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了个咪2》黎佳

5、球大仙

　　有这样一个男人，出身名门，教养良好。他只吃最可口的食物，穿最舒适的衣服，做最感兴趣的工作，就连男人，他也只睡最强悍的那一个。
　　有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完成工作，换了衣服，抱着牛奶蛋糕趴在被窝里等男人，可他等到的，却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男人酒后驾车被打成筛子，在医院等他参加告别式呢。

　　这实在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流氓一去不复还啊不复还。路远东的人生就这样杯具性结束了，可周棠的厨具人生还要被迫继续。

　　前来告别的人自动退出了出去，留给周棠一些空间。周棠傻傻盯住盖着白布的尸体，那上面现在有只巴掌大的小虎猫闲庭胜步。他恶狠狠说，滚开。猫不滚，反而摇摇头，干脆蹲下来挠耳朵，那是不让看的意思。然而现在不看以后也要看，他毫不费力地赶走猫，揭开白布。低头看着面目全非的爱人，周棠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他摸了摸路远东狰狞的脸，把头埋在他胸口，半天不动。渐渐他的哭声大了起来：“……叫你酒后别开车你不听！叫你不要老是意气用事你不听！叫你出门记得带些人你也不听！说了不听我的话你迟早要倒霉！毁容了吧！被打烂了吧！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咪呜。路小猫爬到旁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嘴巴鼻尖上沾的全是眼泪。

　　周棠狠狠捶打路远东的尸体，最后掐住猫尾巴大声恸哭：“操你妈的！活该！”

　　“哦？谁要□□？”

　　周棠抬起头抹了把眼泪，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娜娜姐？”

　　路远东名义上的母亲夹着一支烟，靠在停尸房的门边。她身后站着满头黑线的路正南。比起以往的美艳，乔娜这两天的形容有点憔悴，她弹了弹烟灰，“快点哭，哭完就给老娘滚出来，该分家产了。”

　　千呼万唤，周棠终于抱着一只猫，十分诡异地出现在医院的贵宾室。本该第一个赶到的他和众人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不仅穿了身抢眼的蓝色西服，头发还是半湿的，除了眼眶有点红，整个人容光焕发，半点寡夫样子都没有。比起他的表现，向来没心没肺的崔老三都显得更伤心——起码人家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黑，而且连眼线都用了黑色。

　　岳鹏跟着路远东的拜把子兄弟龙二一前一后走进来。一个皱眉一个恍惚，不知到底什么打算。

　　路正南首先站了起来，跟着他站起来的是路西西和路北北，这对双胞胎女孩表情木然，自从参观过遗体后就一直倚着妈妈不动。只有在看见周棠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才眨了一下。

　　除了乔娜，原本坐着的人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等周棠坐下，律师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就开始了。”

　　“等一下，我哥的遗嘱为什么不是小棠哥哥管？”路北北打断了他，冷然发问，“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路西西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嘘，这是爸爸的律师。”

　　“老爸都死多少年了，现在是大哥的天下，凭什么要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管遗嘱，能信吗？”

　　“北北小姐，你大哥再好，他不是你亲哥哥，他原来不姓路。”老律师没生气，只是笑眯眯地说，“我受托保管的，是路家的财产，我要分配的，也是路家的财产，里面包括你们姐妹的嫁妆，可不包括你大哥的。”

　　年轻的骨干们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而花白头发的那群都露出了微笑，显然是赞同这种说法。

　　路北北柳眉倒竖，嚓地拔出手枪顶在老律师的太阳穴——史密斯韦森9毫米口径的M36在灯下散发着冰冷的银白色光芒，美丽而危险，正如同她本人：“我大哥不是我亲哥？你有种，你再说一遍！”

　　路西西面不改色笑了笑，还是依偎在乔娜的肩膀上，她倒是没摸枪，然而她的意思显然是她母亲的意思。四周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进屋之前所有的武器都上缴了，连乔娜都配合地拔出两把枪扔在桌上，就是没人想到路家的小姐也是喜欢玩枪的——就算想到了，谁又敢缴她们的枪？

　　乔娜抽烟，血红的指尖夹着黑色的烟身，袅袅升起的蓝色烟雾遮住了她的表情。

　　周棠坐着不动，替小猫顺了顺毛，又无聊地把猫尾巴打了个结。它乖乖趴在他腿上打瞌睡，很安静。

　　老律师十分镇定：“北北小姐误会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大哥说的。但是你们家的东西不管怎么处理，都得看他的遗愿啊。”

　　路远东的遗愿很简单，同样极具个人风格，风格到除了他本人压根就没有人相信。老律师当众拆开他亲笔签名的封口，信封里的白纸上只写了三个大字——路正南。那字丑得一眼就能看出肯定是路远东的笔迹。

　　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

　　第二个信封被打开了，里面还是一张白纸，三个字：路正南。

　　第三个信封顿时感觉压力很大，等到它再次被破坏，路正南三个丑字不负众望出现了第三次。

　　承受众人意义不明目光，路正南的脸色开始发青。

　　乔娜满意地笑了笑，起身去了洗手间，没人敢拦她。

　　龙二和崔三他们几个站在一起低语，不动声色。路小猫抬起眼皮瞄了瞄自己这群嫡系兄弟，继续咪起眼打盹。

　　原本坐在一起的人转眼间聚成了一小堆一小堆，壁垒分明。

　　周棠走到路正南面前，在他苍白的脸上捏了一把：“钱归你，地归你，人归你，都归你。正南老大威武。”

