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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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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得知剑子离开宫灯帷,立即让翠山行找出道门宗主发过来的讯息给剑子看。
剑子正在昆仑众师兄弟的簇拥中把酒言欢,讲到道魔大战精彩处眉飞色舞拍桌子敲碗,一干听众眼神灼灼,还没下过山的小师弟们充满了钦佩和向往。
此情此景让剑子十分满足。
忽然间感应到苍道长的殷殷呼唤,剑子打住话题,咽口唾沫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众师弟瞬间悲戚,个个哀号着:“剑子师兄,再讲一点吧,那个邪眼郎君后来怎么样了啊?”
剑子温柔慈祥地往他们头上摸一把:“人生总是要有点悬念,才具有挑战的意味。好了,晚课要开始了快走快走。”
师弟们虽百般不情愿,但剑子已经起身挥手,他们只好依依不舍地去赶晚课,几位师兄料想剑子是有事要做了,也纷纷告辞而去。
房间里顿时宽敞许多,剑子伸个懒腰,走墙角边桌上倒茶喝了一口,才悠悠然问苍:“什么事?”
“阴阳师把邪主位置让给鬼隐,现在冥界很乱。”
“正合你意啊。”剑子坐到桌子边佯装看书,“不帮忙就让他们更混乱。话说,你这种报复手段真幼稚。”
“只要可以很好地掩饰住阴阳师暗下的动作,吾不介意采用什么途径。”
“我听说他心灰意冷,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剪些纸人到处撒。”
“招灵符。”
“嗯?”
“每片纸人可招收一只恶鬼的灵气,然后撒入忘川溶消,不剩一点渣。”
剑子愣了半晌:“你怎么说服他的?”
“吾让极道天权和他说,与其恍恍惚惚的过日子,随便找点消遣可为调剂。”
“那么听话?”
“但凡还活着,嘴上说再多厌倦啊烦闷啊,内心总有点期盼。而且吾想阴阳师可能只是在做样子,毕竟眼下局势险恶,韬光养晦等着别人斗完了再出来,一举两得。”
剑子点头道:“还能给苦境留下好印象,以后邪能境在这边弄出点什么事的时候,总得给他留几分人情。”
“反正玄宗是没有介入的,往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撇得太快了,苦道原本好兄弟。”
“汝是兄弟,别人难说。另外,汝们宗主前几天给吾个消息,汝看看。”
苍在那边运八卦阵,将消息记录以灵导化,剑子便在这边看见个虚影。
“援建殿所修复工程的道生失踪?”
苍回:“这些人早在十天前就离开玄宗,吾特意让黄商子送出去。”
“沿路应该经过几个道门代理点,竟然都没有见到他们……奇怪了,难道会凭空消失?从天上抓走的么。”
“吾自信玄宗并无过失。”
“知道,你不事前确定不会联系我。好吧,这件事我会去调查。”
晚课时间过去后,剑子悄悄跑到宗主的院子,得知今天宗主心情好,两个原来会被留级的道生得了个险险能过关的分数。
“宗主现在在干嘛?”
照顾宗主起居的道生朝里屋努了努嘴:“跟自己下棋。”
剑子故意放大点嗓门说:“宗主在吗?剑子想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里屋的门被无声打开,传出宗主的声音道:“进来罢。”
剑子拍了拍衣服走进去,门自动关上发出细微的“嘭”的声响,剑子眼皮一抖:“宗主莫要吓我,剑子经不住吓的。”
宗主不动声色摆棋子,一颗黑一颗白。
“剑子仙迹。”
“在。”
又过去小半晌,宗主才接道:“汝竟记得回来的路。”
“剑子时刻不忘生在道门一生为道,虽常在外游历但昆仑永远是剑子心中不倒的脊梁。”
“少在这儿耍嘴皮。”宗主瞟他一眼,居然带着笑意,“汝是长老,可吾却不会因此将汝与其他道生做区别。”
“自然,当然。刚才若有冒犯,请宗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饶了剑子这一回。”
“汝不是来请安的吗?”
“哦对。”剑子躬身作个揖,“看宗主面色红润有光泽,真气充沛畅无阻,近来必是身强体健心情爽。”
“剑子,汝每每如此开口,总让人产生汝需要被狠抽一顿的错觉。”
剑子面皮一僵:“不,不会吧。”
宗主捏着颗白棋,目光在棋盘上找位置:“过来坐罢。”
这就是开场白已过的意思。
剑子依言坐到他对面,黑棋盒子推至面前,宗主道:“陪吾下一局。”
“好,很久没和宗主对弈,颇为怀念当初方寸厮杀的感觉。”
“太古早的事了,是不是还记得没什么意义。”
走了几步棋,宗主问:“苍道长已经将道生失踪的事告知汝了?”
