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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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淡淡道：“好手段。”
雅先生道：“用来对付你的自然是好手段。”
顾惜朝道：“未必。”
雅先生道：“何解？”
顾惜朝道：“你知道，有个词叫做隔岸观火。”他也笑，笑的风轻云淡，闲云野鹤。——但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就好像昙花一现，倏忽一阵清风就过去了。顾惜朝沉下脸，狠狠以掌拍向身旁的茶几，厉声道：“一派胡言！神通侯奉官家手谕护送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岁币出关，我乃随行四品紫衣虎贲将。尔等宵小，妄图拦截朝廷岁币，囚禁我在此不说，竟要挑拨离间，逼我与你们一道落草，是何居心？！”他话音刚落，鹰眸里寒光一闪，余光瞥见身后香案上剑托中正放着一柄蟠松、形式奇古的镇宅宝剑。便径自将青色袍袖一舒，“呛——”的一声旋身抽出长剑。霎时剑气暴涨，隐隐有龙吟之声传出，震得他虎口发麻。顾惜朝抬手平平削出一剑，这一剑就好像一阵微风潜入黑夜，了无声息。但那张还放着茶托的小几却在顷刻间成了两半！
俗先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溅了一身茶水，随即大吼一声从座位上蹦起来，连连跺足，大有以头抢地的架势：“你这人！唉！我的掐丝紫檀木啊！全澶州也不过就这一张而已！你让我……你这不是要老夫的命么！”说罢又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仿佛生命中就只剩下这张茶几，茶几一碎他也就不活了。正说着，又看见顾惜朝手中所提的宝剑，急忙揉身上前，躲了回来抱在怀里，才斥道：“欧冶子大师所铸的巨阙宝剑，也是你能用的？！”
顾惜朝却不在意这些。他只看到了俗先生上前夺剑时施展的“八步赶蝉”“万古重霄一羽毛”“细胸巧翻云”这三种轻功。——这三种轻功，头一种是诡丽八尺门的不传之秘。另两种，也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身法。——俗先生人虽俗，但武功却一点儿也不俗！
顾惜朝现在已无暇去考虑这些，他的处境实在是太被动了！这里是山高皇帝远，江湖势力才能一手遮天。三不留酒家想脱离凭栏听雪轩，就必须联合有桥集团。问题就在于顾惜朝也不是真心投靠有桥集团，他只按照方应看的指示来三不留酒家等消息。并以此为契机做说客劝胡不归加入有桥集团。——若不是为了方应看侯爷这个名头行事方便，他又怎么会屈居人下？
好比现在，顾惜朝负手而立，眼神却是直直看着这屋里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两张椅子并排搭着，上面躺着一个人。一个呼吸绵长平稳，正在睡觉的男人。
顾惜朝忽然道：“你是不是该醒了？”
那人姿势一动未动，就连眼睛也不愿睁开。但他确实开口说话了：“不醒比醒要好。”
顾惜朝颔首，道：“不错。但很多时候闭着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说的很对。”那人叹了口气，摇摇晃晃从那两张椅子拼凑出来的“床”上爬了起来，又捡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下的斗笠扣在头上。——从这个人说第一句话开始，雅先生和俗先生就隐匿了声息，极为恭敬的一言不发。
顾惜朝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方应看是奉了官家手谕出关，表面上是要把岁币送给辽人。实则目的，是联金攻辽。他的意思是，假如你并非池中之物，不如和他联手，推翻凭栏听雪轩。”
这在屋里还戴着斗笠的人，自然是刚破了六扇门大牢，进了九连环山的胡不归。他“哈”的一声嗤笑，道：“他什么意思我不管，我倒是比较想知道你的意思。”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拔剑的动作，接着道：“回四品紫衣虎贲将大人的话，我们是绿林草莽，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方小侯爷的枝儿太高，攀的远摔的也惨。是以，我只要你押送道辽国掩人耳目的那部分钱财和凭栏听雪轩，至于方应看打什么主意，我管不着，更不想管。”
顾惜朝见他如此，索性也敞开天窗说明白话：“你不必激我，朝廷任命的随行人员里自然是没有我的。”他从袖中掏出一纸文书，上面盖着印玺的红泥，用瘦金体写着四品紫衣虎贲将的委任，下面却不是顾惜朝的名字。“若不是为了朝廷这次联金攻辽，需要兵分两路，方应看带二十万岁币直奔金国。另一人带五万白银出使辽国探听虚实的机会。我顾惜朝也是断不愿干这等冒名顶替的勾当！”复又冷笑道：“我不傻。探听虚实这一趟，成则矣，若是被扣留在契丹，以咱们官家的性子，他可没有再编造个鸿雁传书的段子叫人回来的魄力。如此一来，倒不如你劫走五万白银，我也不必做朝廷鹰犬。”
胡不归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顾惜朝道：“请讲。”
胡不归道：“你何至于一定要去契丹？”
顾惜朝沉默半晌，才叹道：“林霜华的死状，想必你也听到了。”
胡不归道：“东海有鲛人，泪化珍珠，血化碧玉。‘鲛人泪’的毒性，我也有所耳闻。”
顾惜朝道：“八无先生，三缸公子都对鲛人泪束手无策。天下灵药，想必只有返魂香可以一试。”
胡不归道：“月氏国紧靠匈奴，匈奴既契丹的前身。怕只怕几朝战乱下来，药方已经不知所踪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何况你就算找到药方，也不一定能凑齐药材。再者，究竟是谁中了鲛人泪还能活这么久？”
顾惜朝道：“我给他下了寒毒箱子燕，就是为了助他抵抗鲛人泪的药性。”他双手拢了拢袖，看似漫不经心的说，“否则你以为是谁？普天之下，除他戚少商一人，谁还值得我违抗神通侯，委身朝廷，身涉契丹？”
这句一出口，其影响力绝对不亚于江南霹雳堂的霹雳雷火弹在每人眼前炸响时的冲击力。胡不归当即沉默半晌，终于缓缓道：“我以为，不对……我听说，你们是仇人？”
顾惜朝淡淡道：“早晚不是了。”
胡不归道：“何以见得？”
顾惜朝忽然笑道：“你学佛？”
胡不归道：“略通一二。”
顾惜朝道：“那你一定知道，《石桥禅》中佛祖弟子阿难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佛祖问阿难，你有多爱她？阿难回答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胡不归深吸一口气，道：“你爱他。”这是个肯定句。
顾惜朝的目光悠远，缓慢敛了笑意。（——他是否想起了早上的梦境？）终于回答道：“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二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