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梦君归

9、十八岁（上）

　　或许对每一个人来说，十八岁都是一个分隔线。原本还是那么天真，敢想敢做，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都一下变了。
　　踏过那一条线，也就多了几分责任几分成熟。
　　然而，仍然是年轻的，仍然年轻的精力充沛。甚至仍然可以疯。

　　毕业这个词，就好像永远跟他们无关一样。同学关系也不会改变。
　　高中后，忍足和迹部又同时升上东京大学。
　　假期中，宍户找到迹部，说希望在上大学“劳燕纷飞”之前，大家再聚一聚。
　　劳燕纷飞？这个笨蛋还是乱用成语。

　　那个傍晚迹部第三个到了约定的酒吧。
　　他穿着一件浅色风衣，深色高领棉衫，长裤衬着修长的双腿，皮鞋是新的，一走进门，顿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慈郎第一个到，第二个则是在迹部进门时正和一个棕发女郎聊得起兴的忍足侑士。他看见迹部进来，忙两句结束谈话，冲迹部迎了上来。
　　“小景，我等了好久”。

　　迹部愣了一愣。这个家伙，今天尤其特别的欠扁，如果欠扁=帅的话。
　　一件浅色衬衫，不打领带，不扣上面两个扣子，一条深色牛仔裤微有点贴身，腰间一条另类的皮带，脚上半长筒的棕色布靴，靴口微翻，整个人身上的性感与不凡简直无人能及。眼睛更好看，两道盖在流海下的轩眉，睫毛浓而微长，紫蓝色的瞳中光华流转。没有眼镜，他没带眼镜，迹部呆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现在忍足的眼睛里，写满了危险，眼神迷离地像刚从牢中脱身的猎豹，笑容更加让人不自觉得想逃离。

　　“小景你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么？”忍足看迹部呆愣地看着自己，茫然地问。
　　迹部猛回过神来，躲闪地绕开忍足，道了句，没什么。眼睛不经意地一低，目光恰好驻在忍足衬衫领口半现半隐的锁骨上，不由脸颊一热，染上两抹微红。
　　“小景？”忍足走上去，伸手摸摸迹部的侧脸，不由地笑了笑，“干嘛脸红。”
　　“没。”向后退一步，避开微凉的指尖，迹部缩了一下脑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坐到慈郎所在的桌边。

　　这时刚才和忍足聊天的女子走过来，端着一杯酒放到迹部面前，对忍足笑了笑：“这就是侑士说的那位？确实十分出色呢。”
　　迹部不解地挑眉看了看她，却见她正打量着自己，颇为恼火。这时忍足一把拉开她，笑了笑，说：“不要这样看小景，会生气的。”
　　女郎笑了开来，抬手指了指酒杯，对迹部一眨眼：“我请你，亲爱的。”

　　她离开后，迹部便一脸愠色，忍足只好开口解释：“小景不要见怪，那个是姐姐的朋友，她们没有恶意。”
　　冷哼一声，迹部往椅子上靠下，忍足挨着他坐过来：“小景，我今天看起来怎样？”
　　抬头，迹部挑起眉梢：“真像是酒店拉客的……”
　　闻言，忍足笑了起来，连头发也跟着肩膀微微颤动，不一会便笑趴在迹部胸口：“小景，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你说呢？”
　　没有推开忍足，迹部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慈郎仍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有些感觉并不必出口，只要我觉得是，那便是真实。

　　忽然听见岳人的叫声，迹部正了正色，将忍足连头推开，脸扭向一边。
　　“哇侑士今天相亲么？超帅的啊！”岳人蹦蹦跳跳地扑过来，一把扣住忍足的手臂，“不愧是我的搭档！”
　　“哼哼，岳人倒是没变，还是相当的可爱。”

　　两人十足的默契再次招来另一对的白眼，只见凤一身笔挺的西装，一边笑得又尴尬又无奈。
　　“长太郎你干什么穿这么正式。”宍户不满地问。
　　“我也不想。今天是爽掉别的邀请跑来的，来不及换了。”凤笑了笑，坐下来，“唉，说了好久才同意让我来这边的。”
　　“什么邀请啊，这么大面子？”宍户问道，还刻意看了一眼迹部。
　　“还不是一些商业性聚会，美其名曰商业联谊、强强联手，切，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己。”凤无所谓地说，忽然叫迹部一声，“迹部学长，听说你放弃网球了，真的吗？”

　　突然被点名，迹部有一刹的无措，只好点点头，又补充道：“网球只是玩玩，你也了解这不是正业。”忍足也接上话来：“小景是要接手迹部财团吧。”
　　“那可真是日本网球界的一大损失，”岳人支起下巴，“嘛，也是日本商业界的一大幸事。”
　　凤却失望地道：“迹部学长当时那么看重网球，我还以为……不过，我是梦想当一个职业网球选手了，宍户前辈呢？”
　　“我？”宍户放下手中的饮料，想了想，忽地苦笑，“我要去法国，免得老头子总是催我订婚——算是逃难吧，呵呵……”
　　“法国啊……”岳人笑了起来，颇为淘气的吐了吐舌头，“最浪漫的去处了吧。我虽然也想出国，但还是放不下摄影，只好等学成了再全球乱飞。”
　　“是放不开‘下克上’吧。”忍足小声道，随即招来岳人一个白眼。
　　“那你们的家业呢？”迹部挑挑眉，突然开口道，“不是全要送别人吧？小心到时候被‘迹部’吞了。”
　　“哈哈，那也不错。”岳人开朗一笑，“迹部你看我们，也没有和你对抗的才干吧。”

　　忍足随着众人一起笑起来，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一股酸楚，忽然岳人又问：“侑士呢？一定有一个很浪漫地打算吧？”
　　大家都静了下来，一齐看向忍足，他转头去看迹部，又有些闪躲地收回目光：“我啊……”顿了顿，半眯起眼，抬手支住下巴，“继承‘医学世家’吧。不然我要去哪？什么浪漫的打算，又不可能实现……”
　　“诶？没想到侑士这么轻易就这样说，你以前不是想做个自由画家的么？”岳人惊讶地叹道。凤声音更加失望：“不用这么早就放弃吧。你也和迹部学长一样……”
　　“放弃啊……”忍足喃喃念着，目光再次飘向迹部，“我可不喜欢这样呢。”
　　“可是又能怎样？”迹部挑起眉，“现实就是如此”。

　　如果最终不会有结果，再怎样坚持也是徒劳。

　　忍足闻言，顿了顿，苦笑道：“是呢。现实如此，真让人辛酸。”语毕，拿起迹部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转转酒杯，眼睛落在玻璃上的影子中，到底，哪个才是现实？为什么始终觉得不甘心呢？

　　看着反常的忍足，迹部眼睛有点发毛了起来。
　　忽然忍足抬起头，又看向迹部，紫蓝色完美的眼眸中，盛着迹部从来没看过的感情。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害怕失态，迹部向反方向扭开头。

　　迹部没想到那天忍足竟然喝得烂醉。离开时走路的脚步都显得蹒跚。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回去，迹部把他拖上了自己的车中，让他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开车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东京的天空是照例没有星光的，路过那些夜店鲜艳而漂亮的灯下，迹部总要不经意地看上几眼。再看看忍足，喜欢他向往他的那些女孩子只道他既英俊潇洒又温柔体贴，却不知连他自己都说“因为完美所以才虚假”。

　　他在暗示什么，他话中有话，难道本大爷听不出？
　　外表是假的，温柔是假的，这些仅是达到目的手段。等到你在他完美的骗局中深陷的时候，就会发现连感情也是假的。
　　本大爷已经被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