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计》落樱桃

9、目无军中纪，军法五十杖

　　卿玦徵羽看了眼身前跪着的苏瑾瑜，温润谦和地笑了起来，“苏小姐行事虽然冲动不计后果，但此次却并非全然有过无功，还望将军酌情从轻责罚。”

　　听了他的话，苏启微微皱眉，颇为不解，“老夫愚钝，关于五皇子说的并非全然有过无功理解不甚清楚，还望皇子赐教。”

　　“昨夜徵羽见苏小姐偷偷出了军帐，着一袭夜行衣似是要出营，有些担忧便叫人悄悄跟着以免生出事端。谁知苏小姐竟是去了廷燕军营去探取敌情，徵羽所派之人也只得尾随而去。苏小姐在敌营内被敌军发现，逃脱之间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他便趁着这混乱摸到了西钥宸的军帐中，拿到了一份再详细不过的廷燕军力部署……”卿玦徵羽顿了顿，看着苏启继续道，“这其中亦有苏小姐一半的功劳。”

　　听了这番话，苏启微眯了一双威目看定卿玦徵羽，眸中的神色沉浮不定。卿玦徵羽说的合情合理，未有不妥之处，却也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苏瑾瑜偷入敌营的事他是知道，而他不但未阻止，更可以说是加以利用……

　　在苏启让人颇感压迫的眼神中，卿玦徵羽笑容丝毫未变，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淡淡回看着他。

　　许久，苏启移开目光，问道：“那么依五皇子的意思，应该怎么处置这个违反军纪的废材？”

　　“苏将军一向军纪严明，公私分明，若不惩处未免有失公允，不如就处以五十军杖以示警戒。”

　　苏启顿了顿，“如此就按五皇子说的办。”他转向出列的两名兵士，“开始吧，不得放水。”

　　那两人对视一眼，都知此番是不得不打了，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跪在地上的苏瑾瑜低声道：“苏小姐，得罪了。”说着将她按在地上，又跪着的姿势变为受刑的趴着。

　　苏瑾瑜只是抬头看着苏启，见他一脸坚决便知道她今日是闯了大祸了，这顿军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那两名兵士手执军杖咬了咬牙，抬手向苏瑾瑜打去。

　　“一！”

　　“二！”

　　军杖落下的第一下苏瑾瑜便痛得闷哼一声，她死死咬住牙压住喉咙深处的呼痛声。当着这么多人受刑，已经刺痛了她的自尊，虽然往日里总是被她爹惩罚却从来没见苏启如今日般这么认真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施这军杖之刑。更何况十七年来苏启对她便是对军人的教育要求，她未曾牢记却也耳濡目染多年，即使平日她总是嬉笑胡闹没有什么体面之说，可今天这种情形叫她哭叫求饶也是她做不出的。

　　行刑的两人很是不忍，两人都将军杖落下之处控制在皮肉较厚的两股上而避开后背心肺。由于当着苏启的面，不敢公然放水，只能在军杖落在苏瑾瑜身上前一刻微微收住些力道。饶是如此，这军杖之刑也不是她能受得住的。

　　“十三！”

　　“十四！”

　　“唔！”一声要出口的呻吟硬是被苏瑾瑜生生咽了回去，她嘴里有了微微的血腥气，想来是剧痛之下咬破了嘴唇。她只觉剧烈的疼痛一下接着一下，这种痛苦的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打到二十几下的时候苏瑾瑜便觉得自己已经要死掉了。意识渐趋恍惚，却觉得十分委屈，无论如何她本是想帮苏启打赢这场仗的。

　　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其他，眼泪从她脸上流下，只是她一声也不出，似乎是怕自己哭出声来，她将手臂塞进口里，死死咬住。

　　看到这种情形，苏启身旁的几位副将都有些不忍地撇开了眼睛。而苏启却直直地看着那一下下打在苏瑾瑜身上的军杖，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苏瑾瑜觉得自己晕了过去，却似乎又醒着，她已经听不清那两人喊的数，身后的疼痛似乎也已经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五十军杖终于结束，两个行刑的兵士俱是松了口气，很是不忍地看了看地上的苏瑾瑜，随后走回苏启身后，“将军，五十军杖已施行完毕。”

