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戏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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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都是来回于茶铺皇宫之间，回到府里也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留给我仔细想想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
晚上睡觉都是浅眠，夹杂着混乱的梦境。经常是半夜突然惊醒后趴在床上努力回想，很奇怪，就这样努力的回想，却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醒来，却又再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晚渐变成灰蒙蒙的清晨，这就是所谓的失眠。
于是脸色愈加憔悴，也有些弱柳不禁风雨的感觉了……唉……
乘着马车，坐着轿子，摇摇晃晃弄得我昏昏欲睡，晚上睡不着，白天又由不得我打个长些的盹。很难得的，一向迟钝的雨霖铃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虽然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早上的早餐就多了几份加了糖的牛乳。
跋涉于两边的时候，见我晕晕沉沉，会记得在马车上多添几个靠枕，会时不时的掏出几个裹得好好的果糖，递过来，见我满脸惊异和感动，他也只是风清云淡的转过头去，再递上一方熏得香喷喷的手绢。
这厮就爱装酷，我泄愤般使劲咀嚼着嘴里的果糖，甜份逸了出来，换得满口的甜蜜。
没时间想其他的。
没时间想想被我禁足的杏，刻意还是其他也无所谓了。
也没想那个下落未明的皇子，也可能已经清楚大半，不过鸵鸟的不想承认而已。
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心变硬了，变冷了，也变淡了。
皇姐姐每天召见我除了北国皇子外，旁敲侧击提到了我的娶嫁。虽然很是震惊，脑袋当机了一分钟后利落的说，“皇姐姐，我还小，这些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还小么？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个孩子在肚子里孕育了。”女皇挑眉，说起当年的风流事迹，也难怪，圣音王朝从皇室到普通平民都提倡早婚，10岁就有了孩子的事例也不是什么惊人的事情。
我不可置否，耸耸肩膀，话题又绕开来。
其实，现在有着雨霖铃，还有梅容陪着自己，也够了不是。
“南湘，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的认真起来呢？”
在我跪安时，却听见皇姐姐幽幽叹了口气，眼神也是幽幽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仿佛是隔着几丛灰暗的海藻，仿佛夹杂着万般感情。我低下头去，不知道女皇为什么这样说。
“罢了，这几天也难为你了，瞧你样子，都瘦了一圈了。回去好好修养下。”这么说算是准了我几天假，因为没有官职，平时并不用早起上朝。这几天多出来的闲杂事倒是打乱了我平常的作息，憔悴消瘦想必也使难免的。慌忙不急的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时，又听见一声叹息，这声叹息似乎更悠长，更悲悯，也更忧郁。
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的认真起来呢？
记得以前母亲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那时候，我还在与母亲畅游天下，娇纵贪恋。
那时候，我好像是嬉皮笑脸的说什么——“可能等到自己有了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吧。”
而在这之前，我会安心的等待，等待他的降临。
