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忘多情》小三儿

49、四十九

　　吃饱喝足，卧江子送银狐到城门，很顺手的给银狐扯了下毛领子：“歪了。”
　　守卫盯银狐的眼珠几乎要冒出火苗来。
　　慢悠悠回到住所，卧江子听到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巡视的师弟说西面的结界破了”。
　　“怎么可能？！”卧江子难以置信道，“前几天我才去看过。”
　　“师兄已经赶过去，刚才传消息过来说是真的，他正领着几十号人紧急修补，城主叫我们到他那儿去商议接下来的事宜。我等你老半天，差点要上街找你去——”
　　卧江子拉起师弟就往议事殿跑，快到的时候从骚动的人群中传出来更震撼的消息，西面涌入了大量妖族士兵。
　　“打仗了！打仗了！”
　　卧江子眼睛睁圆了开口还是那一句：“怎么可能？！”
　　再怎么不可能，事实已经发生。卧江子和两个师弟看着城里的守军蜂拥而出，有些刀戟还没有提稳，就奔赴一线。
　　三位道子商量了片刻，在内城周围布置一番才赶到议事殿。
　　城主面前摊开一张地图，卧江子指点几处道：“这些地方我们起了防护法阵，一般的妖族不会轻易攻破……”
　　他停下来垂眼沉思，城主焦急地催促他：“还有什么快说。”
　　“好像有什么不对……不对……啊！”卧江子转头问师弟，“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看到傲刀城结界的情况？”
　　小师弟点头：“还有八成的功效，蛮不错的。”
　　“同样时间建成，如果是同样维护条件，为什么刀城只剩六成？真相只有一个——”
　　小师弟拍手道：“他们城里有懂术法的人。”
　　“不是懂，是很懂。”卧江子又想了想，“既然能突破我们重构的结界，此人非等闲，内城的法阵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天外南海的人族和妖族几百年来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时不时局部的小规模冲突没有影响到大体的和平，这次以兽族为首的野蛮进攻却打破了表面的宁静。刀城守军连老带少不足三千，数百妖族从天空到地面全方位覆盖多点面打击，以一抵十如过无人之境，凄厉的哀嚎距离内城越来越近。
　　辅佐官晏清提议：“请城主与少主公主出城吧。”
　　“走？不，身为城主誓与刀城共存亡！”冰川伽皇一改往日和蔼温吞，眼神竟透露出坚决意志，“派往傲刀城求援的人可有回音？”
　　“报告城主，傲刀城将遣五百精兵赶来支援。”
　　卧江子说：“可能来不及——城主，请即刻派人护送少主和公主前往傲刀城，两位师弟可沿途以法阵保护，我留下来守住内城防线。”
　　“师兄，让我们也留下。”
　　“你们俩听好，现在我最大要听我调遣。”
　　城主略思索采纳了卧江子的提议，两位师弟并精干兵将护送年幼的少主公主，由城中暗道悄悄离开，卧江子带领十几个守卫在内城法阵巡查。
　　两位道子走前卧江子每人拍了一下，道：“师兄他，大概回不来了，你们要各自保重，我将在城殿最后防线上起设天元毁灵阵。”
　　“不行啊粽子，要是阵被破了你用以护持的元神也会散了的。”
　　卧江子淡笑道：“我自己创的阵还不知道厉害么，你们不用担心，就凭那些妖族绝对破不了的。”
　　“粽子——”
　　“不要婆婆妈妈的，如果看见城上爆起青蓝烟火。”卧江子自袖袋里掏出一个锦囊，“按上面写的的去做。”
　　卧江子刚运转起天元毁灵阵，妖族已闯进内城。这是卧江子头一回直面血腥战场，他的内衫被汗水湿透了，两只手一直控制不住的微颤。
　　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卧江子想，他还等着过几天回昆仑，后辈面前添油加醋的吹嘘在天外南海的成就，道门是一定会给奖赏的，到时候可以请师兄弟们尽情的大吃大喝一场。
　　会成为泡影了吗？
　　他摸着大腿掐了一把，咦，怎么不疼？
　　再掐一把，还是不疼……难道我在做梦？哈，那让我快醒过来吧，这个梦一点也不好玩。
　　索性又掐了第三把。
　　“嗷，你掐上瘾了？！”
　　这暴躁的声音——
　　卧江子扭头一看：“怎么是你？！”
　　“老子好心看你死没有，你一来就掐，还掐个没完没了，死去吧你！”
　　银狐抬脚就走，卧江子眨巴眼，望他尾巴上炸开的像尖刺似的毛，心情很复杂。

　　两个道子开护身结界保护着少主和公主，不敢歇气，一直跑出几十里才抹汗回头看，天很蓝，云很淡，从这个位置感受不到城中艰险。
　　忽然他们望见一簇烟花升爆，那青蓝的颜色迅速扩散开去，像云朵一样笼罩了许久。
　　“粽子！”最小的师弟忍不住要往回奔，旁人拉住他。
　　“等等，师兄给的锦囊。”
　　他们赶紧打开，里面一张小小字条，写了寥寥五个字：“速走，莫回头。”
　　护送的兵士催促他们赶路，走在最后的抬手大叫道：“翼族的追来了。”

