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四话 青河•猫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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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夜行》有载：俗称猫妖、猫股。据说猫有九条命，是相当具有灵气的邪妖，也是在民间被认为最接近与现实的妖怪。
（六）
夜色很浓，很黑。
漆黑的夜里，只有天上的云团在缓缓移动。
街上的风很大，似乎想要把一切都吹尽一样，乌云翻滚而来，漆黑一片的天上隐隐有星光在闪烁。
月亮像是早已消失了一样，在乌云的翻滚下始终露不出一个头来。
树影斑驳，靠着橡树遮挡的千代三人，便追随着浓浓的雾色，来到了佐野目前定居的酒馆之外。
时间刚好到了亥时。
依旧是近乎于杀人的好时机。
这里是位于朱雀大街靠南的一条小街，距离罗门城向右走一点路的地方。
千代和昌浩并没有走进酒馆，只是让千秋进去探望了以下佐野明仁，让她交给佐野君一个纸人罢了。
昌浩的手中拿着一枚古扇，脚穿鹿制长靴，身着红色狩衣，外面披着黑色的袍子，而千代以后着白色狩衣，腰间别着几枚铃铛，衣袖中隐隐露出一支长笛。
他们什么也没带，更不用说是长刀之类的武器了。而伊藤千秋更不用说，两手空空，依旧是白色素衣和一顶遮脸的斗笠。
四周静悄悄的，连树梢上的落叶飘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脚尖上踩着的是刚被风吹落的叶子，咯吱咯吱作响。
“千代子，你说今夜那黑猫会不会来？”昌浩拿着古扇问道。
“应该会来吧。”伊藤千秋哆嗦着回答。
“我并没有问你，伊藤桑。”安倍昌浩别过头不去看她。
“自古以来，黑猫对于人类来说就是不祥的征兆，今天刚巧是满月，它们灵气最低的时候，出来吸食人的精气是在所难免的事，怕只怕今日来的并不是杀死橘忠信的那只……”千代淡淡的说道。
“哦。”
昌浩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时间在慢慢流逝。突然……“咯吱——咯吱——”
微弱的啃噬气息传了过来，附带而来的，是猫低低的垂鸣。
这是黑猫的声音。
挨着安倍昌浩的身体，伊藤千秋忍不住紧张起来。
接着便是无谓的等待。
千代的手指微微往里一缩，“来了。”
果然，从罗城门的方向，一道细小的黑影正在往他们所站的方向慢慢移动。
黑色的气体慢慢笼罩着，等待散去之后，赫然是一只黑猫。
只是黑猫的身旁，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远远地看像是一团雾气，只是等待走进时，其实是一个怨灵。
黑猫向酒馆的方向走来，期间停止脚步好一会儿。
（七）
“千代，它不会发现我们了吧？”千秋冷不防地冒出这一句。
“应该不会，至少现在还不是让它发现我们的时候。”
“为什么？”千代这么回答的时候，安倍昌浩充满疑问地问道。
千代“啪”的一下拍了他的脑袋。
“果然是黑猫，错不了的。”她悄悄说道，“其实昌浩你忘记我们是阴阳师了是嘛，有时候布置结界也是一门大学问呢！”
“怎么啦，千代？”伊藤说得声音很低，但依然让那只黑猫听到了。
“没什么，我们小心点便是。”安倍千代“嘘——”了一声。
昌浩注意着黑猫走路的姿势，忍不住皱起眉头，就在他们的眼前，黑猫停止了脚步。
从它漆黑的瞳孔里，昌浩觉得它已经发现他们了。
不一会儿，便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躲在树下的，是哪一位？”
“被……发现了吗？”还没等伊藤把话说完，她的嘴巴便被昌浩紧紧的捂了起来。
“看上去的确是这样呢。”安倍千代示意昌浩保护好伊藤千代，她撤去周围一部分的结界，准备走出去。
这是一只黑猫。
或许更准确的来说，是一只成精有百多年的猫妖。
就在此时，酒馆内传来佐野的声音：“有哪位要找我啊？”
令一道黑色的身影顿时向他奔去。
“哎呀！”
酒馆内出现了佐野的影子，然后便被猫爪勾破了脖子，躺倒在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
踉踉跄跄走出来的男子用着嘶哑的声音说道，他的脖子上满是鲜血，一点一点滴了下来，而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都是血，想是他不慎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佐野……”伊藤千秋大声尖叫。
