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梦君归

16、二十五岁（下）

　　迹部差点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看向忍足，这个笨蛋还敢笑？！确实，忍足正欣赏迹部嚼牛肉时的优雅姿势，盯着迹部的两片薄唇发呆，自然陷入个人的世界中，对迹部的怨恨和瞪视毫无知觉。
　　景吾！这时迹部父亲有些不满的打断两人无视旁人式的“眉来眼去”，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和侑士谁睡了地板？
　　嗯……当然不是本大爷。迹部咽下牛肉，理直气壮地说。
　　哦？景吾是赢了，侑士吃苦了吧？他端起面前红酒指向忍足，含笑地说，来，为侑士的惨痛经历干一杯。

　　迹部看了看父亲，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却写着十足的促狭。这让迹部还疑起来，到底他是谁的父亲，怎么老给人一种属于忍足侑士的狡猾老道的感觉？虽然心下犯嘀咕，迹部也端起酒杯，顺带给忍足使了个眼色——笨蛋，要是说漏了嘴本大爷就杀了你。
　　忍足一脸无辜状向迹部眨了眨眼——小景，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呐！
　　你！迹部咬了咬牙，忽听见父亲又开了口，景吾你之前喝酒了？脸怎么这么红？
　　迹部一怔，本大爷……没有。

　　可是，我不太相信是景吾赢了。放下酒杯后，迹部老爷又说，一边望向忍足，侑士你输了？
　　我都说了伯父，我拿小提琴的曲子在钢琴上弹，以前又从没有碰过钢琴，怎么可能比得上小景“十七年”的功底呢？忍足一边说一边笑，最后，我只是贯彻了经济学上的“双赢”策略罢了。

　　等一下，迹部忽然抬起头来，你说你在唬弄本大爷？
　　没有啊小景，我句句都是真话，忍足正了正色，道：我没有老师教，是自学对吧？还有的确也会弹对吧？小景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对吧？哪儿唬弄你了。
　　好你个忍足侑士。迹部冷笑。

　　迹部老爷似乎已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看迹部没有再吃下去的想法，就按铃招来待者，递过几张卡，对迹部说：“回去吧，侑士喝了点酒，不好开车，景吾既然来了，正好载他。”
　　“父亲大人，您住哪？”
　　迹部追问了一句，却换来一声叹息：“我？连夜的航班赶往瑞士。”顿了顿，又说，“景吾，你要接手的财团是个很重的担子，小子要踏踏实实的干啊。再过不久，东京的总部就是你的天下了。”
　　“本大爷？不久？”
　　迹部老爷却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别再问下去，只道：“希望和那个小鬼说的一样，你能找到‘双赢’的方式。”
　　“一定能的，伯父。”忍足支起下巴，看着迹部笑了起来。

　　迹部看了看父亲，微微松了口气，却忽然一种不安涌上胸口，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看着忍足自信的笑容，却也没有深究。
　　然而事实证明迹部是对的。
　　因为一个日之后，瑞士传来消息，迹部老爷倒下了，正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再有二十九天，就是迹部下一个生日，他和忍足赶去了瑞士，却最终没有将状况改变。
　　接手遗产成为迹部财团掌门人是生日的当天，在瑞士的医院里。

　　迹部背着通亮的灯光，看着时钟上的针转动看得出神。忍足揽着他的肩。吻着他眼角的泪痣，道，景吾，振作点，你还有我。
　　可是他心里清楚，那个人的迹部心目中的地位是绝对的唯一，不能动摇也不可改变。他是一个非常的魅力的人，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喜欢他，忍足自己也是，从那天谈话后，就觉得十分投缘。也正因此，才让忍足对他放开了警惕，可是想不到这短短的一个半月，竟会有这样的变故。
　　看着迹部的样子，就忍不住揪心的痛，只想紧紧抱住他，这辈子都不要放开了。

　　“侑士。”迹部忽然喊他的名字，忍足一惊，忙应：“我在”。
　　“侑士，从我三岁之后，我的生日礼物就总是汇钱，一年到头都是钱，汇到最后，本大爷都感觉到再怎么挥霍也用不完似的……”
　　忍足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安静地听他说完。
　　“二十年前，母亲就走了，二十年后的生日，父亲大人也是，他们送本大爷的礼物可真是让人……哼哼。”迹部说不下去了，便吊着肩笑了起来，笑得连带全身都发抖。
　　忍足只有死死地抱住他，不住地轻叹着“景吾”。
　　“二十年啊，”迹部叹了口气，“本大爷的预感灵验得很，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诅咒。”
　　“不会的景吾，不要乱猜了。”忍足说，“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他不断重复，只希望迹部能有一个可依靠的地方，不至于这么的一直撑下去，他知道，他不会哭。他所有的眼泪都在那颗泪痣里，就像一个封印一样，藏着所有有因或无因的触动和疼痛，他只能连它们一起带在心里，抹不去也无法忽视地疼着，却不愿让别人知晓。
　　他听见迹部的笑声干涩生硬，却偏执的要维持。
　　他听见他说：
　　“二十年的一个往复，不知道我还会再失去什么，还会再得到什么……”

　　“小景！”忍足打断的有些急促，“失去的和得到的，这都是你的生命。还记得那晚的烟火吗？”
　　迹部恍惚中点了点头。
　　忍足轻轻笑了笑：“不管那些美丽的东西凋谢的多么迅速，至少，他们深深地刻在我们心里。”他抓起迹部的手覆在心口，“他们留给你的幸福，一直都在这里。”
　　“而你要做的……就是抬起头，往前看。前面，才有你能够把握住的幸运。”
　　“景吾，有我在，我一直在这里……”

　　对了，还有你啊。侑士，我还有你。

　　迹部望进那对墨蓝色的眸间，这二十载流年尽数回放眼前。
　　这时候他才终于想起，病床上美貌女子苍白的嘴唇开阖，一直呢喃的话语，原来是“还有你”。她走的那样安详，那样从容，是因为早就把陪伴那个男人的任务交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相信只要她留下他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们就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一转眼之间，他们都已经离去。

　　迹部伸出手，抱住了忍足，任凭滚烫的眼泪沾湿他的衬衣。
　　他像二十年前父亲抱住他一样，满眼泪水却坚定。
　　他笑着说道：“幸好，我还有你。”

　　侑士，如果说你对我的承诺是“喜欢”，那么我便能对自己坦言，我爱你到何种程度，连同该恨的，也一并爱了。
　　连同本不会相信的，本不该去做的，也一并地收下。
　　这已经够多了，我几乎押上了可以押上的一切。迹部慢慢闭上眼，呼吸渐渐平复。所以，就算这真的是命运的一个诅咒，本大爷也必须要去争一次。

　　这已经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了，如果说以前还在拼信仰，从今往后，我们要和现实比拼的，就是实力。
　　本大爷一定会得到的。
　　属于我的双赢。

　　——Fin——

作者有话说

　　下面后记，感谢大家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