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精绝

7、第七章

　　孙策是个经常性不按理出牌的人，被他带着，周瑜也做过不少没头没脑的事情，他独自一人多半做不出来的事情。

　　那一天比如今的时节晚些，艳阳天，好日头。周瑜到的时候，下人说将军独自在后院，没说有什么事，但是不准别人打扰。

　　周瑜当然不算“别人”，其实孙策也真没什么大事。
　　他居然在睡觉。
　　行军打仗的人多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本领，想睡且有时间睡的时候，总能让自己迅速地睡着。

　　阳光透过桃树还不那么稠密的枝叶，在树下的石榻上投下斑驳影子。春日的风又轻又暖。
　　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又有点儿像周瑜十年前初遇的那个少年。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周公瑾和孙伯符，穿着华贵远道而来的周瑜在孙府里坐着，刚从外面回来穿的比周瑜还华贵的孙策一边嚷嚷可厌一边把扯下来的衣服环佩扔了一路，在看到周瑜时戛然而止。
　　有下人追进来向吴夫人解释公子的那一身新行头是离开的时候袁术硬要送的，周瑜坐在旁边低着头笑，抬眼时发现孙策也在看着他笑。
　　那时候孙策还不像现在这么霸气外露。那是一种说不清楚怎么混在一起的真诚和狡狯，有点儿少年意气的简单骄傲，又有种我知你懂我的小小得意。
　　而且孙策长的挺好看，周瑜决定这个人可以结交一下。

　　石桌上有琴，他试了试弦，调的正好。
　　这也不奇怪，孙策的一点儿琴艺还是跟他学的。

　　院子里静的很，他开始操琴，一曲兰若生春阳。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这样的时光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

　　孙策直到曲音落定，才在榻上侧了个身，眯着眼，懒洋洋地微笑，周瑜觉得他这样像只大猫，吃饱睡足，就等有人给他翻身挠肚皮。大猫伸出一个爪子：“过来。”
　　猫把鱼捞进爪子，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按在身下。

　　周瑜微微地蹙起眉头：“好硬，咯得慌。”
　　孙策挑起一边的眉毛，将他的手按在身下的皮毛上：“能比军帐里的床板还硬？”
　　石榻上铺的层层叠叠，条纹明丽的整块虎皮上堆叠着光滑的鹿皮，柔软温暖的狐皮，都是孙将军平日里喜好出游行猎的证明。

　　孙策用另一只手滑下去扯他的衣带，周瑜推他：“万一有人来？”
　　孙策不为所动地继续扯他的中衣领口：“除了你，谁敢在我说了不准进来之后还进来？”
　　周瑜将头往后仰，直视正上方孙策明亮而得意的笑脸：“周郎东来未久，还不知孙郎军纪严明，令出如山？”
　　他用手肘将上半身撑起，去迎那双灼热的嘴唇。
　　那热力瞬间就燃烧到全身。

　　即使如此，皮肤真正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他还是颤抖了一下：“在外头，还光天化日的。”
　　孙策停了下来，周瑜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耳背和脖颈，看他上臂的肌肉在绷紧的皮肤下滑动，有小小的汗珠在阳光下炫出一道闪亮的痕迹。
　　孙策凑过来咬他的耳朵，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反而让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
　　孙策说：“你我之间，有什么天地不能见，不能容的东西？”

　　周瑜勉力扭过头去，让他们能看见彼此的眼。
　　他们的眼里燃烧着一样的火。
　　孙策一声虎吼，再次把周瑜直接按下去。
　　周瑜觉得，肩膀上那只手要是再用力点，大概就要把他的肩胛骨给撞碎了。

　　孙策伏下去身去舔周瑜颈侧那条跳动的血脉，一次，两次。
　　然后他觉得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确切地说，横在他们两的脖子中间。
　　他自己的剑，冷气森森，锋刃如霜。
　　周瑜颈上已有一道被剑气划伤的淡淡红痕，他忍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周瑜眼里的火已经熄灭，变成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
　　孙策皱起眉，坐起身，退到床榻的另一边。

　　春日碎裂，阳光隐去，清风带寒，深夜的空气里有种古怪的香气。有几片零落的桃花落在周瑜肩上，被曲廊上那几盏绘灯的光照得一片斑斓。
　　外面有打更的声音，一慢两快，正是子时。

　　周瑜手里拿着孙策的剑，剑尖上有月光，凝结不动。
　　他笑了笑，低声道：“别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