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忘多情》小三儿

45、四十五

　　刑天师正忙得晕头转向。
　　他要时刻观察着玄宗法阵的动态，要炼化鬼楼中的恶鬼，还要抓紧时间传授天忌术法，他的也呆又在中间跳来跳去，说得好听是帮忙说得真相就是添乱。
　　但刑天师向来很爱护这个宠物，甚至到宠溺的地步，每天吃得最好睡得最软和，即便将法器丢得到处都是刑天师也从来不说重话，最多拍下他脑袋说：“也呆，你又调皮了。”
　　剑子见到他们的时候，也呆刚调皮完，天忌背着沉重的千斤藏不断弯腰捡地上的东西。
　　千斤藏是当年刑天师突发兴趣做出来的。像每个单纯享受动手过程的手工爱好者一样，做的时候一门心思都扑在上面，做好之后除了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进去再不闻不问。只有也呆似乎挺喜欢，跳上跳下蹿进蹿出，自己和自己玩捉迷藏，让刑天师难得的清闲了几天，后来干脆把开箱密码也交给也呆。某日遇到天忌，这时也呆对千斤藏的兴头已经过去，刑天师偶尔看见偌大且沉的千斤藏，老觉得真占地方，就假借促进修行的名义让天忌背着。
　　这一背就背了几十年，让剑子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的毅力。
　　“他毅力个屁。”刑天师炼鬼炼得焦躁，啐一口道，“没有开箱密码他只能背到死。”
　　也呆自见到天忌面就对他没好感，自然不肯轻易说密码。
　　剑子道：“天师你就一个徒弟还这么虐待他，至少让人家放下一时半刻喘口气也好。”
　　刑天师神情古怪，转开头装出认真炼化的样子，剑子在他身边走了两步，嘀咕一声：“难道你已经把密码忘了。”
　　“胡说。”刑天师欲盖弥彰地嚷嚷，“老子是操练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说完猛吸一口气，炼化产生的烟雾哧溜钻进他嘴里，呛得他猛咳。
　　也呆蹦跳着过来，手上抓了一把花花草草在剑子面前晃，眼睛炯炯有神的说：“缇娃，花花。”
　　“你要将这花送缇娃？”剑子猜测道。
　　也呆点头：“花，送缇娃。”他一时喜气洋洋的，转眼愣了一下，忽然转身扑到刑天师怀里大哭大闹，刑天师没有防备，手里灵剑哐当掉到地上，也呆顺便往剑上踩了两脚。
　　刑天师一边慈爱的安慰也呆一边目光悲伤地望着剑子，道：“不要提她，她竟然宁愿被那个野男人拐带也不要咱们家的也呆。”他吸了下鼻子，“我可怜的小也呆啊——”
　　目睹此情，剑子唯有冒汗。

