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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二卷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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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广陵绝响迎春归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已是四月,仲春时节。
万梅山庄里早没有了漫山遍野,漫无边际的梅花花海,却依旧不缺少鲜花。
白色的杜鹃,白色的梨花,白色的杏花,白色的四季海棠……其实万梅山庄也可以叫做万花山庄,只是和其他地方五颜六色,绚丽多彩的鲜花不同,这里的花色就显得单调的多,清一色的白色,如雪般冰冷孤寂的白色,无论哪种花盛开,都点缀得山庄银装素裹,如他的主人一般,清隽出尘,傲立高顶,庄严神圣,不可亵渎。
春,万物复苏的季节。所以就算是孤寂冷清的万梅山庄,在这个季节也总会比平时热闹。
司空摘心来了,顺走了几坛梅花酿,然后被这处的主人骇得狼狈逃窜,就算是轻功绝顶的偷王之王也被剑气劈了个脚步虚浮,飘飘然,失魂落魄而遁逃。
陆小凤来了,顶着主人的威压,在万梅山庄一住便是七日,最后等到几乎喝空了整个酒窖,才恋恋不舍而去,当然,是翻墙走的。
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做客走大门的自觉,并且都是喜欢神出鬼没的夜行生物。
也许是最后一拨客人了。
见到陆小凤飞身离去的背影,万梅山庄的老管家心中道。
不过,这和去年一样留下的五坛梅花酿是留给何人的?记得在去年之前,庄主一向都会让那几位将当年的梅花酿尽数喝完,从没有留下过,但是近一年,却是意外地留下了几坛。庄主是不好酒之人,哪怕这梅花酿是他所酿的人间佳酿,却还只是陪着那几位好友饮上一两杯,那这些酒……
老管家思前想后,哪怕去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缘由,还是决定不去探究这位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但是性格冰冷,把所有感情都藏在心底从不表露的庄主的心思了。
塞北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其实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只是他的剑术太过惊绝世间,导致大多数人只知道了他额剑法天下第一,而忽略了他其他方面的绝顶技艺。
比如说,妙手回春的医术。
比如说,迷人心魂的音律。
比如说,奇门遁甲五行九宫。
比如说……
在陆小凤离去之后,他身前桌上的酒壶也让他命人换成了清水杯,平日,他只饮白水。
那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碗中物也消失,端上了精致的小点,适合夜里吃,不易积食的开口点心。
外人很难想象,似乎有着巨大洁癖的永远一袭白衣无染尘的西门吹雪居然会如此宽容自己好友的邋遢和放荡。
但是,能成为他好友的人,天底下有几人呢?能成为他对手的,天底下,又有几人?
笔直地坐在院中的石椅上,脊背呈现一条直线,仿佛他身边的剑一般,他就是剑,但是他现在手上没有剑,反而是执了一把碧色的玉笛,这是一根用整块玉雕凿而成的玉笛,通透清亮,音色醇正却回转清冽,他将玉笛放在唇下,吹起。
笛音沉醉,靡靡于夜风。
千古绝响,当属广陵。即使当年广陵散去散佚,但是爱曲之人如何能见得这千古绝唱就这么消散于悲凉间,他们费尽心思去收集这广陵散,哪怕只是残章,也要它渊源流传。
只是,到了现在,纵使是残章,也少有人能识得广陵。
多少事物被时光打磨得去了昔日紫菜,广陵散传至今日,也已被洗磨去了姿色。
笛声悠扬,不失淳厚,如寰宇龙吟。
弦音抒情,不失爽朗,如九重凤歌。
是的,是弦音,是琴声。
珍笛古琴,双音合璧,相得益彰,婉转动人,迷心勾魂。
夜幕中,一道白影翩然而至,衣袂飘摇,从天而降,落于园内的凉亭之上,那人以膝为桌,席瓦盘腿而坐,玉手弄弦,几番动作间,琴声竟片刻未停,一丝未慢,一点未走。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惊鸿若兮,瑶台来兮。
一曲终,人未散。
郑擎凤下了凉亭,坐在西门吹雪对面的石凳上,灿若星辰的眼眸望着西门吹雪,笑吟吟地说道:“两年未见,西门庄主可曾还记得我。”
西门吹雪道:“若未识,此刻你已是死人。”
郑擎凤道:“我说过,我会来你庄上喝酒,你不会介意我去年失约吧?”
西门吹雪道:“五坛陈酿,五坛新酿。”
郑擎凤眼前一亮,听得旁边有人行来,侧目望去,竟是几个提着酒坛而来的家丁和端着杯碗的丫鬟。
郑擎凤道:“这么一来,我倒是不好意思了。”但她又道,“若不饮尽这些,岂不是更难为情。”只是,她神色中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成分。
西门吹雪道:“你的刀法可成?”
