，册子开篇就是这么写的，‘可以打跑坏人抢到肉’。”苍回答剑子说，“吾估计写这书的人智商不怎么高。”
　　大概用了十余年，兄妹俩基本掌握了册子上的功夫，出于测试的目的在江湖上到处跑。
　　男阴阳身为哥哥但性情温婉，女阴阳作为妹妹却脾气暴躁，走出去往往被人误会他们是相互改装，追求男阴阳的如过江之鲫，惹得女阴阳愤愤不平，可他俩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比一般的兄妹更深厚。每次看见又有登徒子调戏男阴阳，妹妹就会冲上去暴打。男阴阳一边拉她一边劝：“算了，只扯开了领子还没摸到。”
　　女阴阳瞪他：“你要被摸到哪里才觉得是危险？”
　　男阴阳想了想：“没被摸过不知道。”
　　在江湖上游历了一段时间，男阴阳比较喜欢化名到各种地方听讲，儒道释三大教都有所涉及，而女阴阳喜欢漫无目的走动，经过的地方无一例外都留下她挑战恶霸的痕迹。
　　有天男阴阳说：“你看你，总是打人，真的会嫁不出去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来，我先给你找个好婆家。”
　　“你要赶我走？！”
　　“不是不是，我就想你能有个好归属，万一以后哥哥不在了，也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你。”
　　“你不在我活着干什么，我们一起出生当然要一起死。”
　　男阴阳很感动，抱着妹妹哭：“可是哥哥舍不得，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会有好男人爱你的。”
　　他们刚在湖边定居就遇见了人形师。
　　难得有个男人让女阴阳觉得顺眼，念叨了几次，男阴阳问她是不是喜欢，女阴阳说“可能吧”。
　　男阴阳觉得人形师模样像是个富贵家公子，如果综合素质不错的话，妹妹跟着他也许是段好姻缘。他找借口一次又一次请人形师吃饭，暗中考察对方品质。
　　那天多喝了些酒，男阴阳微醉，拉着人形师说：“我妹妹真的挺不错，除了性格稍微彪悍点，一切洗刷缝补做饭带孩子都会，娶了她你不会后悔的。”
　　“你妹妹？”人形师眯着眼，“我看中的是你。”
　　“啊——”
　　那晚上男阴阳终于明确什么地方被摸到是最危险的。
　　女阴阳提着菜刀砍进来，人形师衣冠不整搂着赤条条男阴阳哼笑：“砍啊，你哥哥现在是我的人，砍了我我也会从地狱中归来，带走他。”
　　说着，舔了一下男阴阳耳廓，男阴阳浑身打个颤，带着哭腔说：“你把我一起砍死吧，我，我不想活了。”
　　女阴阳啐了口：“大男人玩什么贞烈。”转眼拿明晃晃菜刀指着人形师，“你敢对我哥不好，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要你死得很难看！”
　　男阴阳闻言哭道：“小阳，你怎么能这样把你哥丢了？”
　　“我早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第一次湖边遇到他的时候，他还问过我你是不是我姐妹。哥啊，你就安心跟他过日子吧。”
　　男阴阳有种被内外结伙卖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