　　过了稍许，苏启才沉默地点了点头。

　　“五皇子，形势紧要，既然已经得到了廷燕的军力部署，此刻便去我帐中商讨如何退敌的事宜吧。”说完便转身向远处的军帐走去。

　　“好。”卿玦徵羽应着，低头看了看地上昏昏沉沉趴着的苏瑾瑜，轻笑着吩咐道，“送苏小姐回她的营帐吧，请军医去给她诊治。”说完亦转身跟随苏启向军帐走去。

　　待苏启走后，苏瑾城便走上前去蹲在苏瑾瑜身前，看到她身后被打的皮开肉绽眉头紧锁，轻轻唤道：“瑾瑜，瑾瑜……”

　　苏瑾瑜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轻，他微微俯身靠近。

　　“知错了……爹，我知错了……”模糊不清的微小声音传出。

　　“没事了，瑾瑜，没事了……我这便带你回军帐。”苏瑾城满眼的心酸与不忍，他放轻动作将地上的苏瑾瑜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快步向军帐走去。

　　玘军主帅军帐中。

　　苏启与卿玦徵羽相对而坐，身旁便摆着行军图。

　　苏启开口道：“五皇子，将你知道的关于廷燕军的军力部署说来商讨一下吧。”

　　卿玦徵羽略点了下头，便指着面前的地图分析起来，“如我们想的一样，山口两边的山上都有布置弓箭手，只要我们大军从山口中必然会遭到他们的伏击。只是毕竟是在山上，供给后备想要运上去不易，因而人数不多。其中东边的山上较为薄弱，只有两千弓箭手，西边也不过五千。”

　　苏启听他说着，对着行军图仔细思量，缓缓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西钥宸果然不是寻常之辈，用兵奇诡，廷燕大军并不在军营之内。营中只留二万人，几近空营，却按着十万人数设置营帐，而他自己坐镇军营之中，其余近十万兵士竟都在山口两旁山体后隐着。好一招请君入瓮，若我们贸然发兵，即使过了山口处的箭雨闯入廷燕大营，恐怕也会被其围堵在营中。”卿玦徴羽的声音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西钥宸确是用兵奇才。”

　　“此外他还布置了另一支队伍，只怕我们一旦出兵攻向廷燕大营，我们的军营粮草都会起火，切断我们所有的退路。这支队伍就隐藏在山口东侧山后，据我玘军大营不过二里的距离。”

　　听了这话苏启不禁蓦地抬头看向卿玦徴羽，西钥宸这步棋确实狠绝，“所幸我们现已知道了廷燕的军力部署，也好布置军力。如此我们须尽快商讨出对策，在事情有变之前攻下廷燕大营。”

　　由是将玘军中主要将领召来军帐商议对策。

　　苏瑾城抱着苏瑾瑜回到她帐中，轻轻将她放到床铺上，由于她背后受伤所以只能趴在床上。他心疼地看着痛得脸色颇有些苍白的苏瑾瑜，她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眉头紧紧皱着，似是仍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苏瑾城取出汗巾来为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残留的泪痕，蹙眉叹气。

　　随后军营中的老军医便进来营帐为苏瑾瑜察看伤势，给了苏瑾城一瓶伤药，交代他涂在伤口上，“我回去给她煎些内服的伤药，一个时辰以后你来取吧。打板子的两位小哥已经手下留情很多了，否则这丫头伤的更重，幸好是五十军杖，若真是打满二百，恐怕她的小命就没喽！唉……不过不用太过担心，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伤筋动骨，过上几日就能下床了。”说着向军帐外走去，还不忘回头交代，“别忘了来取汤药。”

　　“是，多谢您了。”苏瑾城站起身来将老军医送到帐外，恭敬地道谢。

　　老军医摆摆手教他回去照顾苏瑾瑜，便自行走了。

　　送走老军医，苏瑾城又快步回到床前看着苏瑾瑜，回身倒了杯水，轻轻唤道：“瑾瑜醒醒，喝点水吧。”

　　如此叫了两三次，苏瑾瑜终于睁开眼睛，眼神从迷茫渐渐清明了些，只看着眼前的苏瑾城一言不发。

　　苏瑾城轻轻叹了口气，将水递到她唇边，“喝点水吧。”

　　苏瑾瑜看了看他，张嘴喝了两口茶水，便摇头不再喝了。苏瑾城只得拿开茶杯，他与苏瑾瑜从小一起长大，自小苏瑾瑜惹事闯祸他都替她顶着扛着，苏启每次责罚苏瑾瑜他都与她一同受罚，而这次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挨军杖却无能为力。

