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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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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渐渐过去,苍一直没有离开玄机台,吞佛也没有离开过对面的山头。
魔龙彻底平静下来,魔兵的攻势似乎有所消减。
但是魔君自今没有现身。
传说中的战神也没有。
下午有人送了馒头包子过来,翠山行放两个包子在苍手边,天擦黑翠山行给他换茶的时候看见包子原封不动的呆在老地方。
“师兄,你得吃点东西,都一天了。”
苍只端着茶盏喝浓茶,两只眼睛微微眯着,但神采奕奕。
墨尘音传消息回来,说银鍠黥武和赦生童子一个时辰前又攻了一次,没成。
“小心。”苍回道,“叫赭杉冷静。”
赭杉军擅长洗脑,说起来没完没了,他曾经对一个犯戒的道生连绵不断说教了三个时辰,以道生口吐白沫结束。道生被抬走的时候,他还流露出惋惜神色,表达着“不够尽兴”的情绪。
这份热情用在打架上,就是一旦打得眼红刹都刹不住,墨尘音挡在面前也能一剑戳下去。
有天他从苦境回来,路上被几个魔兵拦了。因为那日去苦境道门还书,为了低调没穿他那身红彤彤的道服,魔兵把他当做随便的道生,一边嬉笑一边说“借点钱给爷们花花”。
“钱?”赭杉军皱了下眉头,“没有。”
“没钱——给人也行啊。”四周哄笑。
赭杉军道威赫赫不容侵犯,魔兵却不知大难临头,有一个甚至毛手毛脚去捏赭杉道长的下巴。
紫霞之涛应声而出,真气直冲九霄。
几个魔兵哪里是对手,当时就躺得七七八八。可赭杉军的兴致才刚开头,追着一个逃兵就往魔界那边去,值守的魔将见状抡起铁锤劈头砸过来,赭杉军侧身逼开,剑锋略转卸掉魔将一只胳膊。
边界上顿时风起云涌,喊着报仇的嚷着雪恨的还有趁火打劫的蜂拥而至。
墨尘音得知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赭杉军眼红筋涨,打得那叫一个爽。
最后又叫了三个道尊并一群道生才把他拖回来。
所以这个时候,苍有些担心他再红眼。
墨尘音回信说:“还好,我看他眼睛青是青白是白的,刚刚和金鎏影他们各自吸溜了一碗面条。”
翠山行再把包子往苍面前晃,苍的视线竟然穿过包子,发现西侧的法阵不对劲。
他手拍在玄机石上,感应确切的动静。
法阵有松动的征兆。
他想起那个叠加法阵,左震右兑,震动而起出,泽临而纵渊,叠加阵本以坎生震以艮生兑,有人手脚动在兑位,换兑克震,阵眼逆冲将会霎时反噬。
苍记得立即修正了,但兑位似乎并没有回到原本位置,外偏的距离微小,几乎是毫厘之间,经过这些日子的气势运转,法阵发生了微妙的却是严重的移转。
“小翠,汝来看着。”
翠山行一转眼苍已经冲下玄机台。
那个法阵如果持续移转下去,将牵连左右一串法阵爆炸,后果就是在那边炸开相当规模的缺口,届时魔兵不需耗费吹灰之力便能长驱直入。
他要赶在那个时间点之前将兑位搬正,或者强行用天罡真气冲破阵眼,但这样做的话这个法阵会即时瓦解。
念及此,苍边跑边喊黄商子:“去把金鎏影叫过来,西侧,归元无相阵。”
金鎏影没有来。
黥武和赦生喘了口气,集合所有兵力又进攻了一次,黑夜里魔兵像黑潮一样涌过来。
赭杉军打着打着,眼红了。
墨尘音心惊,墨曲泠泠紧跟他身旁。
紫霞之涛化天穹万影,赭杉军一剑刺穿黥武右肩,赦生操狼烟戟自他背后出击,墨曲剑出格开进攻。
黥武后退,雷狼兽吼了一声,赦生跳上它的背冲进四奇中央。周围魔兵从两侧填补过来,把赭杉军和墨尘音团团围堵。
似乎是金鎏影说了声:“我们追黥武。”
墨尘音只看见金紫两道身影急蹿,来不及喊他们,狼烟戟擦过他的脸,飞溅几滴血珠。
赭杉军此刻战力全开,谁挡面前砍谁骨肉分离,谁站背后戳谁透心凉凉,
墨尘音几乎找不到他,就见着剑光血雾不断,满耳朵哀号惨叫。
“师兄,等等——”
眼看赭杉军失神般追着赦生砍,逐渐追出十来里,墨尘音急踏乾坤四象步,墨曲断阴阳,迅速收拾掉围困他的魔兵,疾步挨至赭杉军侧。
“师兄,莫要大意中计。”
赭杉军一撩胳膊掀开他,赦生就在他眼前,雷狼兽肥滚滚的屁股充满诱惑。
他的脑中瞬间闪过“鲜肉烹饪十法”。
一里外,黥武和紫荆衣金鎏影缠斗,依照赭杉军目前的速度,顷刻间就能与金紫汇合。
但黥武似乎受了重伤,还在往后撤,金紫紧紧跟着他。
墨尘音察觉不妙,正要拼死拽住赭杉军,黥武和随后追上他的赦生朝左右两侧掠驰,金鎏影则和紫荆衣蓦然停顿。
赭杉军拖着墨尘音超越了他们。
虽然伏婴师带着面具,但从露出来的嘴上可以想象他笑得多开心。
“欢迎你们。”他微微伸开双臂,毛边孔雀翎织纹的披风像翅膀般舒展。
小黥武问表叔:“你在写什么?”