走出宫墙外，小声地嘘了嘘，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我开始准备去哪放松下我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就要崩溃了，当个清闲王爷何尝不好。侧头，脑袋里晃过一通我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风流场所。
恩，万郊园，不行，太远了，肆馆是痛苦的回忆，长春苑倒是小巧玲珑，可也是只有一些亭台楼阁花柳草叶，今城的戏园最近又没有什么好的旦角，最后一个就是才去的妓院……印象颇为深刻……虽然名字是难听了些……但是……
决定了……去醉闲居……
话说上次带杏开荤，她是吃干抹净，我自己倒是一个人喝起闷酒来，花了大笔银子，结果还不是没有见识到醉闲居最出名的花魁么。
决定了，不过怎么说，今天也得风花雪月，犒劳犒劳自己。
至于旁边的人么，转头，那雨霖铃维持着他托腮发愣的一号表情，横竖就没有丝毫变化。
唉……唉……唉……
再我一口气吐出一年份的叹息后，那座沉思者雕像终于意识到还有一个人类坐在他身边，极其缓慢的回过头来望向我，两只眼睛如寒冰一般沁凉沁凉，居然还有些湿漉漉的感觉，我无奈，磨矶了半天，终于是嗫嚅的开了口，“今天你不用待在我身边，在府上自己呆着就行……”话未说完，一股浓浓的罪恶感席卷而来，我正准备改变一下自己的不良思想安安静静的呆在王府算了的念头时，他倒是答应的够直接。
“好。我也想休息一下。”
“………………”
这个人，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没有作为一个贴身小厮的自觉啊！！
于是马车赶到王府前门时，只有雨霖铃一个人下了马车，冰蝉丝织得长袍笼在身上，更显得身架修长气质清雅。我叫马夫等在王府门口，暂且先休息一下，等会再换四儿驾出我常用的那驾车出门，车夫点头如捣蒜。
我没理睬她，自个伏在小小的窗前，看着雨霖铃缓步走入府内。步伐不大，却十分的坚实。阳光的倒影落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溅起一片光华。
看着他略带寂寥的背影，我痴痴的出神，为什么光是一个背影就如此的孤寂难当。有种类似于心疼的感觉在血液里流动，渗入心脏中央，刻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他头也不回的向前，我突然有种冲动，想叫住他，想看着他为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徐缓的回过身来，看着他清冷的面容闪烁着不解的光彩，就这样靠在窗上，望着他的背影。
他走进朱漆的大门。跨过门槛。转身。却不是离开，他转过身来，修长的身影直直的落入我眼中。敞开的大门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相夹，把他略显纤细的身子镶嵌其中，再没有了动作。
我们隔着流动的空气相望。
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耳畔只有微风环绕。
好像是松了口气般，他朝我点头，侧身离开。我还呆在那半天没有回过神。直到四儿出声唤我，“王爷，可是要走了？”
垂下眼睫，掩住那略显狼狈的热情，声音有些沙哑，“……嗯……去，去醉闲居……”
那种全身笼罩在心酸于甜蜜中的矛盾到底是什么……
我半靠在内壁里，马车中虽然有些闷热，可两边的帘子都是掀开的，窗户也贴心的敞开着，空气流动，带来丝风生水起。
脑子里像是一锅煮的稀烂的粥，绞来绞去，弄得我痛苦不堪。再使劲晃晃头，清醒清醒，事故太多，感情犹如潮水来得太快，夹击着我，我手无足措，不得要领。
干脆，什么都不想，或许会好受些。想到这里，心情向上吊了几分，没那么心烦意乱，可那种心慌的感觉却是怎么都压制不住的。
醉闲居处于闹市与郊区的边缘。四儿赶着马车，速度也不算是忒慢，好像我只是胡乱想了一番，就到达目的地了。
四儿扶着我下了车，看着那珐琅丝的匾牌，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第一次来，还是因为杏呢。
杏。
又是一个惹得我心烦的家伙啊。
随便甩出一把金叶子，那老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接住，声音酥软，就像是我嘴里的蜜糖，“这位小姐，今天可是我醉闲居的特殊日子。不凭权势，不凭金钱，也不凭什么其他拐弯抹角的东西，只求一首能让我们花魁看得上眼的诗作。不知小姐您……”故意停顿在这里，似乎是让我先掂量好自己的分量再进去一决高下。
