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话别》瞳颜

5、生病

　　“病人是中暑引起的暂时性休克，因为送来的及时，再加上病人的身体素质较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建议留院观察几天，如果没有其他后遗症，就能很快出院了。”
　　日暮西垂，傍晚时分的余晖洒落在房间里，关芷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纤长的睫毛投射出暖暖的扇影，呼吸匀长，睡的很安详。
　　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病房里静谧无声。
　　宋念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注视着她，已经足足看了半个小时。关芷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可是她的手牢牢地抓住他的，不肯放松。
　　输液的护士，曾试图分开两人，昏迷中的关芷却将宋念禹的手抓得更紧，不安地颤抖起来，断断续续呻吟道：“是我错了，对不起……不要走……”
　　关芷沙哑的嗓音中透露出的脆弱和无助，令宋念禹不由一怔，看着她苍白安静的睡颜，有种异样的感情渐渐在心底滋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游走，橘红色的路灯透过百叶窗照了进来。
　　病床上的关芷，撑开眼帘看着雪白的墙壁，只觉得浑身又麻又酸，胸口闷闷的似被什么重物压得喘不上气。
　　“你醒了？”轻柔的声音在耳边扫过。
　　关芷睁大眼，褐色的眸子由浅转浓，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大脑飞快地运转，停顿的30秒间已经把前因后果完整地串联起来。
　　“我为什么会昏迷？”
　　“中暑引发的暂时性休克。”追着他跑了三条街，就算体力再好也不可能会没事。
　　“你送我来的医院？”
　　“就当是感谢记者小姐帮我找回钱包。”就是说，他们俩扯平了。
　　当关芷的目光落在宋念禹的手腕时，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你戴着的手镯，是我的东西。可能是当时摔倒，遗落在机场了。”
　　理智在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离她只想做平凡又普通人的心愿，太遥远……所以，和这个人，绝对不要再有什么牵扯不清的事情了。
　　宋念禹微怔，触及她眼中的疏离和冷淡，却也只是平寂地笑了笑，“可能是工作人员在清场时不小心弄错了，既然是记者小姐的东西，那么就还给你吧。”
　　其实，他也是知道的，要远离她的。像这样善良美好的女孩子，果然还是不适合他的世界啊。
　　从机场的意外，到泰国的相遇，一次，两次，全部都只是巧合罢了。宋念禹静静地想，将那只花纹繁复而美丽的手镯轻放在关芷床边，噙着浅笑，转身阖上了房门。
　　关芷戴回手镯，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参杂了隐隐的失落，令她无法轻松地笑出来。
　　闭上眼，她轻轻叹了口气，忘掉吧。