伏婴师拈起黑色符纸抖了抖:“想不想看魔术?”
“想。”小黥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兴奋得双眼闪亮。
看表叔表演魔术是他最喜欢的娱乐,没有之一。
伏婴师把左门佑军叫进来:“站到那边,花架旁边。”
然后他咬破指头,几滴血落在符纸上,再慢慢画出奇怪复杂的图案。
“这叫咒文。”他对小黥武解释说。
伏婴师口衔符纸,十指翻飞,划咒,结印,去!
他拿下符纸,拍了拍小黥武脑袋,叫他看着左门佑军。
“啊——”小黥武张着嘴,惊讶极了。
左门佑军虽然不俊美但在魔界中也算清秀端正的脸,渐渐变化,额头上伸出两只角,下巴尖突,墨色的眼珠子换成了透明的橙黄。
他扑倒在伏婴师脚前,微微颤抖着,压抑了很久忽然仰起脸,露出迷恋向往的神情说:“我的主人,鞭笞我吧——鞭笞我吧我的主人!”
小黥武吓了一跳,抓着伏婴师衣服躲到他后面。
伏婴师偏头看着小黥武道:“怕什么,摄心咒而已,从此眼中只有我一个人。”
“哦,主人,请用您纤细的皮鞭,抽打我这具丑陋的身躯,我愿成为您脚边的小绵羊,顺从地接受您的抚慰,哦,我最爱的主人,您就是我的太阳我的星星,我要为您歌唱,为您编织柔美的服装——”
左门佑军似乎太投入了点,伏婴师皱皱眉,把符纸撕成碎片。只见左门佑军飞脸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眨了下眼,那些迷离的神色就都消失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可以退下了。”
“是。”
“好玩吗?”伏婴师问小黥武。
小黥武点点头:“还有呢?除了摄心咒还有什么?”
“可多了。”伏婴师笑着捏捏小黥武的脸,“以后会让你看见的。”
如今黥武再次见识伏婴师那稀奇古怪的咒法,和他与众不同的审美情趣。
“为什么,是大叔脸?”
“这种禁欲与鬼畜完美结合的相貌,难道你不觉得别有风韵吗?”
黥武看了眼自鸣得意的伏婴师,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墨尘音背着赭杉军狂奔,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跑到最远最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把已经堕入魔道的赭杉军藏起来。
他顾不上与苍联络,金鎏影和紫荆衣背叛的消息很快就会穿进苍的耳朵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竭尽所能的跑。
他庆幸黥武和赦生没有追赶,后面跟随的只是些一般的魔兵。
可能是觉得追一个半死的人不够挑战,也可能是命令。墨尘音想,他隐隐记得在这个山头后面有个山坳,穿过山坳是与黑暗道平行的山道,从那里可以抵达苦境。
只是那条山道困难非常,重伤率八成,剩下一成九是死亡。
危险相对的是安全,至少魔兵会望道心叹,然后回禀他和赭杉军的死讯。
苍没有等到金鎏影或者紫荆衣或者四奇里的任何一个人,他已经隐隐觉察了不测。
这个世界上,不测天天有,只是今天特别多。
他望着法阵对面,朝他举起阎魔荒神斩神态倨傲的魔君,握紧了拂尘。
指尖默默捏出伏天王降天一系列咒诀的起式,从日天金阳到怒海苍流,他需要揣测哪一招更能高效高能。
魔君的背后,好像还有另外一个,气势更加霸道。
运转中的法阵发出咔咔的声音,这是将要崩溃的前兆。
苍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准备最后赌一赌。
“师兄。”翠山行跑过来,“银鸰飞来了。”
魔君脸色微变,他也感受到了金光闪闪的佛气。
道、佛、魔,终于凑齐了啊。苍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