未等我说话，旁边的四儿寡言寡语，上前一步，嘴巴一动，就几个字，却使得老鸹迫于其压力，让出道来，“让开。我家小姐要进去。”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也有那么霸道的一面啊，我果然是调教有方，自满的朝四儿眨了眨眼睛，她脸一红，又退了回去。
见那拦路人纷纷退让开来，我矜持的一笑，迈开步子，进入大厅。跟着前面带路的人进了偏堂，其绕八弯的好似迷宫。
进门一看，只见灯火撩绕，墙上贴着蔷薇花瓣，润成柔软的胭脂色。除了周围几圈凳子外，中间凸起，成了一个台面。上面搁着一张奇大无比的桌子，上方置着笔墨纸砚四样，周围素净朴实，只有墙角的几盆悠然的兰花吐着香气。
看来今天可是来对了，我一摇扇子，四儿紧随我后，寻了个不大显眼的位置坐了下去，安静的等着好戏开场。
刚开始只有几个人，缓缓步入内堂，紧接着仿佛是人潮涌来，争着吵着抢位子坐的看上去不顺眼由口角的吵闹起来。不知为何，我身边却空着几个位置，偏偏没有人过来，仿佛是以我为圆心，放置了个防御罩，我也乐得个清静。
第一次来，还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规则。想找个人问问，刚一转头，就见离我最近的那个人正在和一个争抢位子的人哄闹打斗起来。努力挤出笑容失败，回过头去，乖乖的坐着，两耳不闻旁边事烦心事。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以文会友的高雅聚会，而现在，再瞄了眼还在你来我去你争我抢的人们，不能不说有点失望。
预备离去，正想拉上四儿潇洒的走开，谁知突然进来一个长须白眉的老人，刚刚还吵闹异常的会场就这样安静下来。那老人步伐并不大，却十分的坚实。眼不斜视，目不转睛只往第一排走去。那一排正中间正好空了一个位置，老人踱到位置前，很不客气地坐了下去，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景泰蓝鼻烟壶凑到鼻前，深深呼吸，眼睛也闭了起来，十分的自在。
旁边的喧嚣声又增大了些，不过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杂乱，好像在忌惮些什么。
我注视着那稳坐中央的老人，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上下打量着她，越打量越觉得奇怪，她的衣物不见得是如何的华贵，她的佩饰也不见得就是精雕细琢。都这么老了，还来寻花问柳，真是强悍……
我又坐了回来，四儿也寻了张凳子放在我身后，自己坐在那。
门一开一合，只见那老鸹走着兰花步，吐气如兰，风流不减当年。先是屈膝一福，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满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劳烦各位官人，小姐们前来捧场。”眼睛流转一圈，又娇滴滴的开口了，“今日规则同以前一样。有气势有勇气的小姐就请对我们的擂主挑战。若得到擂主的亲自叹服的话，美人今宵就是您的。”仿佛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走了回来，“请记住，草儿可是个清倌。所谓良宵可能只是秉烛夜谈，抚琴题诗而已。这是他的性子，别忘了咯~”又是娇笑一声，扭着还没变形的水蛇腰走了出去，关上门。不知怎么的，整个会场一片寂静。
草儿……？……
好熟悉的名字……
我左思右想，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草儿……
愣愣发呆了一会，回神的时候，却发现几个年轻少女站在老者前方，好像在辩论些什么。
难道说，恩，擂主就是那个，老人？？……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
我饶有兴致的扫视着站在台前的几个人，好像在对诗，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凭栏四顾，月下两茫茫什么的，只见那白须老人一动不动，双眼微闭，鹤发童颜，嘴唇只是动了一下，那几个少女虽是不甘心，一甩袖子，也只有离开。
