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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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捡起掉在石榻边的那堆凌乱衣衫，披上一件外袍，才抬眼看周瑜。
他用两个指尖轻轻地压上剑身，对着周瑜侧了侧头：“公瑾，此是何意？”
周瑜沉默地归剑入鞘，任孙策欺近身来，为自己披上中衣。孙策的手比夜风更冷，激的他皮肤上暴出层层战栗。
他自己拢住了领口，盯住了对方的眼：“你是谁？”
孙策一愣，随即大笑：“一别多年，公瑾如今贵为江东大都督，难怪多忘事了。”
他的手抚摸着周瑜颈上那道淡红的伤痕，力道轻如蝶栖。
“我是谁？每个人都可能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以为，只有你，永远都不会。”他凑到周瑜眼前，近在咫尺，声息相闻，“我是谁？我以为就算化骨成灰，周公瑾也会知道孙伯符是谁。”
二人相持，周瑜的眼睛平静无波：“够了吧。”
“什么够了？”
“不要再演下去了，你又不是孙策。”
面前人眯起眼睛，退开了一点：“我不是孙策？我又是谁？”
他霍然站起，夺过周瑜手中剑，在榻前转了个身，挽出几朵银亮的剑花。
周瑜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穿上外衣，系好腰带，看着他使了一路剑法，末了也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你不是孙策。”
那一般无二的脸转过来，用那样认真的神情看着他：“我不是孙策，那我是谁？为什么我长的和他一模一样？就算容貌可以伪装，我如何知道你和他之间曾经的过往？如果我真怀有恶意，我如今有剑在手，却不会杀你？”
庭中数杆修竹，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周瑜叹了一口气：“这些我都答不出来。但是我还是不会相信你。”
那柄吴侯剑被重新递到他手边，对方的唇边带着微笑：“这样，你相信我么？”
周瑜反问：“你为何来此？”
那人答：“来带你走。”
周瑜冷冷地道：“孙策已经死了。”
对面的那双眼里有几份戏谑，几份欢喜：“公瑾，你怕死么？”
他不等周瑜回答，又道：“我知道你不怕，你只是想践我之约，固守江东，我感激你。”
他目光如水，用手背轻柔地挨上周瑜消瘦的脸颊：“所以我是来接你的，你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周瑜并没有躲闪：“你要我丢下你的弟弟和其他的家人，丢下江东的万千百姓，就这样跟随你而去么？”
“此时走和以后走，又有多大区别？”
春水中荡起涟漪，风中有股黏腻的暗香，让周瑜也觉眼皮渐渐沉重。
“江东热爱着孙氏和周都督的百姓，每一个都在眼里含着殷切的希望，将你供上神坛，送你走上死路。为何还要忍受这种痛苦？不如与我一同归去。”
周瑜的眼已渐渐阖上。
对面那张脸，唇角边扬起一丝细微的笑。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笑完。
周瑜蓦然睁眼，手中剑光雪亮。
剑光里没有血。
那是和孙策一模一样的身体，一模一样的声音。
一边将剑从胸口寸寸拔出，一边对着周瑜笑道：“周公瑾，你好狠。”
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又有忽的一声火光蹿出，将一张白纸烧成飞灰。
周瑜收起剑，看着那火光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
那人眉目清秀，蓄有短须，头发漆黑，眼角连些许细纹也没有，以外貌而论，似是比周瑜还年轻些。他高冠鹤氅，飘飘如仙，又是一副道家的打扮。
他既然现了本相，也就用回了自己的声音：“周都督下的好狠手，对着讨逆将军的脸，竟然也能毫不留情。”
周瑜微笑，竟还对他躬身一礼：“仙师又是所为何来？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开这等玩笑。”
那道人也还礼：“周都督过谦了。都督聪明过人，想必已经认出来了。小道姓于名吉，适才向都督无礼了，告罪告罪。”
于吉，江东无人不知的名字。
有人说他已被孙策杀死，有人说他在孙策刀下化长虹而去，又有人说，孙策重伤之后，因在镜中时时见到于吉在侧，惊怒致死。
他此时就笑眯眯地站在周瑜眼前，仿佛一种蓄意的挑衅。
周瑜也看着他笑：“于道长费尽心思，花了几个月布下这个巧局，诱我入彀，如今看来，却是要无功而返了。”
于吉叹了口气：“不错。我虽可以幻术乱人耳目，但天道所限，不能直取人命。”
周瑜拱了拱手：“瑜心下疑惑，可否请道长解开？”
于吉笑道：“都督可是要问，小道如何乱人耳目，如何能将故讨逆的鬼魂，伪装的如此逼真？”
周瑜道：“不错。”
于吉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纸的小小人形，道：“这是个引子。”
又指指周围庭院：“你们每个人，走进这吴侯旧宅，心里都会想着故讨逆。”
周瑜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讲。
于吉道：“于是便会有你们对孙策的所知，投射到这个纸人身上。”
周瑜道：“所以我们看到的，其实是我们自己对孙伯符的回忆。”
于吉道：“不错，都督果然聪明。所以那守着宅邸的老仆，看到的是孙将军临死之前的样子。吕都尉所见，是他以前所知道的讨逆将军。而你，你能看到的就更多。”
他呵呵笑了两声，“小道也并非故意要窥探都督与孙将军旧事。只是你二人羁绊甚深，想是那纸人上沾了都督对故讨逆怀思之情，故而如此。”
周瑜扬起眉，却没有说话。
于吉忽然话锋一转：“小道心中亦有疑惑，不知都督是否也可说个明白？”
周瑜微笑：“道长可是要问，我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