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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二十五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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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活的时光快的不可思议。转眼之间,迹部就要博士毕业,已经站在大学生活的尾巴上了。他有点恍然。
那天父亲从美国回来,取道日本来看他,反倒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问,景吾,不在学校住了?你自己买了一栋房子?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钱?
一连三个问题,脸上仍是波澜不惊,语气中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快。迹部犹豫着如何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又问:和别人住在一起吗?是……忍足家的小子?
迹部一惊,只说,父亲大人……
他看了看迹部,冰冷的表情松了一松,忽地双缓缓地舒了口气,一个叹音从嗓中泄出。
父亲大人,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迹部点一点头,从他身边擦过,他忽然叫住他,说,给我搬回来!
迹部听出,那语气中有着不容辨驳的坚决和强硬。但他只是顿了顿,又说,对不起,父亲大人。
景吾,你从来没有违抗过我。搬回来!迹部财团是要你接手的!
我知道……
那就不要做对它不利的任何举动!
本大爷没有!
迹部猛转回身,挑起眉,却又惊诧地愣住,看着父亲,发的鬓角,眼角微微的鱼尾纹,曾经年轻干练,英俊,总给人一种压迫力的迹部老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带着些许慌张的表情,看着迹部。
景吾……我……
他停下话,犹豫了一下,将握紧的手指松开,向迹部伸去,停在半空,又缩了回来,和迹部熟悉的那个父亲不一样,完全像失去了依靠一样茫然无措的慌乱。
父亲大人?迹部唤了一声,他看见父亲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转过身,慢慢地踱步,在迹部的视线中消失。
迹部想起那些模糊而散乱的片段,三岁,母亲盖着白布的身体在视线里消逝,她苍白冰冷的嘴唇一张一西,像一段无声的默片,他的世界里没有泪水……
仍是三岁,父亲迷人的身资优雅的皮鞋踩着凌散着花瓣的地毯,他手中握着的那一束妖冶的玫瑰,他的下巴抵在肩上的微痛和湿热,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只剩下自己一人显得空旷而清冷的房间,他的世界里也没有温暖。
直到他看到那个金色的绒线网球,和忍足多年常变的微笑。
可是迹部内心深处的支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样。那个时候,父亲对自己说,幸好,我还有你……然后,自己才为了这份类似责任的承诺,苦苦挣扎了十多年。
他知道父亲想说什么,迹部财团需要我,日本经济需要我,国际市场需要我,这都只是借口。他需要我,依赖我。以为在他身边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想说,一定想说,景吾,我只有你了……
本大爷……是要推开二十年前的责任,推到自己一贯支掌,还是……放弃我最想去守护去拥有的……那个人?
忽然迹部忽然一惊,心上满是诧异。
本大爷,最想去守候最想去拥有的?!忍足?
他回到家,习惯性地按响一楼大门上的门铃,然后掏出钥匙。这时忍足会从匆匆楼上跑下来,说小景你真坏,明明有钥匙进得来。
他笑着替自己接过包,接过外套,然后泡好茶在楼上的书房等待。
可是今天没有人跑下来,迹部愣了愣,对着一楼的空洞的厅室叫,忍足。没人回应。他不奇怪,以为忍足毕竟要准备毕业论文,现在多半是仍泡在图书馆里。
家里没有下人,女仆都不在,他拿着外套的手伸了伸,最后将衣服仍在沙发上,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穿过一道隔门走进书房,看见桌子上摊着一叠未来得及收拾的书籍和一篇未完成的书稿,钢笔睡在一旁,笔帽还套在末端。
他随手拾起一本书翻开,诧异的发现竟是中文的著作,几个和日本相近的字形,勉强读了两行,自己笑了起来。
书丢一边,看论文。其实忍足的字很好看,迹部想,嘛,跟本大爷比话还差得太远。但是虽然迹部是不觉它特殊美观,还是看着出神。
“论中国的医药及临床效用?……”迹部皱了皱眉,“什么啊,这么简单的句子也会写错……”顺手抄起钢笔,叉叉杠杠。
这个笨蛋,日文都写的这么烂还研究中国医药。
哦对了,所谓天才,通常也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短信。“小景,我和伯父有话要说,不回去吃晚饭了。你乖乖吃晚饭,不许省掉。”
伯父?迹部愣了愣,顺手回了一条:“谁啊?”
“谁?小景,是你爸爸啊!ORZ”
我爸……父亲大人?!和忍足?!这个笨蛋,亏他还能这么轻松地叮嘱“乖乖吃晚饭”。迹部扔下手机,外套也没穿,换上鞋出了门。
本大爷还不知道在哪个饭店,父亲大人的话,也只有那几家了。
迹部从院中倒出车,轻入夜色中去,忍足侑士你这个笨蛋,父亲大人找你无非是要我们分开,如果……如果。
思绪断了一下,迹部伸手一掌拍在方向盘上,随即是车笛尖锐的鸣叫。
本大爷的世界里没有如果。
这个世界上,你可以怀疑上帝鬼神的存在,也可以怀疑最新科研成果的真伪,但果不能怀疑迹部大爷办事的能力和效率。
这句话是绝对有理论和实际的双重根据的——1、他大爷的世界里没有如果。2、他大爷的Insight 战天不胜攻无不克,当然他不想了解的除外(比如忍足侑士)。3、如过你也可以在一个半小时内、在累计车程为半天多的几家N星级宾馆中找到两个人、并准确定位到房间号的话,相信至少有一方面你和他先比还不太糟。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怕耽误几秒钟而大胆的将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跑车带钥匙扔在路边的魄力在内……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某事的重视程度。
不过事情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当迹部冲到房间门口外时,明显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然后门在他伸手之前自己打开。
小景?
不管怎么说,看到迹部衣着凌乱(比较平时而言)脸色苍白的忽然出现在面前,就算天才如忍足,也一时弄不清状况的呆在原地说不出来话。
笨蛋!!迹部只来得及吼了一句,就看见父亲在后面,随即也消了声。
景吾?吃晚饭了吗?我再给你叫一些菜?在这吃吧。他一边整着衣领,一边拉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又笑了笑,景吾,侑士不老实,有些话要你跟我说。
嗯。迹部收了收怒容,昂起下巴,银发的尾稍一抖,泪痣在灯光下意外的明晰。忍足呆愣在原地,还久才回过神。
侍者递来了车钥匙,示意迹部的车停好了,弄得他一阵脸红。
好了景吾,你快跟我说,你和这小鬼的钢琴,谁比较好,迹部父亲一边说,一边指示侍者将牛排放到迹部面前。
钢琴?!迹部浑身猛地一颤,眼光瞟向忍足,狠瞪了一眼,又支吾起来,这个啊,父亲大人怎么想起问这个。一边掩饰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
因为我很在意谁睡了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