突然有些好奇，于是眼睛紧逼着这看似闭目养息的老人，开始痛恨自己干嘛找个那么边缘的角落里，怪不得没人坐，还自以为占了便宜，真是错过了好戏一场。
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老人，谁知老人突然睁开眼睛，募得转脸，正好对上我带有点咄咄逼人的视线，本以为老人眼睛通常都是混浊无光，谁知道她竟目光如炬，炯炯有神，似乎还散着莫名的光彩，不像个老年人。
于是心下一凛，坐直身来，偷窥被抓个正着，有些尴尬
老人却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目光又转回她前面的彪悍女子。我也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添了几丝疑惑，这人着实不普通。
看了半天哑戏，实在没什么意思，从红木椅子上站起来，四儿很机灵的移开后面空置着的凳子，我也不尽量不弄出什么声响来，打扰了别人兴致，顺着边缘小道，正走了一半的路，如炸雷轰响，一声小姐好似从前台那边传来，声音洪亮，在着四面围墙的地方也回响了数声。
“小姐。”
我停下脚步，有点疑惑，是叫我吗？
侧身望去，原本在台上站着的彪悍女人不知去了哪里，可能是输了退场了。不知道叫住我做什么，眼睛望着那老者，没有说话。
“这位小姐，可是要上台？”
大吃一惊，偏又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来……我一敛神色，见满堂的视线都汇聚于我身上也不好意思就这样走出门去，硬生生的转了个方向，顺着中间留出的道儿，踏着铺设于地上的红地毯上，众人的眼光有如针芒，刺在我背上，总觉得每踏进一步，后背又更冷了一分。
来到老人面前，我一颔首，抱拳相道，“在下不才。请赐教。”
老者眼神似乎有些迷茫，瞬间清醒过来，也是轻轻颔首，不置一言。
一时间我尴尬的站在台上，进退不是，总觉得脸都涨红了几分。眉心皱起，思虑半晌，语气不吭不卑，“你不说，我不说，众人都不说。你说，我说，众人还是不说。”
老者嘴角似乎扯了扯，像是个笑容。我也是没办法，把以前应付母亲的打油诗扯了出来，权当撑撑门面。这几年是读了几本书，可叫我这样真刀实剑的作诗，还是有些困难的……偏偏来了这里十年了，以前背过的诗作也忘了个七八成，天要亡我啊……唉……
“姑娘真是十分幽默啊……”老者还是坐着，只不过挥了挥手，立马由张椅子放在背后，我一笑，也就坐下。
“还是请姑娘任意选择体裁，就，就说空寂吧。”
没有其他更新鲜的么……
我撇撇嘴，脑袋里却四处寻觅起来，奈何满脑子的浆糊，断断续续的扯出几句来，我没法，硬着头皮背了出来，还要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呃，下一句是什么……我摇头晃脑一番，使劲回想着，“嗯，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磐声……”
不行了，中间那句忘了是什么……我脸又红上几分，盗用别人诗句还盗成这样子，简直是亵渎啊……
正自哀自怨着，却觉得有种试探的目光射来，抬眼一看，只见老人扶弄着胡子，仿佛在思索，眼睛却瞅着我不放，“清淡，空寂，意象清减，有种禅意，不像是如此年轻的孩子能做出的诗句啊，不过，怎么只有三句，格式似乎不同寻常，不过像小姐那么年轻就能作出此等佳作，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一通话，似褒似贬，也没有说什么其它的，直接把题目抛出来，“看来小姐非同一般，老朽也就直接了，请小姐作诗抒发放浪。”
我嘴角抽搐半天，放浪，老婆婆啊，你看不惯我逛妓院你就直说嘛，何必那么拐弯抹角的呢……
真是。
闻言只觉微微有些眩晕，然而转瞬就已恢复常态，嘴角轻轻扯出一丝略带讽刺意味的笑意，“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不能不以之兴怀。”背不完了，兰亭集序，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放荡的意味，人家如此优雅之作，被我这样子盗用……我纯粹就是想讽刺一下这个装模作样的人而已。
那人本是一脸不甚在意的颜色，听我夸夸其谈，眼睛越张越大，见我突然停下来，愣头愣脑的问了一句，“下面的呢……”
这人…………
“没了。”我说得理所当然，满脸无辜。
“呵呵，小姐可是对老朽有不满？呵呵，小姐的作品皆是断断续续，仿佛是截取而成……”废话，本来就是。