　　第二天，宋念禹果然没有出现。
　　关芷松了口气的同时，对着突然跳出来，说是要代替宋念禹来照顾她的朴施惠，无奈地揉揉头发。
　　“朴小姐，我一个人在医院就可以了，你就回去吧。”
　　“不行啊，”朴施惠摇摇头，一脸坚定地说：“Matt让我来照顾你，等你健康出院了，我就会回去的。”
　　Matt，上帝的礼物。
　　关芷在心底轻轻念着，果然和那个人很相称。她笑一笑，继续努力说服顽固的朴小姐，“我只是中暑，马上就能出院的。”
　　她并不是单纯悠闲的泰国观光客，不能够把这么珍贵的时间浪费在医院繁琐的检查和等待出院的通知上。已经一整夜没有回去了，不知道米沙他们有没有担心。
　　“朴小姐，你的工作也很忙吧，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关芷的急切落入朴施惠的眼中，以为关芷是因为觉得耽误了她的工作而自责。她心头一软，温和地笑着说：“我是Matt的助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关小姐你啊。只有这样，Matt才能专注在宣传上。”
　　朴施惠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关芷，宋念禹担心她。
　　知道对方可能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关芷苦恼地躺在病床上，丧气地低头喃喃了一句：“我要出院……”比起自己身体只是中暑昏迷的小小状况，她更在意那些生活窘迫，饱受灾难的孩子们。
　　朴施惠看关芷一副孩子气的沮丧模样，只觉得她特别的可爱。“关小姐——”才开口打算说些安慰的话，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显示着“Matt”的名字。
　　朴施惠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喂，Matt。关小姐今天的精神不错，只是闹着要出院。”她的声音中有隐隐的笑意。
　　电话另一边的宋念禹，几乎能想象出关芷皱着眉头的表情，嘴角忽然抿起一丝笑容，“施惠，辛苦你了。”
　　“你放心吧，我会——”朴施惠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关芷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就扯掉了左手的针管，回流的血液沿着手背滴落，雪白的被单上瞬间被染上了刺目的鲜红。
　　“关小姐，你在做什么！”朴施惠突然发出的尖叫声，令宋念禹的瞳孔骤然收紧，心脏微不可察地颤悸了一下。
　　“医生！医生！快帮她止血——”女人的哭喊和器械碰撞的混乱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关小姐，你别动啊！！”
　　“我要出院。”关芷的语声依然虚弱，神色却十分坚定，并且拒绝清理伤口。朴施惠和几个护士围着她，都是一脸担忧和无奈。
　　“关小姐……”
　　关芷扶着床沿，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朴施惠眼角挂着泪水的样子，内疚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对不起，我不能待在医院里，什么都不做。”
　　“关芷，你疯了吗？”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斜伸出来，牢牢扣住她病号服下没有受伤的右手腕。
　　关芷受到惊吓，扭头看去。身后男人的脸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气息尚未平复，只是静默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珠一动不动，格外深沉。
　　“宋念禹。”关芷轻轻念出他的名字。
　　“Matt——”朴施惠掩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几分钟前还在电话那端的人，忽然就出现在眼前，细碎的刘海遮挡在眼前，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身上的倦意。
　　连日来大幅度的宣传活动，Matt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镜头前，永远神采熠熠，从容自若的男人，在这一刹那似也黯淡了光芒。
　　“记者小姐，真的就不能忍耐下去吗？”宋念禹微眯眼，环顾病房内的一片狼藉，温柔的言语中，是不可忽略的严肃。
　　关芷皱眉看他，眉睫轻颤，“我现在不能留在这里。”
　　宋念禹似乎早预料到她的回答，淡淡看她，眼中仅有的一点温度也顷刻消失，凉透冷透，“记者小姐，只想到了自己，难道就没有看到负责照顾你的那些人吗？”
　　声色很淡，却让关芷脸上慢慢褪尽血色。
　　耐心陪护她的朴助理，也许身后堆积了无数工作，其实她是最想回到宋念禹身边的吧，却一句抱怨都没有。还有护士小姐们，每天都重复做相同的检查，偶尔会遭受病人的责难，依旧坚持忍耐着……
　　她们只是，热爱这一份工作。
　　关芷的心绪被牵动，僵硬的身子软下来，乌黑潮湿的大眼睛中满满的都是歉疚，“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
　　她咬唇，朝朴施惠和一旁的护士小姐们深深地弯下腰。
　　“关小姐，不用这样的。”朴施惠见气氛缓和，一直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几名护士也上前，重新帮关芷处理伤口。
　　关芷始终一言不发，宋念禹也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等到护士离开，关芷才抬起头，目光真挚，她说：“宋念禹，真的谢谢你。可是，我还是要出院。”
　　“关小姐，你现在情绪激动，等你冷静——”朴施惠惊住，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固执的女人，原本以为Matt出现就能说服她，现在看来是事与愿违了。
　　“不，我很清醒。”关芷打断她，语声轻微却明晰，“虽然很抱歉，但比起在医院接受治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的工作需要我。”
　　宋念禹挑眉，凝眸看她。
　　“记者小姐……”
　　“我已经辞职了，宋演员。”关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