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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章(下) ...

  •   这三个人分别执三口同炉锻造的青锋剑,剑柄上缠着一层丝绸锦帛。背上背着花装弩,腰系着三寸金箭的箭筒。戚少商已经领教过那金箭的威力,此刻不敢妄自动手。所以他看向无情——无情的白衣扫在地上,沾了灰尘。他似全然不在意,只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那三个男人的手。

      手动,剑至。三个人中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房檐下的戚少商和无情分别攻去。这剑来的极快,而且没有剑光,杀人的剑向来是短促、迅速的,像一支破音的歌,尖锐的直指人心。现在指的就是戚少商的心。——戚少商不躲,他也躲不了。他身后就是墙,那没有剑光的剑无声无息的向他刺来,杀气可以激起他额前的发。“痴”剑就在他手中,可他握剑的手却颤抖了。他的人钝了,剑自然也钝了。一把钝了的剑不如不出鞘的好,所以他笑。有时候笑也是一种武器,甚至比剑更锋利。戚少商无疑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也许用好看来形容还不够,因为这一招就叫做“一笑倾城”。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一。笑。倾。城。这笑里却藏着杀机。

      白衣风霜,面目俊秀,神情落寞的剑客靠墙而坐,忽然一笑。像泛舟观雪,像拈花讲禅,像凭轩听雨。是滚滚红尘浊浊江湖中一抹静的肃杀。这已经是剑意。这一刻“痴”剑虽还在手,却已经无用。此时正巧天际闷雷滚滚,狂风怒号,直吹的几人衣袂飘飞,几欲随风而去。院内的六棵百年柳,一树银桂,抖了哗啦啦一地的落叶迷人眼。戚少商的指尖点在那杀手斗笠下的眉心上,杀手的青锋剑没入他身后墙壁中,离心口不过一寸。这样的天气,岂非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戚少商收回手指,淡淡道:“在这种天气里杀人,是最干净的。”

      不错,在这种天气里,即便是不爱杀人的人,也会有杀人的兴致。

      那本攻向戚少商的汉子此刻正仰面倒下,眉心之间连着脑后玉枕穴赫然多了一个血洞!戚少商这一指竟是与小雷门雷卷的指法如出一辙,并且尚有几分神似白愁飞的惊神指。剑同伴如此惨死,那执剑已掠至无情身旁的第二个人动作一滞。弹指刹那间的一滞,却已经被无情那双眼睛捕捉到。他无声无息,无光无影的狠毒剑法已被人看出破绽!——破绽虽小,但高手过招,有一点误差便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无情左手猛拍向地面,身形往院中急退。右手在袖中一滑,取出四枚蜻蜓镖,借力打力直取那人肋下乳根穴、胸前乳泉,将台,天机穴和咽喉天突穴。

      这世上,能避开无情暗器的人本就极少。所以那人并不避,他清啸一声,扑身迎上了这四枚蜻蜓镖。青锋剑自手中剑走偏锋,由下三路往上一扫,截去了两枚。又忽然施展诡秘身法,双膝跪地极力向后仰去,让那枚直取他咽喉“天突”穴的蜻蜓镖险险从头皮擦过。——这只三枚,便已让他筋疲力尽,冷汗直冒。只可惜无情打出的是四枚,他终究避不开左肋乳根穴被击。

      第三个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不动的人忽然冷哼道:“不过是一枚蜻蜓镖,死不了。”

      无情冷笑道:“如果是暗藏顺逆神针的蜻蜓镖呢?”

      第二个人闷哼一声,身形倒下。第三个人依旧是无动于衷的立于原地,只是讥诮道:“四大名捕之首,天下明器的祖宗无情公子,原来也会玩阴谋花样。”

      此时黑云压顶,狂风卷过,一时间尘土大作。山雨欲来,早已是风满小楼。此情此景中,无情盘膝端坐于院中,和那戴斗笠的第三个人对持着。他的发带不知何时在打斗中掉落,一头长发狂乱的披散在肩头,愈发衬的他脸色苍白,血色全无。他的腰杆挺的笔直,戚少商从右侧看过去,只觉得这样瘦削的脊梁,却有任凭野风哭号,泰山毫不动摇的逼人气魄!

      无情忽然仰天长笑,眸中似是含泪,大声道:“是极!是极!崖余自认习武二十余年,从未暗箭伤人。今日之举已是违背江湖道义。崖余虽是官门中人,却也知道好男儿自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他说到激动处,猛然一手高指苍穹,喝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成崖余誓毕击杀伤我三剑童子之人!此仇不报,终身不入六扇门!”

      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激起地面灰尘,变作了污泥,打湿他一身白袍。这一刻他仍是单手指天,瘦削的身形在雨幕中斩出最惊心动魄的一剑!——这一剑斩的是天地不公,却撼动了周遭生灵的心魂!就连在院中柳条摆动的风声,此时听来也成了感之而泣的呜咽声!天地悠悠,敢极而悲者逝。戚少商见眼前此景也觉得胸腔油然而生一股豪情,直逼的眼眶湿润,喉咙里似乎也有呼之欲出的热血沸腾!

      ——试问此情此景,人生中能有几回?
      一个人只有一条命,若不能做些垂暮之年尚觉热血沸腾的事,难道不会遗憾么?

      那第三个人仿佛也被眼前这种人类质疑天地的精神所震撼,半晌后才缓慢道:“北方总捕,的确是一条好汉!”

      戚少商深吸一口气,强运内力注入声线,好穿透这一场暴雨。听闻那人此话,开口道:“阁下究竟是谁?请报上尊姓大名来。”

      那人沉默不语,忽自斗笠下一声长叹。——此时说话交谈尚且需要以内力凝住声线,而这人一声幽幽长叹竟似在耳边响起,从左至右,聚而不散。仿佛包含了世上万千条曲折江河中绵绵不断的水流,淌过山川沟壑,溯入中原腹地。此人内功之高,实在无法想象。他这一声叹过后,终于下定决心般伸出手来,缓慢而痛苦的揭开了头上的斗笠。——雨水打在他苍白而奇异扭曲的脸上,犹如修罗恶鬼一般,泛着青光。这人脸上从额前到下颚有一道两指宽的刀疤,把一张脸一分为二。两边眼角旁的肌肤被类似银针的利器划烂,看不清楚纹路。最重要的是,这武功十分高强的人所受的非人折磨,不止一次!而是每等伤口结疤后又被撕裂,再刻上新伤!

      那人,不,他简直不能称之为人。这不是人的“人”敛眉垂首,慢慢拔出手中青锋剑,沉声道:“佛曰,色为色相,身是皮囊。像我这样的人,活着都是一种忍耐。”青锋剑陡然出鞘,剑气冲霄,连雨水都避开了这样的剑气。他抬手,将剑举至齐眉,“昔日琴圣师旷,为参悟自然之道,不惜自毁双目。琴道与剑道,殊途同归。世人沉迷犬马声色,看不穿道的真谛。两位皆是人中龙凤,可明白此中道理?”

      他话音刚落,只听院外一声大喝:“明不明白,正是该问你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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