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了个咪2》黎佳

4、其实我是人

　　我。

　　文档上开始出现第一个字，周棠猛地站了起来。他喘着气，又惊又疑地盯着那只低头努力辨认键盘的猫。

　　搜狗拼音输入法尽职地一个一个往外蹦出字母，从s，h，直到i，虽然速度极其缓慢，但是随着猫爪落下，第二个字也出现在周棠眼前——我是——

　　我是什么？周棠捏紧了拳头，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训练一只猫来吓人？

　　路。

　　第三个字来得很快很突然，好像凭空出现在哪里，周棠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远东？”

　　小猫回过头冲他喵喵喵，又开始低头打字。它按得很小心，周棠的触摸键盘很敏感，尾巴扫一下就不小心一堆乱码，它还得小心翼翼去点BACKSPACE，删掉重来。

　　我是路远东。

　　耗费了整整半个小时，路小猫终于大功告成。它得意洋洋回过头，冲傻傻站着的周棠喵了几声邀功：“不错吧，你男人聪明吧！”

　　已经石化的周棠从震惊中清醒，抓住尾巴就把它提了起来，看那眼神要是有可能似乎想把它解剖了。

　　“什么东西？”他问。

　　喵！！路小猫倒挂在空气里，四爪痛苦得直抽搐，造孽呦！怎么这么粗暴！尾巴要断了！要断了！

　　周棠把它放回书桌，它迅速爬到笔记本后面藏了起来。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周棠又轻而易举把它拖出来：“远东？猫？”

　　路小猫疼得眼睛都湿了。

　　周棠盯着猫看了半天，伸出手指点了点，说：“坐下。”

　　路小猫眨巴一下眼，乖乖蹲到桌上。

　　“起来。”

　　路小猫站起来。

　　“手。”

　　路小猫摇摇摆摆走上前，把两只前爪搭在周棠手心里。

　　“尾巴呢？”

　　路小猫把爪子搭在周棠手上甩了甩尾巴。

　　“叫两声。”

　　路小猫摇着尾巴：“喵喵。”

　　周棠满意地点头：“打个滚学三声狗叫追自己尾巴转个7200度单爪倒立五分钟然后装死。”

　　路小猫囧RZ。

　　“快点！”

　　路小猫……路小猫大怒，喵呜一声，转过身去，不搭理他了。

　　又过了两个小时，在夜色掩护下，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三岔口，低调而不起眼。

　　一群墨镜男的簇拥在车旁。车门打开，周棠从车里跨了出来。他穿着毛衣和牛仔裤，若有所思抱着一只猫。

　　不用这么多人。他淡淡吩咐完手下，就抱着猫，拎着个超市的环保袋走进了小巷，在他到来之前，这条小巷已经被从里到外搜了个遍，巷口站着一堆端枪的，周围半个人都没有。

　　路小猫从他怀里蹦了下来，原地转了几个圈。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照不到这里，狭窄的巷子显得黑暗幽长。它记得原本这里有个拉面馆，后来不知为什么也关门了。

　　周棠单膝跪地，慢条斯理地打开环保袋，取出一盒酸奶，撕开：“小猫不能喝牛奶，只能喂酸奶。”

　　路小猫冲着空荡荡的巷子喵喵喊：“有人吗？我回来了！”

　　它喊了好几遍，还是没动静。周棠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猫食盆，仔细把酸奶倒在粉红色的盆里。

　　路小猫：“……不用这么讲究，倒地上就行了。”

　　然而一人一猫等了很久，除了风呼呼吹，还是半跟猫毛都没看见。

　　周棠把路小猫搂在怀里：“是不是跑了？”

　　路小猫又喊：“我回来了！有人吗？！吃饭了！”

　　这一次，它听到风里夹杂着小小的，微弱的，奶声奶气的回音：“没有人……”

　　路小猫赶紧喊：“错了，是猫！有猫就快来吃饭！”

　　周棠看到一只和路远东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猫崽从黑暗里慢慢探出了头，它趴在那里，不敢过来。过了会儿，又来了两只毛团，都远远蹲着，歪着头打量他，就是不肯过来。

　　周棠说：“你叫它们过来。”

　　路小猫伸出爪子招呼它们：“过来吧，吃饭了。”说着跑到猫食盆那里做示范。吃得满脸奶渍。

　　周棠一巴掌把它掀开：“谁叫你吃了！还没吃够！”

　　喵呜！！！
　　三只小猫大惊，眨眼功夫立即溜得一只不剩，周棠拎着路小猫蹲在那里，冷风吹过，他：“……我错了。”

　　又折腾了十几分钟，三只猫仔终于围在那里吧唧吧唧舔酸奶，其中一只挨着路远东，边舔边问：“哥哥，那只人是什么东西？”

　　路小猫在它脑袋上敲了一爪子：“好好说话。那不是东西，是我媳妇。”

　　另一只小猫说：“他真肥。”

　　路远东纳闷地看着周棠明显偏瘦的身材，肥大概以猫的标准评价？周棠正蹲在一边在撕第二盒酸奶，手里还捧着本宠物杂志在研究。

　　第三只小猫不等第二只说完就急切地问：“哥哥人是母的吗？”

　　路小猫：“……公的。”

　　哦。三只小猫都乖乖点头，继续吃酸奶。

　　路小猫开始思考这三只小崽子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要说现在就压倒看一看，会不会太猥琐了点——自己毕竟也是只猫。就算当初做人的时候，也不可能随便去扒弟弟妹妹的裤子啊。