　　路正南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开嘴角，看了看猫，对周棠说：“我以为……难道不是应该……”

　　周棠充满安慰的对他笑了笑，路正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指指两个还在发呆妹妹，声音终于有点哽咽——他毕竟只有十八岁：“我知道，我知道，我得把大学念完，要把她们嫁出去……还有老妈，那些弟兄们……”

　　周棠怀里的猫喵了一声，伸出只毛绒绒的小爪子，在路正南的手指上拍了拍以示鼓励。路北北先有了反应，她的眼神霎时恢复生气：“喵喵！你也来啦！”她一把揪住那只小猫的耳朵想把它拎起来。猫惨叫一声，吓得周棠挥开她的手，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路西西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周棠，上上下下打量：“小棠哥哥，你知道我大哥死了吧？真的知道吧？真的真的知道吗？”

　　猫仔浑身炸毛，哀怨地瞪着路北北，周棠淡定捋猫毛：“你大哥好好的，别揪耳朵。”

　　路西西无奈地看向路北北，昨天还不太明显，睡了一觉的周棠显然精神不正常了。其实从昨天起就不正常了——昨天夜里十二点多，他房间里传来猫的惨叫，太渗人了！小棠哥哥到底把这只猫当成什么寄托了，他对这只猫做了什么……

　　路北北本质上是个青春美少女，热爱一切和少女这个名词搭边的事物，她使劲捏着猫耳朵摇，少年丧兄也不能阻挡她浑身散发的粉红气泡：“小乖乖~叫什么名字啊？”她揪住小猫耳朵低下头，眼看就要亲个嘴，“来，MU~”

　　周棠吓得抱住猫就往回扯：“路远东。”

　　路北北手下顿时一用力，猫又惨叫一声。

　　……

　　律师们正在核查文件，路正南和家族长老们被迫待在那里看。

　　龙二走到周棠面前，路西西拉着路北北离开。

　　周棠正充满深情抚摸怀里的猫，龙二弯下腰叫他：“棠棠。”

　　周棠冲他笑了笑，和原先一样：“正云。”

　　“还好？”龙正云挑眉问他。

　　周棠搂着猫笑得眉眼弯弯：“挺好的。”

　　龙正云拍了拍他：“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远东也不想看到你伤心。”

　　周棠点点头，一转头就把猫举起来对它说：“看见没，你惹了多大麻烦！”

　　路小猫无奈地喵了声，表示认识错误。

　　于是当崔三拿纸巾拭完眼角，点了根烟问那家伙怎么样的时候，龙正云手插在口袋里皱了皱眉：“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向来讨厌猫的周棠养了几只杂种猫，还管其中一只叫远东，周棠精神不正常了！这个消息刹那间传播开来。

　　路正南接手大哥留下的地盘，几天没睡，此时边让管家打领带，边问：“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幻听。

　　周棠面不改色地重复：“我要远东的尸体。”

　　路正南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立即叫人把他绑起来送去医院做个精神测试的欲望，苦口婆心劝说：“小棠哥，人死不能复生……”

　　周棠阻止他说下去：“你哥没死。”

　　路正南头痛欲裂，他忽然记起下午得去学校考试，晚上又要陪帮中大佬吃饭，上午短短两个小时看上去还得跟周棠耗在老哥的尸体上，终于开始琢磨要不要干脆退学算了：“我知道我哥永远活在你心里……遗体总要火化吧！这都多拖好几天了。”

　　“不能火化。“不管真疯假疯还是装疯，至少周棠表现得说一不二，和他正常状态没什么两样，“火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火化也什么都没有了……”路正南嘀咕。

　　“不火化我们还有机会。”周棠说，“其实我已经叫岳鹏把尸体领走了，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路正南拉领带的手停了下来，他感到一股怒气憋在心口：“那是我哥！你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

　　“哦，我还顺便把正云叫走了。”

　　“你！”

　　“这是远东的意思。”周棠按住他说，“他不在，凭你压不住龙二。”

　　“我大哥没说过这种话！他是把人全留给我的！”

　　“还用说吗？”周棠叹了口气，“这都是为你好。崔三留给你，让他替你对付老家伙。”

　　路正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急还是气，浑身打哆嗦，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突然明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小棠哥？你也要走？你不要我们了？”

　　周棠微微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路正南是他一手带大，如今比他还要高半个头：“暂时不能陪你了，我要去做别的事。”

　　“做什么事？”路正南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又着急又伤心，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开宠物店吗？”自打路远东翘辫子，周棠就养了只大爷一样的猫，没事就跟它唧唧咕咕说话，很吓人。这两天开始带出去遛圈玩，也不用拉，随便走。据说看上去不是他遛猫，是猫遛他，遛累了还要抱起来歇会儿喂口酸奶。还经常遛啊遛啊就遛到金五的酒吧街去。这都已经成各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周棠说：“这个主意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周棠的眼神很诚恳：“你知道哪里有大仙啊半仙啊就是看破阴阳的那种人吗？要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