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of the Loveless》明烛天南

6、第 6 章

　　六

　　加隆抬起胳膊擦了一下快流到眼睛里的汗，拍拍手大声喊着休息十五分钟后吃午饭。场地上的少年们立刻欢叫着边脱衣服边往冲凉间跑。

　　他跟在后面，小心地转着刺痛左肩。

　　秋季联赛将近，最近可能是训练得太过了。他用右手揉着旧伤的位置，布料下传来的黏腻感让人烦躁。

　　秋天……

　　加隆按着肩膀，靠住墙壁低下了头。

　　教练？你没事吧？

　　加隆循声回头，是米罗。

　　我没事。他立刻调整好表情站直。中午实在太热了，连我都有些受不了，下午不如让他们做基础练习，毕竟中暑的话得不偿失。加隆很快地说。

　　米罗点点头，加隆这才注意到对方也一身汗，没被帽檐遮挡的鼻尖晒得通红。

　　C组的十二号扭到了脚，不得已我代跑了一下。感应到加隆询问的视线，米罗边擦汗边解释到。这种天气里，两个垒包的距离也很累人啊。

　　加隆笑了一下：都市人的通病。

　　谁说的。米罗摘下帽子，提高了声音强调：我也每天运动。

　　哦？你说的运动，该不会是指在club里跟辣妹们跳舞吧？

　　米罗张了张嘴，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去，换成了洗澡去吧。

　　好在加隆无心调侃米罗，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淋浴间。

　　午饭过后做好柔软操，从两点到三点半是队员们午睡的时间。家长们则利用这时间收起孩子们的脏衣服送到洗衣房和做晚饭的准备。

　　加隆也会用这段时间稍微休息一下，或者看看孩子们的训练安排做做能力分析之类。因为旧伤的原因没法吹空调，加隆坐在比较凉爽的大厅里，翻动着手里的材料。

　　不多时，米罗也坐了过来，并递给加隆一杯冰茶。

　　谢谢。加隆接过冰茶。他感到米罗似乎想跟他聊些什么。因为年龄较其他孩子的家长更接近自己，加隆跟米罗的话题从不拘泥在孩子身上，所以两人的关系倒更像是朋友。

　　结果米罗却没有开口。他的冰茶杯子里插了一根吸管，此时他正咬着那吸管，看向在斜照的阳光下慢慢飘舞的灰尘。

　　米罗？

　　你知道，我不是艾萨克的亲哥哥。米罗突如其来的开口了，而加隆倒没有太惊讶。

　　我知道，你第一次去接艾萨克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加隆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目前为止你做的不亚于那些家长们。

　　米罗没有接话。

　　其实，这些孩子的哥哥或姐姐根本不会愿意陪弟弟参加集训，大麻和舞会反倒更吸引他们一些。加隆喝了一口冰茶，接着说：

　　现在的这些孩子们，即使有兄弟姐妹，在家的时候彼此之间也像陌生人一样。老实说，你能为艾萨克做到这个份上，我很惊讶。

　　米罗晃着玻璃杯，里面的冰块互相撞击出细微的清脆声响。他似乎在斟酌些什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教练，你有兄弟吗？

　　加隆的手腕抖了一下，冰块的脆响此刻让他觉得刺耳极了。

　　他掩饰性地把杯子送到嘴边，突然觉得自己的慌张毫无意义，于是又慢慢地放下。

　　我有一个哥哥。加隆平静的说。

　　你跟他是怎么相处的呢？米罗追问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可能越距了，但是有的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对待艾萨克。

　　你现在做的就很好，不用勉强自己去成为他的哥哥。加隆很快地回答。

　　逃避了问题？米罗不为人知地啧了一声。

　　教练的哥哥跟你年龄差得多吗？他又提出一个问题。

　　十分钟。加隆仿佛想起什么事情，笑了起来。小时候因为这个还打过架，因为我说是我把他踹出去的，他非要踹回来才甘心。

　　挺可爱的嘛。米罗随意地说。

　　现在想想真是的，可长大后我们就疏远了，顶多隔几个月吃一顿饭。加隆略微皱起了眉头，一旁的米罗看得真切。

　　有时候我想还不如没有兄弟。别人都说有兄弟姐妹不容易寂寞，可是与其长大后越走越远，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

　　加隆像是沉浸在什么情绪里一般攥紧了手臂，米罗赶紧说了一些独自成长如何如何的场面话。他的语调轻快，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加隆低着头，并没有看到。

　　米罗是一个感觉十分敏锐的人。集训期间，他跟加隆谈论各个方面的问题，只见过加隆对兄弟这个问题产生过异样的反应，这不由得让他觉得十分好奇。

　　他忆起第一次去加隆家里的时候，被倒扣的那些相框。加隆泡咖啡的时候他偷偷地看过，是他和一位长相跟他几乎完全一样的人的合影。

　　但是米罗的明知故问却收到了刻意回避的回答。他恨他的兄弟吗？如果恨的话那些相框应该早就被丢掉了吧。

　　那么，爱吗？

　　米罗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自己的直觉一向准得过人，但是唯独这个直觉他不愿去想。

　　双胞胎之间……他思索着把手机搭在下巴上，无意识地敲着机壳。

　　马路对面的办公楼里走出一个人，他有着和加隆惊人相似的相貌，此刻他礼貌地拉着门，等另一位年轻漂亮的黑发女人走出门后，两人相携钻进了早等在一旁的车内。

　　米罗目送那两车离开后，穿过了马路。

　　与此同时，卡妙正在对付一只过分活跃的金毛犬。它从早上开始就叫个不听，连带着整个诊所的动物都叫了起来，吵得人头疼。

　　它生什么病了吗？卡妙问修罗，后者摇了摇头。

　　只是寄放。修罗指指门上的标签。她的主人外出了，委托我们照顾。

　　她？我懂了，看来要让她安静下来，需要我牺牲一下色相。卡妙说着作势去拉工作服的领口，修罗被他逗得呛了一下。

　　这样多好。卡妙在心里想。他应该多笑笑。

　　不过修罗的笑容并没持续多久便消失了，他比了个还有工作的手势便离开了寄养宠物的房间。

　　卡妙看着渐渐合上的门板，意外地发现金毛犬不叫了。

　　你知道他是去帮助你的同类吗？卡妙去摸她的头顶，金毛犬顺从地顶着卡妙的掌心，接着使劲摇起了尾巴。

　　真稀奇，好像你听得懂人说话似的。卡妙坐在地上挠着狗的下巴，房间内突然响起了铃声，看来是前台有人来了。

　　卡妙急忙跑出去，一位肤色健康长相英俊的高大男人正在前台张望着四周。

　　您好。卡妙打了一声招呼。对方应了一声，说我是来接露比的，接着递过证件。

　　好的，请稍等。卡妙去查顾客资料，瞟了一眼证件上的名字，立刻定住不动了。

　　加隆？

　　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卡妙低下头继续工作，而后去后面牵出了之前一直欢叫的金毛犬。

　　是因为出差而把她放在这里吗？把狗交给加隆的时候，卡妙试探地问。

　　差不多，是棒球队集训。加隆收好卡妙交还的证件，跟卡妙握手后便牵着狗离开了。

　　原来如此，这个加隆应该就是米罗说的……卡妙呆立了一会，立刻去翻顾客资料，并把上面的联系电话和住址存在了手机里。

　　等等，我这是在干吗？卡妙猛然一惊，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最后还是没有删去那些打好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