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梦君归

8、十七岁

　　一同升入冰帝高中后，两个人纷纷告别了网球。迹部连任学生会会长，对事务越发熟悉，也越发忙碌。忍足也被挑入了学生会，执行主席，迹部曾经干过的工作。
　　——我努力的在你的身后追逐，每到达一个目标，都会发现你早已走得更远。

　　高一开学的那天，迹部看见忍足径直走到面前，对着自己的笑容里有一种近乎蔑视的傲然，一字一顿地说，呦，小景，好久不见了，暑假一定过得不错吧。
　　分到一个班级了么？迹部想着。
　　他没作声，只礼节性的点一点头。哪料忍足在他的身旁抽出椅子坐下，接着说我父母也很记挂你呢，本来想邀请你去大阪玩的，但是我想小景一定很忙。

　　迹部愣了一愣，忽然一阵心痛。
　　他只好轻“嗯”了一句，差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忍足明明清楚，假期他的父亲不能回来，而他只能窝在家中，偌大的别墅里更是寂寞难耐。下人从不愿多说，连管家也是应付自己。
　　除了读原文书，还是读原文书。有时候枯燥的商业文件也一并读了。
　　本来是早已无所谓了，可是偏偏今年，他意识中总有那么一块希望。
　　可两人之前闹得僵，到毕业前都没什么接触，放假后忍足更是音信全无。

　　忽地前座女生转过头，好奇地问：“原来忍足君和迹部大人两家是世交啊。”
　　一愣，未考虑如何回答，却见忍足轻声笑了起来，向前靠过去，伸出手支住下巴，应道：“岂止是世交，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语毕，前面的女孩子被逗乐了，笑了起来，和忍足两人很快地熟识了。迹部看了看他，不由又偏开脸，看向窗外。

　　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的成长可能只是二个月的事情，人的变化可能只是那么一瞬。他不知道是忍足成长了还是自己变化了。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少有国中的稚气而多了不止几分的魅力。
　　他和忍足三厘米的身高差距也有渐渐拉大的趋势。

　　尽管是同桌，迹部还是觉得像隔了几个世纪一般。因为忍足变得不像是忍足。

　　他脸上仍旧时常挂着微笑，但那笑容意味深长甚至有几分阴冷感觉。迹部不明白他更加闪烁的眼睛和更加含糊暧昧的语言，有时候他会想起那天看着忍足从路灯下转身，背影渐渐没入黑暗中的情景。之后再次相见，就忽然发现回不去了。

　　忍足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不再是“拯救睡美人的骑士”，可迹部睁眼一阵天旋地转后，又开始想忍足的“早安吻”。忽然又觉得，忍足不可能这样说过。
　　把那些所有的名为“忍足”的碎片收集起来，却感觉它们拼不出一个人，因为它们没有几个的外缘可以契合。也许，迹部从一开始收到的就是冒牌货，可却让他从五岁记挂到十二岁。记挂“嫁给谁”的那个誓言。
　　也会有几段往事，交错重叠。

　　小景，我以为你不来了。
　　我等是因为我不想放弃……

　　对了，他说“不想放弃”，却不是“不会放弃”。
　　迹部景吾你这个笨蛋，被这么明显的言语疏露骗了不止一次。

　　“迹部大人，迹部大人，喂！”
　　手滑了一下，迹部从半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人还在学生会的支部主席会议上，却不止走了神，而且陷入冥想。
　　“啊……对不起，本大爷昨天……呃……”迹部言语显得忙乱，眼睛不经意地看向执行部的座位，目光和忍□□会，脸上一热，忙偏开脸。
　　“小景，支部主席的会议时间定得太早了。”忍足站起身，一脸严肃，“我不认为为了赶早会议就缩减睡眠时间是理所当然。何况，执行部的事务很多，财务部又要整天面对繁乱的数字，宣传部总是得费神去想那些新奇古怪的点子，你应该为我们考虑一下。我以执行主席的身份提出议案，修改会议时间和频率。”

　　迹部皱起了眉，忍足的语气怎么听起来都像是责怪他太苛刻，可是，会上除了自己，并没有什么人表现出明显的精力不支。又看了一圈，发现十个支部主席全都一脸“真是说到心坎里了”的表情，只好点了点头。

　　“批准，具体方案由执行部和我商议通知。那，还有其它事情么？”

　　会议结束，迹部靠上座椅，闭上眼等待所有人都离开。脚步声绝后，睁开眼，却看见会议室中还有一个扎眼的墨蓝。他愣住，看忍足走过来，突然害怕起来。
　　“做什么？”他问，忍足勾了勾唇角，将一个文件放到他的桌上。
　　“财务部的月末结算。从今年2月份开始”。

　　奇怪地看了忍足一眼，一边翻开文件，一边应：“我们执行部长可真是神通广大，这个也能弄来。”
　　冷哼一声，忍足绕到迹部身旁，斜倚上会议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淡淡地说：“小景还这么精明。这些可费了我不少心思呢，小景看看，有什么感想。”
　　“很完美的结算。”迹部看了他一眼，接着手指翻动，向下看去，神色却渐而凝重起来。忍足却一直笑得诡秘。

　　合上文件，迹部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还是太信任你们了，没想到财务部的人竟然背着本大爷……”
　　“小景的意思是？”忍足顺而自然地追问。
　　“这里面有猫腻。”迹部笑了笑，心里却不由一股失望。
　　原来忍足仅仅是在跟他汇报学校的事务。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可是这帐目做得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迹部忽地挑起眉，扫了忍足一眼。
　　“哼……”忍足轻声笑了起来，然后正了正色，看着迹部的双眼，关西腔的尾音给念的一阵咒语，饶有深意，“正因为太完美，才是假的不是么？”
　　顿了一顿，迹部陷入沉思。

　　太完美，所以，是假的。
　　是啊，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东西。

　　一个星期后，冰帝高等部财务主席引咎辞职，轰动一时。
　　执行主席忍足侑士本和财务部走得很近，也曾和财务部中的不少女孩子打得火热，可在这件事后，这些关系却一并决裂。
　　然后忍足升职成了会长助理，反而清闲不少。

　　第一天到任，迹部笑着看他：“从没见过你这个笨蛋对学校事务这么关心过。”
　　忍足笑容不改，嘻笑道：“小景，我也升职上来了不是么？不然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以为你是为了什么？
　　迹部冷笑，本大爷从不关心你这个笨蛋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