原来走出来的男子真的是佐野明仁。
就在此时，他用那柄匕首缓缓割着自己的手臂，一刀一刀，将他手臂上的肉割了下来，而黑猫则舔舐着嘴巴，慢慢咀嚼着掉落在地上的肉块。
之后黑猫便慢慢化成人形，从黑色的雾气中伸出一只青色的、带着伤疤的手臂。
“啊……”佐野大叫了一声。
那只手臂抓住了佐野的头颅，黑影中露出一张嘴，一口一口的吸食着他脖颈里留下的血，而他的指甲穿破了佐野的胸膛。不一会儿，佐野便瘫倒在地上，成为一块被吸光精气的尸体。
黑猫像罗城门走去。
“佐野！”伊藤千秋喊叫出来，从千代布置的结界里跑了出来。
千代紧追着她。
“咯吱——咯吱”，黑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等到他们来到酒馆门口的时候，那只黑猫早已不见了。
“佐野……”
伊藤低声呼唤道。
在她的身边，是血肉模糊的佐野明仁，而千秋交给他的那只小纸人，则远远的被他抛开，放在了客房的榻榻米上。
“原来真的有生人在这里，哧，而且还是阴阳师！”罗城门内又走出一只黑猫来，黑影渐渐化去，出现一张清隽秀丽的脸。
“安倍家的阴阳师们，我是猫又青河。”
男子冷冷一笑，露出一副妖媚的表情。
（八）
千代和昌浩现身酒馆门口的时候，佐野已经死了。
“千代，佐野他死了。”
伊藤看着佐野明仁的尸体，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其实不用死的，如果他随身携带着那张纸人的话，就不用死。”昌浩从酒馆的客房里找到了那个纸人，交到千代的手中。
“可是他并没有相信我说的话，还是被黑猫吃了……”伊藤千秋虽然恶心的想吐，但终究还是别过头去。
“呐，安倍家的阴阳师们，叙旧叙完了吗？”猫又青河梳理了一番他的头发，道。
“猫又青河，杀死橘忠信的人就是你吧？”千代从怀中取出橘忠信的黑发，将黑发交到青河的面前。
青河眯起了眼睛，将黑发放在唇间，而后又放在了衣袖里。“呐，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呢，安倍桑~”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吗？”千代问道。
“哦，只是为了报恩吧……”
青河笑了笑，平静的回答道：“回想起来，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有一次受了伤，是做伊势大人救了我……”
“五年前的话……”
“伊势大人还只是个书生而已。”
“噢。”
“大人将我收留在他的家里，并细心照料我到康复，直到他进京去参加朝廷的科考。”
“你没有跟着他一起去吗？”
“本来是想去的，可是因为家中出了点事，所以便悄悄离开了。等我处理完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伊势大人成为上大夫的消息。”
“然后呢？”
“后来，听说他和大纳言不合，常常在朝廷中争吵，我便去了橘家，来打探消息。”
“可惜那时我被天雷所迫，便留在了橘家。橘忠信并不像伊势所说那般小人，我也感觉得到。”
“可是你最终还是杀了橘忠信……”
“对，我曾经化作人形在他们之间作为说客，可是他们并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直到橘君暗害了伊势？”
“是的，那天我刚巧路过，便看到橘忠信杀了伊势，并且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你？”
“我化作人形的时候，曾经被橘忠信看到过真身，他便喜欢上了我……”
青河停了一会儿，不免自嘲了起来。“原来橘忠信也是喜好男风的，这虽然在我们妖怪的世界并不稀奇，但对你们来说终究还是有悖伦理。只是这点竟然被伊势发现了。”
“后来呢？”
“啊，本来说好一起离开的，没想到他竟然迷恋这尘世间的权利，我等了他半年，没想到他竟然要挟我说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并不满足于大纳言的位置，更和伊势起了口角，把我的事情抖了出来，最终趁着天黑将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杀了。”
“因此就对他有了怨念，你觉得世人都是这般痴念，不顾妖怪们的感受，所以才对他下了杀手？”
“只是怨念已深，再加上旧恩未报。更何况他府内早有几房小妾，我用牙齿咬破了他的喉咙，本想趁着他喘息之际带他的魂魄离开，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那么佐野的死呢？”