　　卧江子觉得身上到处都在疼，嘴里又干又苦，他挣扎了会儿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他看见银狐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埋头不知道在做啥，尾巴烦躁的左摆一下右扇一下。
　　卧江子张口说话，先咳了一声呕出半口血，银狐听到动静转身跑过来，抓起床头布巾往他嘴上擦：“老子以为你真死了。”
　　“其他人，城主。”
　　银狐端了碗黑绿黑绿的散发着恶心气味的汤汁过来：“把这个喝了我就告诉你。”
　　卧江子抿紧嘴唇眉头皱成一团，银狐居然轻言细语道：“这是狐族秘药，治疗脏腑损伤效果好得很。”
　　卧江子下意识转开头，那味道熏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你喝不喝？”银狐又焦躁起来，“老子又不害你，为熬这碗药差点把眼睛熏瞎了，转过来，要不然我灌了。”
　　他抓住卧江子下巴，后者徒劳反抗死不开口，银狐一怒，捏着他颌骨恶狠狠道：“一，老子先把你颌骨卸了，直到不用吃药再合上，二，乖乖给老子吃药大家轻松——选。”
　　卧江子分析局势权衡利弊，终于认清我为鱼肉的现实。
　　吃药就是那么回事，闭上眼憋一口气啥都别去想。
　　银狐满意地瞥他一眼：“睡觉吧，。”
　　说着还好心的给他掖被角，外面有些起风，又过去关上窗户。
　　“城主他们——”
　　“死了。”银狐漠不关心的语气，“冰川刀城已经没有了，你先在这儿养着，等伤都养好了，再说。”
　　他端碗出去，回手带上门。
　　卧江子蜷在软和的棉被里，告诫自己想太多不利于身体康复，但纷纷杂杂各种事物在他脑海里打圈，一闭上眼就看见血色斑斓，和他交好的护卫被砍成两半，借过他笔墨的侍童断了两条腿在地上爬，城主拍他肩膀说：“让这些侵略者都粉身碎骨吧。”
　　银狐抓着他肩膀使劲摇晃，卧江子被摇得要吐了，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再不放手我死给你看！”
　　威胁是很有用的，但银狐显然余悸未平：“睡觉就好好睡，大吵大闹的。”
　　“胡说——”卧江子气急呛咳，银狐撇下嘴给他拍胸口，咳完卧江子望着顶棚说，“作为朋友可以帮我个忙吗？”
　　“说。”
　　“帮我去找找少主他们——”
　　“不去。”银狐抱臂，断然拒绝。
　　“狗养三天还有感情，何况是人，刀城虽然没有了，但血脉尚存，或许有一天——”
　　“你到底跟他们什么关系？只是过来帮忙的，现在能帮的都帮完了，你还瞎操个什么心！”
　　卧江子平静地望着他：“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
　　银狐和他对视片刻，猛然站起来：“反正我不回去的！”
　　等他气冲冲走出去，卧江子翻个身裹紧被子，暗想，心口不一可真是个要不得的坏毛病。
　　醒来银狐不在，有个狐族的妇人给他送饭送汤，卧江子问“所在何处”，妇人回答说：“秋山谷。”
　　卧江子记得这地方也算风景名胜地，距离刀城较远，但每年春秋两季刀城人偕老扶少举家出游，到秋山谷赏景的最多，所以这边也是较早布置好防护法阵的地方之一。
　　银狐好会挑地方。
　　过了两三天银狐又出现，脸色依旧很臭，站在窗外良久才道：“冰川芸姬在傲刀城，冰川孤辰不知道。”
　　“嗯？”卧江子撑起一点半坐着，半晌道：“没了吗……”
　　“被翼族追兵赶上冲散了，切，那么大一帮子人集体行动，不被发现才怪。”
　　银狐犹豫片刻，转过来往卧江子身上丢个东西：“你元神受伤，把这个吃了好的快一点。”
　　卧江子捡起来看了看：“什么果子？”
　　“别问了，快吃。”
　　卧江子瞟他一眼，先小心翼翼啃了一小口：“哇，好酸。”
　　“不准吐！”
　　卧江子皱眉苦脸囫囵吞下去。
　　以后每天，银狐都逼他喝两大碗黑绿色的药汤，吃一颗酸掉大牙的果子。
　　两个多月后卧江子自觉身体恢复得不错，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的花啊树啊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银狐拖了把椅子放他旁边，铺着自己的毛皮披风，摁着卧江子的肩膀非让他坐，这段时间卧江子已经培养出高度的服从性，表面小排斥一下，银狐手劲稍加重一点马上坐得端端正正的。
　　“诶，你那个什么——”银狐蹲在椅子边饶头说，“灵识通讯什么的，快教我。”
　　“你学来干嘛？”
　　“救你啊。这次要不是中途折回去——”
　　卧江子拍了拍他脑袋：“先教你静心咒吧。”
　　“为啥？有联系？”
　　“我说半句你就跑，比听不见我说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