剑子于右角落下一颗棋:“正是要向宗主讨个权去查探。”
“汝都做好计较了,到吾这里不过是走过场。”
“不走这趟过场,我计较得再多也无用。”
“中间有条线索吾没对任何人讲,某个路人曾对吾说,道生返回的路上,他看见过巨大的飞船在天上航行。”
“飞船?宗主大人,你这消息真够劲爆的。”
宗主神色淡然点点头:“吾本不相信,但推测汝这段时日一定会回来,就想到时候告诉汝,依汝神通广大的本事去查,总比让群呆子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悠靠谱。”
剑子打个哆嗦:“宗主你这么信任我叫我内心多惶恐啊。”
“不客气。”
“呃——”剑子犹豫片刻,“宗主为什么肯定我会这几天上昆仑?”
宗主抬眉瞅他:“一年,差不多极限了。”
剑子微冒汗。
“汝在天师洞进修那会儿,也背着真人三不五时出洞打野味,甚或下山,不是还有过替人写状纸打官司的经历嘛。”
剑子抹汗:“你怎么会知道?我明明换了妆容还用的假名。”
“怕给人知道,当初就别做。”
一局棋下完,剑子输掉五目半。
“道生失踪的事交与汝全权处理。”宗主丢给他一块木牌,“这个令牌汝带着,凡属道门旗下随汝调遣,只记得一项,低调。”
晚上睡觉的时候,剑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师父要让那个人接任宗主。
唉,当年在族村里的时候,多木讷无趣的小孩啊。
剑子叹口气。
只会躲在我屁股后面哭诉谁又欺负了他,没想到长大了城府这么深,岁月这把杀猪刀太狠毒了。
他怀着一丝凄楚睡着了,翌日醒来觉得做了个很惊悚的梦,被一个坏眼神的小孩子一闷棍接一颗糖再一闷棍对待之类的,但详细却想不起来。
算了,他从来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端盆冷水洗把脸,霎时神清气爽。有小道童给他送早饭来,一盆馒头一盆稀饭还有两碗酸菜。
有些事是不能做对比的,所以剑子一边考虑找道生和找青阳子哪件排前面,一边吃得稀里哗啦。
又在山上住了两天,收集了一本最新苦境形势资料与政策分析,剑子两袖清风去找青阳子。
快到天地门,剑子觉得还是应该准备点见面礼,于是在最近的小城镇市集上逛了逛,选家标着“儒门出品必出精品”的店买了一串荷叶鹌鹑。他腰上别着枚透白玉佩,老板眼尖心思快,给他打了个对折。剑子嘴上说“这怎么好”,摸了铜板出来付账,然后抱着“一出门就能占到大便宜可见今天运气不错”的好心情走入天地门。
门口两个道童正打扫,见到他,提着扫帚啪啪跑过来问:“先生您找谁?”
声音清脆稚嫩像出谷黄莺,剑子一时心喜,扯下一只荷叶鹌鹑给他,小道童不肯收,另外一个也跑过来,奶声奶气道:“门中规矩,不可以随便收人礼,收礼只收白莲花。”
剑子嘴角微抽,白,莲,花……你会不会太招摇了……不,是我想多了……一定是我想多了,白莲花不是那个“莲”……
剑子表情僵硬“呵呵”笑了两声,两个小道童吓得抱在一起打寒战:“师父,这里来了个好可怕的大叔啊啊——”
晏虚子听见动静出来,看了眼站在院里的人惊喜道:“剑子?”
“小晏,好久不见。”剑子拎着礼物迎上前,握拂尘的手往他肩上拍了拍,“不错,更结实了,肌肉鼓鼓的。”
晏虚子有些腼腆的低头道:“昨天受了点伤,这是药布绑的。”
剑子略惊:“抱歉,伤口没裂吧?”
“不会,只是撞了一下有些乌青,二师兄非要给我上药布。”
“呃,谨慎点总是好的。”
剑子将鹌鹑交他手上:“青阳子道长在吗?我来找他讨杯茶。”
“剑子客气,道主在清芳斋写字,我带你过去。”
青阳子见到剑子却一点喜色都没有,反而板着脸道:“我不会答应,再见不送。”
“我还没开口你就赶人,未免太过分了。”剑子甩了甩拂尘说,“本来有个关于白莲的消息,既然主人恶语相向,做客人的不好自讨没趣,这就拜别——”
“等等。”青阳子丢笔急道,“什么消息?”
剑子掏掏耳朵:“你刚刚赶我走的话,是我听错了?”
“对,你听错了,我只是让晏虚子先退下。”
剑子暗道,我以为我空口白话已是天下一绝,没想到你更甚,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自风骚一夕间——
他颇有些感慨,不禁远望了苍茫云山,面露戚戚。
青阳子咳嗽一声拉回他神志:“快说消息。”
“别急,我刚赶了远路,此刻倦乏。”
“晏虚子,上茶,上果点,上高香。”
“喂,高香什么的,免了吧。”
“——对不起,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