“他并不是我要杀的人，只是被其他的猫妖看上，刚巧今天是满月，所以才身遭不测。”
“原来如此。”
千代点了点头。
青河垂下眼帘，“有了这束头发，现在我也没什么可怨恨的了，毕竟是我造就了他们的不合。”
他将头发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作为猫妖，夺取无关者的性命，我始终觉得并不是长久之计啊。”
“青河的名字，是橘大人帮你取的吧。”
青河掩面而泣，“是的。谢谢你陪我说我这番话。”
“你要死了？”
“我活了好几百年了，本想在临死前有个真心爱自己的人，没想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青河慢慢化去人形，一只黑猫出现在安倍千代的面前。她伸手去探黑猫的鼻息，却发现黑猫早已停止了呼吸。
在他的胸口上还保留着橘忠信的头发。
（九）
“千代，妖怪也会爱上人吗？”回去的路上，昌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
“千代，可是男人也会爱上男人吗？”
“这我也不知道呢，有时候爱情本就是个咒语。”
“可是，青河所说的那些话，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唔，你怎么知道青河说的话是真的呢？”
“感觉罢了。”
“感觉？”
“你觉得喜欢两个字，是能用感觉形容的吗？”千秋反问道。
“所以感觉并不能代表一切呢，昌浩。青河只是迷恋作为人的温暖而已，而橘忠信，他只是在利用青河的身份罢了。”千代笑着说。
“这样啊，可是真的很像爱情呢。”
“所以是他们自己弄错了，也连累的其他人。”
说完，安倍千代便抱着青河的尸体离开了。
“千代子，你打算怎么做？”昌浩跟着她的脚步问道。
“青河的魂魄并没有散去，刚巧家里本就少人打扫，不是吗？”
黑猫的身体早就僵硬了，但是紧闭的眼睛似乎浮现出一丝微笑。
（十）
隔了不久，伊藤千秋便听从别人那里听说有关佐野明仁的事情。
原来佐野并不是一个商人，而是靠偷窃别人家所中的蚕丝到处贩卖的贼罢了。
“啊，原来我一直被他骗了啊。”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伊藤千秋哭丧着脸，坐在外廊的木板上难过。
“呐，其实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是不是，佐野被黑猫咬死，是有原因的。”安倍千代轻抚着抱在怀里的黑猫，一口一口吃着景离备好的酒菜。
“可是，好歹我和他也有些交情……”
“猫啊，可是十分嫉恶如仇的哦，它们拥有灵气，却又不免于世俗。如果你被它们看上的话，那我可真救不了你呢了，是不是，青河？”千代的手指往黑猫的肚子上那么一掐，黑猫便立马从千代的怀里跳了出来，瞬间化成人形。
“青……河……”伊藤千秋咬着筷子，看着和那早已死去的黑猫不相上下的容颜，突然有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喂，我说千代，青河猫妖不是已经死了吗？”她努力挪动着身体向千代靠去，试图吸取她的温度。
“哦，他的灵魂并没有消散，只是寄生的那具躯体年龄到了，不得不死亡呢……”
“你……你帮他换了躯体？”
“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么他……他……”
“请问，千秋小姐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青河低下头，看着左右躲闪的伊藤千秋，面无表情的问道。
——“啊——千代子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呵，我真的没想到，原来千秋你那么害怕黑猫啊~”
“我过来找你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嘛~”伊藤千秋努力躲闪青河的视线，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哦，京都里又发生什么让你这般兴奋的事了？”
——“道成寺里的钟，前几天变成了妖怪！”
本话终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四话 青河•猫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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