“可小姐如此年轻，才学却是令老朽汗颜。小姐如此的聪慧，灵气逼人，略有瑕疵又如何。江山代代有人出，老朽，甘拜下风。”那老人含笑说道，仿佛没有听清我讽刺的意味，一掀衣袖，朗声大笑，就这样离开位子，出么远去，就任我一个人呆在台上，莫名其妙。
台下异常的寂静，我无语的准备退下离开，虽然说是出了些风头，这个结局简直是让我手无足措。台下不知是谁带头哄闹起来，“写情诗！得了美人写情诗！”
“是啊，写情诗，情诗！”
一时间众人附和，敲击跺脚叫嚣哄闹声震上天花板。弄的我在台上进退不是，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嘴脸，还有，什么叫得了美人啊，我分明就是莫名其妙被拖下水的。眉头紧紧锁起，实在是忍受不了，刚想大吼一声，却见从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素衣男子，举止谦卑，走到我跟前，低着头，声音低沉，像是已经换过嗓了。
“小姐，这边请。”
穿过层层人墙，逆着人潮，向偏远处走去，那些嫉妒的人也不好大声说什么，不敢拦路，只是窃窃私语。我心想不对，干吗跟着他走啊，没停下脚下的步子，唤住前面领路的孩子，“嗯，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男孩惊奇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不安生的上下打量一番，又暧昧的笑出声来。我脸色一沉，见我脸色不对，也就讪讪的收起笑脸，只是指了指前面的小阁楼，“小姐，请往上走。”
我疑惑的看着停下脚步的人儿，见他确实没有再带路的意思，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上个楼也不会死。硬着头皮上了楼。
这地方翠竹清幽，夹杂着丛丛素白的栀子花，蜜蜂萦绕，发出嗡嗡的声音。从肺里沁出一骨子的香气。阁楼小巧，下面是一湖碧幽幽的潭水，走在上面依然有寒气透过脚下冒上来。是谁作孽要住这种地方的，冬天不冷死啊，在心里唧唧歪歪一通，顺着盘旋的楼梯来到楼上。异常朴素的灰墙木门，偏偏嵌着几颗水晶。我轻扣了几声，见没人回应，低声说了句抱歉，便自觉地推开门，一株硕大的玉兰花直直的摆在面前，挡住了我本想一望到底的视野。
看着面前开着粉色花瓣的玉兰花，心下犹豫，不确定到底想做什么。
进门抢劫么。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听见一声呼唤，“李子，怎么那么慢。”声音清脆柔软，如黄莺出谷，非常的好听，却是带些高傲。
这声线异常非常的熟悉，脑海里跃出一个人的影子。怎么会忘了呢，记忆那么深刻的人啊。
我一下子跳出身来，正好对上一双紫褐两色，带有些许怒气的眼睛。
——待我转过身，那沁凉如风的声音跨过那嘈杂的市井乱语，跨过那已离去的点点距离，跨过刚才才稍微贴近的感觉，
那声音，在我身边旋转着，
是一阵醉金色的光圈，
半晌，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我是白莎草儿。”
男子转过身来。
眼神柔软而坚定。
又是一个转身。
随即隐去不见。
恍若仙人。
这是初见。
那么美好的男子，只存在于梦中。
“白莎草儿……”我捂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仿佛突然失去力量的男子。
男子木然的看着我，原本平静的眸子突然变得波澜壮阔，死死的咬着下唇，简简单单两个字眼，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挣扎出一句话来。
“……王爷……”
我惊喜地看着他，依旧是没有变的香囊摞着香囊，一个包银烤珐琅镶玉和合二圣蝶恋花佩饰香囊下面牵着线又连着一个刺绣花篮香坠。不过脸色却白惨惨的，带有些病弱，比那日见面还要虚弱上几分。
他神色凄迷，心下不忍，走上前几步，本来只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谁知道走到他面前，却无意识的伸出手去，仿佛蛊惑般摸了摸他的脸颊，手感柔滑如玉，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没注意，想法变成语言，又变成怜惜的话语，“你瘦了……”
白莎草儿却突然落下泪来，滚烫的泪珠正巧滴在我的手指上，烫得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却突然挣开我的手，退后几步，拉开一个空荡荡的距离，跪下身去，“参见，王爷。”