郑擎凤道:“广陵散之所以散佚,是因抚琴者去,这等天籁便随之绝世。”
西门吹雪未言,郑擎凤也停住了话头,取了酒樽,给两人倒了两樽。
她又道:“出尘虽优,但太过寂寥,西门庄主的剑便是这广陵一般,神剑绝世,孤高寂寥,无情无欲,但是人又怎么会真的做到无求无欲。求剑之道,便是欲,寻巅峰之路,便是欲,或者说,人活着,便是一种欲望。”
西门吹雪道:“我欲仅为剑,其余皆无情,亦无欲。生死之我,不过如是。”
郑擎凤道:“若你剑未成,便死,可甘心?”
西门吹雪沉默,亦道:“若身死,亦是缘。”
郑擎凤笑道:“这便是我不如庄主的地方,庄主是冷眼观浊世,而我选择了另一条路,入世。”
西门吹雪,饮酒,不做声。
郑擎凤的声音不高,很轻,轻到有种自言自语的轻:“我是个凡人,这是我一直都明白的,我做不到你那种孤高绝世,做不到那种无欲无求无情无绊,或者说,我不想,因为我总觉得做人也比神有趣多了,即使身陷浊世泥沼,即使经历颇多磨难,亦是一种命运的恩赐。”
郑擎凤说道这里,笑意愈盛,甚至有些猖狂,但是西门吹雪不以为怒,他甚至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待这个女人。
一个被她好友称作投错女儿胎的女人。
一把不让须眉的江湖狂刀。
一张浊世沉浮的古琴。
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女人,西门吹雪心中道,只是这句话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如是说。
郑擎凤一口饮尽杯中酒,道:“既然我成不了神,那我便成魔。”
九天当飞仙,傲宇现剑神,均非人间这浑水中物,那她变要纵身入水,搅得这池水更浑。郑擎凤本就是狂刀,又何惧多折。
她狂自有狂的资本。
一时间,刀气骤起,与西门吹雪的剑气纠缠一起,竟让这山庄中习惯了西门吹雪剑气的人都感到心神荡漾,内力乱流,心脉难续,甚至还有一些人当即晕了过去。
如若不是成为刀,那就不会有这样的气势。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道光。
郑擎凤正盯着他的眼睛,看得清楚。
郑擎凤道:“我不会向你下战帖的。我还未胜过你。所以我不做无把握的事情。”
西门吹雪道:“亦然,这是我第一次错估一个人。”
他也望着郑擎凤,面无表情,但是语气中还是带了些赞许。
郑擎凤道:“我很荣幸,就为了西门大官人的第一次干杯!”这话……说得够……咳……
老管家来不及站稳的脚步又是一软,这女子是何方神圣,怎么如此不知礼节。
西门吹雪举了举杯,也饮尽了杯中酒。
“啧……纵是无情也动人……”看了眼西门吹雪,郑擎凤喃喃了一句只有自己才听得清楚咕哝,“人有情而刀无情,不知是有情还是无情,纵然有情也是无情……”
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谁。
摇了摇头,罢罢罢,今夜一醉方休。
“西门庄主,近几日,便要叨唠了!”
“自便。”
万梅山庄从不留人,但是能留下的人,这里任何地方便都不会拒绝。
塞北的春,是一场场风送来的,含着些许干燥和沙子味的风。
但是万梅山庄的春,不是。
它是花送来的,每当梅花半开半落了的时候,便是寒去春归时。
当梅花落尽,便是二月早春。
当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时候,便是春风似剪刀的三月。
而今年的四月似乎是不一样的,当其他花争相开放的时候便是四月,但是今年的四月,比这更加明显的是那个如刀的女子带来席面暖意,肆意山庄。
以及就算是陆小凤也没见过几次的剑神一笑。
这一次,郑擎凤便是真的痴了。
痴于刀,痴于剑,痴于人。
这一次,郑擎凤便是真的醉了。
若是不醉,她怎么看到这如春夜暖风般的淡然微笑。
若是不醉,她怎么会生出如此多的杂念。
她真的羡慕上辈子看得书中,那个能让剑神走下神坛的孙秀青。
她真的想说,西门吹雪,若不是她意外杀了孙秀青,也许他现在已经抱得美人归,甚至还有了儿子。
她真的认识到了这把剑的魅力,但是不可沉迷……
她告诫自己,却还是无法忍耐住自己的好奇。
是的,她好奇,她不是神,所以可以有好奇的权利,不是吗?
真正带来万梅山庄春意的,不意外就是那惊鸿一笑。
“如果西门庄主不嫌在下技艺,在下便是献丑了。”
把酒弄琴,美人美食美景美时也。
*
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
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
明月照,路迢迢,人会老,心不老。
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
滔滔江水留不住,
一身豪情壮志,铁傲骨。
原来英雄是孤独,
江湖笑,爱消遥,琴或箫,酒来倒。
仰天笑,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
江湖笑,爱消遥,琴或箫,酒来倒。
仰天笑,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
【PS:因为某些原因,咱擅自把陆小凤的绣花大盗和决战前后给推移到了两年之后,一些时间也相应改变。位别见怪,但是情节还是大体不变的。某狼也不会去改动那些情节,或者说,女主根本就没有经历那些事情,这些事情只是偶尔打打酱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