　　和青阳子约定的时间即将来临，剑子在天极锁灵阵外转了两圈，按照头晚和苍讨论的方法又加罩一层法阵，这样一来鬼楼被从内破坏的时间又能多拖上十几年，加之阴阳师散掉的那些纸人，如果没有意外，鬼楼危机大概可以在五、六十年内彻底解决。
　　“没有意外”这四个字才是关键。剑子想，江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尤其是意外，真是“意外明天见？意外天天见”。
　　他依靠一棵大树干浮想联翩的时候，旋玑子带了几个道生从他背后走来。
　　“奉道主之命，为防恶鬼乱世，天地门弟子特来协助刑天师炼化。”旋玑子打完官腔朝剑子一笑，“道主昨天派广寒子他们去落阳湖了，剑子你那趟可没白跑。”
　　剑子掩饰着小得意，正儿八经道：“能为天下苍生谋片刻和平，是剑子之幸也。”
　　“少装了。”旋玑子瞥他一眼，“我把人带过去办个手续。”
　　“你忙你的。”剑子甩一下拂尘，“我有别的事先走了，后会有期。”
　　“请。”
　　剑子找了家儒门分号，交托一封信，再三叮嘱要快马加鞭送至宫灯帷。分号的主事是新来的，对剑子眼生得很，但看他道貌伟岸目光坚毅，怀疑又是上面派下来的密探之类的，不敢马虎，立刻着人快骑而去，还十分殷勤地问：“要不要为长官您安排个房间以作休息？”
　　剑子婉言推辞，到门外摊子上买了碗馄饨面加了两个馒头算作午饭，吃完擦擦嘴。起身去调查道生失踪事件。
　　他沿路走沿路问，大叔大嫂大爷大娘都表示从来没见过什么天上飞的船。
　　“道长你可不要糊弄我们这些山民哟，你啥时候看见除了鸟以外的东西在天上飞的？风筝还得有根线有风带。船？那么大那么重，得多粗的绳子多大的风才行哟——”
　　剑子暗自叹口气，该让傲笑红尘来表演下他的御剑飞行，保准及时有效的改变这些山民的狭隘认识。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傲笑红尘的消息了，难道又回去种仙人掌了？
　　剑子咂嘴回忆了一下并不怎么好吃的红烧仙人掌，随之回味了一下极其美味的清蒸鲑鱼。
　　看来是这一年吃白食吃惯了，怎么老想他做的菜啊。
　　剑子通过乐真子调侃他“道长现在好富态”的语气告诫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乱想，又打计划准备将失踪的事稍微探出点眉目就回宫灯帷一趟。
　　连续几天的调查都没有收获。剑子当做游山玩水似的在一条道上走了四五回，道门代理点分支机构的道生们抬眼见到剑子道长，再抬眼还是剑子道长，私下都在嘀咕：“我们道长没做错什么事吧？剑子道长不是上面派下来整顿的吧？”
　　“难说。”道生甲摸摸下巴，“我那天看见隔壁王二嫂给咱们道长塞了两碟蜜糖糕，按道门规矩是不能接受百姓一毛一草的。”
　　道生乙慌张失措：“糟了，我们道长曾经接过一盒烧饼，虽然最后是被我们偷偷瓜分了。”
　　“我上个月吃了人家一碗鱼翅粥！”道生丙大惊失色。
　　“如果剑子道长真的是特派员……”现场道生们抱做一团哭号，“我们的明天在哪里？！呜呜呜——”
　　对这一切忐忑恐惧毫无知觉的剑子依旧走来走去，路过他们面前还会自我感觉春风般的微笑，殊不知在他们眼中却是恶魔的嘲讽。
　　“哟，这不是剑子仙迹嘛。”
　　剑子闻声转头，见到青年头顶一对毛茸茸的尖耳唰唰颤了两下。
　　“银狐？！为什么你还在？”
　　“为什么我不能在。”银狐微仰着头，像个被挑衅的地痞小流氓。
　　剑子上下打量一番：“是不是苦境美人太多，舍不得走了？”
　　“切。”银狐调开头，“全都一个样。”
　　“请问大侠，你看谁不一个样？你能说出我现在是圆的扁的？”
　　“你——”银狐斜眼眯着，剑子看得出他在努力辨认，但是，肯定说不出答案，便好心地走近几步朝他肩头一拍，“不要太勉强，你只要能看清你家粽子就够了。”
　　银狐撇开他手，不服气地说：“谁说我看不清！你还不是那张圆滚滚的脸，嗯，比以前还更圆润几分。”
　　最后那句打击到剑子的小心肝，结合之前乐真子的话，剑子很认真考虑是否需要先绕着苦境跑几圈调整体形。
　　银狐等他半天不见他说话，抱臂道：“听说你在温柔乡里过的不管世事不亦乐乎，怎么，被赶出来了？”
　　“你以为我是你？”剑子哼笑，“我和卧江子联系的时候，他可是对你一个字都不想提，我就好奇了，你这回是怎么欺负他了。”
　　“要你管。”银狐恶狠狠地说，“我只是说手痒了，天外南海找不到能打得上的，哼，谁知道他那么磨叽，一会儿说苦境环境相差太大会水土不服，一会儿说傲刀城那么乱主公正需要人撑腰，一会儿又说他最近头疼睡不好抱着我尾巴才能眯会儿，谁能受的了他苍蝇似的唠唠叨叨。”
　　“所以，银狐大侠一怒之下出走苦境了？”
　　“我是考虑好了的，等我把这边都摸清了就把他拖过来。你说他一道士，跑人家兄弟之间掺和个什么劲？！没去傲刀城那时候，白天陪我钓钓鱼晚上给我顺顺毛，现在，每次见他都只会说‘我好累让我趴你身上睡会儿’——毛的，我沦落成枕头了！“
　　剑子一时找不到话讲，清清喉咙道：“粽子还不是推了两三次实在推不掉才勉强去的。”
　　“我早就叫他搬家他说住惯了不肯走，不然，哪里来后面这些麻烦。”
　　“你和他认识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他恋旧的个性吗。”
　　“那他为什么单帮傲刀青麟？他们以前很熟吗？还是有过一腿？”
　　“你别乱猜啊！只是三城主更有主公命格而已。”剑子看银狐磨牙，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想赶快转移话题不然这个要爆了。
　　“呃，对了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天上飞的船？”
　　银狐重重呼了两口气才道：“你刚刚说什么？”
　　剑子好脾气重复了一遍。
　　“我们也有飞行船，从空中航线跨越冰河天川，你应该知道的。”
　　“不是你们那种。”剑子将道生失踪的事大略讲了，隐去玄宗部分，只说是公派，又把宗主听说的关于飞船的大致形貌结讲给他听。
　　银狐想了想，肯定说：“是幽舻，我和王隐前不久才见过，抓了苦境的人去搞研究。只是以前都是普通人，可能这次想找点不一样的。”
　　剑子皱眉道：“是谁操纵幽舻，他们抓苦境人又是为了研究什么？”
　　银狐压低声音说：“我可以把知道的悄悄告诉你，但不要宣扬出去。”
　　“嗯。”
　　“这是一群住在叶口之间的特殊人种，最大特征是屁股长在脑袋上——”
　　“噗——”剑子忍不住，被银狐白了一眼，“还要不要听。”
　　“要要。”
　　银狐抓了把耳朵：“据说是邪帝创造出来的优良品种，目标是统一三界。”
　　“口气太大了吧——请银狐大侠继续。”
　　“他们仗着拥有高等科技技术，制造大量先进武器和工具，幽舻也是其中之一，可跨越任何界限飞行于空中。他们抓苦境的人是为了研究人类结构，以便制作最有效的针对性武器对付苦境。”
　　剑子沉思片刻：“为什么你知道这些？”
　　银狐嘲讽似的歪着嘴角：“剑子交友满天下，就不许我有几个朋友？”
　　“不敢不敢，大侠魅力无边，几个朋友算什么，就是后面跟上一打墙头也是必须的。”
　　银狐右拳一挥：“你以为是他朋友我就不敢揍你？！”
　　剑子缩头挡了挡：“揍了就更回不去了。”
　　银狐略顿，拳头砸进左掌里。剑子真想不通粽子怎么会看上这么暴力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