一字一顿，带着哭泣的破音，心里纠结起来，“你不用这样……”语尾消失在他的泪水中。
我看着他衣服上的晕圈越来越多，轻轻抱他起来，想安慰他，突然回想过来，他是富葭喜欢的人啊，朋友妻不可戏，又急忙放开环住他的手，谁知手刚一放开，白莎草儿猛地抬起头来，一串泪珠甩到我唇边，“王爷可是嫌弃我的身份！”眼里依旧凄凉，却又多了几分悲怨，“早知道，早就知道就会是这样……您是王爷啊……我算什么，下贱的人……”
今天不管做什么我都是尴尬异常，可满心都被他的泪珠占满了，也顾不不得什么其它的，加大力气抱住他，捂住他那双刺激着自己的小嘴，贴在他耳边，轻轻念叨着，“没有嫌弃你，真的没有，不管怎么样在我眼中你还是我第一次见面那样楚楚可人，那样谪仙似的人儿……”
虽然说是多么肉麻的话语，可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第一次见面误以为他是大家的公子，柔弱无助，需要别人的保护，第二次见面才发现他身在醉闲居，像株带着刺，花瓣异常柔软的蔷薇，说不吃惊不意外是假的，可有谁愿意去做一个勾栏院里的人呢，个人都有个人的难处，我也没资格去说什么。
抱住他，把整个心情告诉他，眼睛随意的一晃，却见他小巧白皙的耳轮渐渐犹如醉酒般染上一层酒红色，暗自心动，却心觉不对，毕竟才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这样搂搂抱抱也不好，想放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手环上我的腰际，扣得紧紧地，丝毫不放手。
“那个，白莎草儿……”我想叫他放开手来，他却更加用力，似乎要把我嵌入他的身子里，他和我差不多高，把头埋入我发中，闷闷的出声，“叫我草儿……”
犹如孩童般的要求，我微微一笑，“草儿，放开我可以吗。这样子呼吸很困难的。”
似乎是沉吟了一会，他先是放开一只手，却牵上我的衣袖，埋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两个人傻站着，脚都站软了，我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白莎草儿猛地抬起头来，手还是揪着我的袖口不放，我也没作声，只想寻了张凳子坐下，这样站着简直是受虐啊。草儿抬头望着我已经沁出些许薄汗的额头，背过身去，牵着衣袖来到另一侧的屋子里。三张红木的太师椅围成一圈。
他领着我在太师椅那坐下，自己走到一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不知为什么，他的脸红艳艳的，不知是害羞还是高兴，可看脸色不再苍白，心里也放下初见的担忧。
百无聊赖之下，正准备告辞回府，却见那人扭捏的开口了，虽然是害羞，可语气依旧有些淡然，“王爷，今天，怎么会……”
会什么？会来这里么？
“噢，今天出来到处逛逛，正好这里很热闹就来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又被领到你这里来了，说起来也是很好笑啊。”我不疑有他，说起这事来也真是很巧呢，想到这里扬起笑脸，愉悦的望着，却见他脸色似乎又黯下几分，“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要不你就先回去躺着，下次我再来看你。”
“不用！”他尖叫出声，冒出这句话来又飞红了脸，疑惑的感觉更浓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王爷，上次得您相救，我还没有好好谢谢您，还有您不要那么早走好么，王爷，您知道么，我，我很想您……”他一口气说完，解脱般的大喘口气，眼睛却一动不动定着我，仿佛是捕捉我每一丝神色变化，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
很想我……？……
这个神情，这个眼神，这句话，还有刚刚暧昧的动作……
哇哇哇！他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我捂住嘴惊呼出声来，“你不会，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戏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