　　周棠倒完第二盒酸奶，舔了舔手指。路小猫正盯着他的手看，琢磨着真漂亮啊……就看见这只手随手揪起一只小猫。

　　周棠仔细看了看它的肚子下面，又用手机照着摊在一边的杂志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公的。”然后他揪起第二只。剩下的两只拖油瓶吓得挤成一团，喵呜喵呜直哭：“哥哥这只人想做甚么！”

　　路小猫升起一股内牛满面的欲望，它用爪子狠狠抹了把脸。

　　周棠抱着路小猫，带着三只喝酸奶喝得肚子滚圆的便宜猫弟回到家，发现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门旁停着辆卡车。

　　路小猫抖了抖毛，从周棠臂弯里探出头，喵？神马情况？

　　小弟们站成两排，周棠拔腿往台阶上走，岳鹏从门里迎了出来，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神色紧张：“娜姐来了。”周棠一怔，岳鹏哭丧着脸接着说,“西西北北也来了。”

　　他话音未落，客厅里就冲出来两个人，争先恐后披头散发扑到周棠怀里啜泣：“小棠哥哥呜呜呜！”猝不及防，趴在周棠胸前的路小猫被她们挤得差点变了形，周棠还死死抓住它不松手，于是它只能吊在半空痛不欲生，希望趁早脱离这场酷刑。

　　“回来了？”周棠吃力地推开两个小姑娘，拯救快被压扁的路小猫，“你们到这边干什么？”

　　路西西和双胞胎妹妹路北北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白皮肤大眼睛，衬着粉嘟嘟的小嘴。今天两人都穿了身黑裙，哭得满脸泪渍，看起来像童话里的公主：“老宅太远不方便，吃饭还得按时按点，不高兴住。”

　　路北北甩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说：“寡夫门前是非多，当小姑子的得管好你。”

　　路小猫：“喵？！”

　　周棠：“……远东不在，你们两个小姑娘，跟我住一起不太方便吧？”

　　路北北了然地拍他的肩：“大哥在我们才不方便呢。你不是玻璃嘛，怕什么。”

　　周棠继续往屋里走，边走边狠掐怀里的猫，耳朵上掐几把，尾巴上接着掐。路小猫沉默地被虐，半声不吭。

　　路西西和路北北不能说很开心很惬意，至少是很放松地跟在他后面进了门，指挥一堆小弟抬箱子搬床，到处摆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们带来的行李多得能堆满两间房。

　　与此同时，周棠恭恭敬敬站在起居室沙发前，低头听一位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女子说话：“……人人都说我跟远东有一腿。”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乖乖趴在大腿上的猫仔，朝它脑门上喷了口烟，“我十六岁就跟了他干爹。”

　　周棠看着猫瘫在乔娜腿上缓慢蠕动的惬意模样，咬牙切齿说：“嗯，娜娜姐慧眼识英雄……您有什么事吗？”

　　“老娘跟谁有一腿，都不会跟阿猛的儿子有一腿。”乔娜交错了一下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双腿，正被烟气熏得飘飘然的小猫没意识到，一下子从大腿缝里滑溜下去——乔娜轻轻把它夹住，猫仔立即双爪扒住她的腿咪呜叫了声。她笑了，双腿交叉把它夹得紧了些，又故意蹭了蹭：“这猫挺会享受么，宝贝，舒服吗？”

　　看到猫兴奋得摇尾巴，周棠气得直捏拳头，心道这下你们是有一腿了！真的有一腿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有一腿了！擦！

　　“娜娜姐，您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乔娜有些惊讶地抬头：“没事啊，就是难得回来，也不想走了。这房子不错，咱娘儿俩又有共同话题，以后相依为命吧。”

　　周棠的内心开始咆哮，一群又一群的草泥马从他的脑海里欢乐奔过，然而表面上他还是显得毕恭毕敬：“共同话题？”

　　“这年头诱惑太多，守寡不容易。”乔娜又利落地点了支烟，深深吸了口，“别难过，要是一个人睡不习惯，妈认识很多服务不错的牛郎~”

　　“……”

　　乔娜掐了烟，拎起猫，扭着腰肢走了出去，客厅里跑来跑去收拾东西的一众小弟赶忙弯腰，她漫不经心冲周棠打了个招呼：“妈就睡你隔壁。这猫挺对我脾气，送我了。”

　　于是这天呆在周先生公寓的小弟们，很幸运看到了周棠饿虎扑食压倒他名义上婆婆的战栗场景。

　　“我儿子尸骨未寒。”乔娜被压倒在地板上，情绪还算平静，“你个做寡夫的就打起他妈的主意了？”

　　周棠压在她身上，小弟们看傻了眼，下巴都掉了，全忘了该去扶一把。周棠从小体育就不太好，平衡能力一直不咋样，这次绊倒真的是心急之下无意识，他面红耳赤地把脸从乔娜柔软的胸口抬起来：“不是，我……我再送你一只猫……另送一只，好的。”

　　“这只就挺好的。”

　　“这只是我的。”周棠寸毛不让，“它、它害羞，不习惯被陌生人拎着……”

　　“宝贝，我也不习惯别人把手放在我胸口上，害羞呢。”

　　周棠被人托着胳膊拎了起来，岳鹏一声不吭把他拉起来站好。又把乔娜扶起来：“娜姐……”

　　路北北站在楼梯口，往下望：“老妈，你别刺激棠棠了。我听说受了伤的人特别需要移情，快把猫还给他。”

　　路西西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北北，你可以小声点，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