　　“瑾瑜……”他放轻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苏瑾瑜闻声看着他，她身后疼得十分厉害，就连说话似乎都会带动伤口的疼，更何况她此时也不想说话。

　　“瑾瑜，不要怪将军。此次确实是你……太过冲动妄为，若是在廷燕军营中出了事教将军怎么办？他只有你一个女儿，所以才会如此生气。更何况你违反军纪，全军将士都看着，还有五皇子在旁，若不责罚你以后恐怕难以服众。”他温声劝着苏瑾瑜。

　　“嗯……”苏瑾瑜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便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心理上难以接受而已。在她原来生活的世界，即使儿女犯了再大的错误，也不可能教人按着打上五十军杖。她明白苏启的苦衷与气恼，但做不到丝毫没有怨恨。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多年，她早就将苏启看做亲生父亲一般了……

　　至于那卿玦徴羽，她现在想要咬牙却都无力。她虽然平日里散漫，凡事都不计较也不用心，却并不是傻子。今日这事，她是被彻彻底底地利用了。卿玦徴羽明明看见她偷出军营，未加阻止而是派人跟着她，当她在敌营被人发现，那人也不是先行救助于她反而是利用她制造的混乱摸入主帅营帐偷看军力部署。她不知道，假若西钥宸不放她而把她当做筹码威胁于玘军，那人会不会为了玘军而灭她的口呢？

　　或许从一开始她便是他安排好的棋子，当初在苏启的军营中，亦正是他告诉她仅需一份廷燕的军力布置情报便可发兵……

　　想到这里，苏瑾瑜不禁心中一冷，她从前只觉他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润无害，如今看来却这般锋芒不露，深不可测。只能怪她自己看不清，被人生生当了刀使。

　　苏瑾城见她不说话也不看他，知道她心中不舒服，便不再说这些，他将老军医留下的伤药拿出，轻声道：“军医留下了伤药，我替你上药吧。”

　　一听这话，苏瑾瑜那闭着的眼睛立刻睁开看着苏瑾城，她可是伤在屁股，让他给她上药？虽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毕竟男女有别，就算她不是封建的古人却也知道害羞啊。就算她平时表现得再大大咧咧再不像个女的，可她的性别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苏瑾城是君子她可不是，她做不到心无旁骛四大皆空，想到以后面对他时就想到他看过自己屁股，她还不如一头撞死！

　　看见她的反应，苏瑾城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伤在身后，没法给自己上药……军营中除你之外再没有女子了，药总不能不上。”

　　“我自己能上，药给我就好！”苏瑾瑜立刻道，结果一激动牵动了身后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伤在身后，你自己怎么上药。”苏瑾城皱眉道。

　　“你管我，我从小天赋异禀，手臂能在身后伸展自如，腿能从后背搬到头顶，你把药给我！”苏瑾瑜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却不敢再乱动。

　　见她执意如此，苏瑾城只得将药瓶递给她，“你自己小心一点，一定要将药涂好。这是军中的伤药，医治皮肉伤十分有效。”

　　“知道了，你出去吧。”苏瑾瑜接过药瓶趴着道。

　　苏瑾城又颇为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才站起身来，“那我先出去。你折腾了一夜，刚才又受了这番惩罚，我去给你熬点粥，一会儿吃了也该喝药了。”

　　苏瑾瑜只点点头不再说话，待苏瑾城出了营帐，她才呼了口气，身后疼得她无所适从，刚才与苏瑾城说话还能分散注意力，这下更疼得透心透骨了。她打开药瓶的塞子，伸手褪了褪夜行衣的裤子，只是这微小的动作便教她疼得直抽气，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苏瑾瑜实在受不住，便想长痛不如短痛，如此想着便一使力褪掉裤子抬手将手里药瓶里的药大差不离地倒在屁股上。做完这些，她伸手拽过身旁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这番动作的结果便是使她缩在被里咬牙哆嗦了好半天。

　　那老军医给的药中似乎是有镇痛的药物，撒了药后便觉得那火辣辣的伤处有些清凉，稍稍舒适了一些。折腾了一夜，又是惊吓又是受罚，到此时苏瑾瑜再也支持不住，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昏沉之中。

作者有话说

　　翻滚……翻滚……
俺闺女挨打了TAT，乃们不留言就木有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