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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在吸血鬼酒吧 ...

  •   街上还是弥漫着经年不散的薄薄的雾,街上的人只是裹紧了衣裳低头匆匆赶路,很少有拿着黑伞做手杖的富绅或着是牵着宠物狗的妇人,多的是那些提着公文包上班的小职员和带着一身露水习惯在夜间游逛清晨才回家的人。偶尔也有骑马的巡警路过,看他们一眼。这里既不属于繁华也不属于贫瘠的颓废,这里是富有和贫穷的分水岭。
      “是这里吧……尸体不在吗?真失望……”瓦伦丁在一个小广场的喷水池附近看了一圈。
      希尔顿叹息:“大概是被伦敦城警察局的人搬走了。东区和西区(伦敦城)的这种划分,两个警察局间从来都不协调,命案又是发生在两区的交界地……”
      “凶手很聪明,但我倒不认为他故意在这里作案是真的在乎警察有没有机会抓住他。”
      “我记得以前开膛手捷克也是专在两区的交界地犯罪,我可不希望让这种事再来一次,那已经够糟糕的了。”
      “哦,别提那个犹太人了,除了那些小报记者的吹弄和他的哗众取宠的杀人方法造成的强烈的社会效应,他的手法毫无可取之处。你们警方不是早就把他给处决了吗?如果真是出现第二个开膛手捷克,我相信这一切将容易得多。”
      “这个案子的结果我们从来没有对外公开……就连我也……您是怎么知道的……?”希尔顿惊讶得瞪大眼。
      瓦伦丁神秘地做了安静的手势:“这个无关紧要,我们来说说尸体的情况吧。”
      “天没亮的时候我们就把这里清理过了,现场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致命的伤口在脖子上,颈动脉被咬破,一滴血也没剩下,我敢打赌莫里森先生还没看清凶手就已经被杀掉了。”
      “昨天见到莫里森先生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是莫里森夫人,宴会结束的时候莫里森先生执意我步行回家就没有和莫里森夫人上马车。”
      瓦伦丁没有说话,他蹲了下来顺手拾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大致画了一下街道图:“……”
      “有什么可疑的吗?”
      “哦,不,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凶手恰好选择了这个最佳的犯罪地点……”
      “我这里还有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的口供,您要听一下吗?”
      “不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有价值的了。凶手太高明,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但是,我并不是没有收获。”
      尽管如此,希尔顿警长和阿姆弗莱德还是积极地带着瓦伦丁在周围逛了一圈,午餐的时候希尔顿警长的太太还盛情地款待了他们。
      傍晚,瓦伦丁漫步走过泰晤士河边,货船鸣响着向天边驶去,河水倒影着即将沉没的太阳直到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茫茫的雾霭中,他还在思考着他脑海里浮现的问题:“为什么会选这个地点呢?难道他事先知道他的路线?他怎么知道他会走这条路?”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那晚那个狂躁起来像野兽,平静时却美如死神的男人,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深深地吸引着瓦伦丁。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来自一个奇妙的种群。突然发现自己很想见到这个人,无来由地渴望再见他一次。
      走上伦敦桥,泰晤士河沿岸的风景并没有令他流连,当他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惊觉刚才无意识的一个闪入视觉神经的画面。
      停下,缓缓回头,浓雾的伦敦桥上站着一个影子。
      他极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移动不敢走近。
      只是这次有些不同。没有帽子,还是那一身大衣却没有领子。黑色的长发,高而瘦削的身材,理智、冷静。
      有种时空的错觉:
      瓦伦丁看见了世界的十八至十五世纪、中世纪(a.d. 476 to 1453)或者是比476年更古老的公元。也不知道是在巴洛克式的神殿还是在哥特式的教堂前。
      然后/
      耶酥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
      十二门徒在哭泣 /
      有人说圣餐里的葡萄酒是耶稣的血液 /
      亚瑟王带着他的圆桌骑士在充满着黑死病的平原上驰骋 /
      幽暗的城堡上爬满了藤蔓 /
      乌鸦飞上了阴晦的天空 /
      教皇举起了他的权杖 /
      十字军东征 /
      in New Orleans Louisiana /
      金发的奴隶主建立了他的庄园……
      最后……所有的历史都归于虚无……又回到了十九世纪的雾都伦敦,只有灵柩和死亡的压抑和面前模糊了年代的男人: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风度,流浪者的倾颓,平静时的容貌的确是俊美,但带上了危险和阴影,这个形容就立刻苍白单薄了下去。要是Azrael(死神)还不足以修辞这个人的印象,那么就找一种花吧——opium poppy(罂粟)。
      他正侧着身,一枝白菊静静躺在他面前的桥栏上,风撩乱了花瓣,又被整株抛落进泰晤士河。
      一滴水掉在他的皮手套上。这一瞬间差点让瓦伦丁错以为他看见了一个怪物的眼泪和伤痛。他看清他的眼,干涸的……没有任何痕迹,并不是他所想象那样。河面上晃动的灯光最后才提醒了他,下雨了。
      “Raindrop……?”瓦伦丁叹息着,低头戴上他的帽子,继续向前。
      他满足地离开,那人没有看见自己,瓦伦丁仅仅是经过,就像是从不曾相识。不想走上去也不想抓他。没什么好说的,又能上前说些什么呢?逼一个怪物向你表示治疗的感谢么?他也很清楚他不是凶手,虽然凶手可能是和他同类的生物。
      能够数次遇上一个与众不同的奇妙生命的这世上又能有几人?所以即使短暂,即使没机会说出一个字,也已经是此生难忘的际遇。
      雨越来越大,街对面有个漂亮的女人正从邮局里出来。她的小洋装的纽扣上很时髦地被镶了一颗珍珠。而且在她的脖子上还戴了一串同样色泽的珍珠项链。
      “啊,珍珠真是个好东西。散开如果不好用的话就可以串起来。无论怎样都是时髦而昂贵的装饰品……”瓦伦丁正想着是不是有必要买上几串以备随时可以拿出来应付那些名门闺秀们。一个念头闪电一样迸发:“等等……‘散开如果不好用的话……就可以……串起来’!”
      “不行,我得回去!”他突然跳起来就沿原路跑。
      本以为是片黑暗的禁锢,像拉开了一扇门推开了一扇窗,原来自由是这样简单。
      东区的两具尸体,恰好出现的罗伊,布莱恩的宴会,莫里森的谋杀,恰巧的最佳谋杀地点,罗伊的伤,还有那朵沾在罗伊伤口附近的小白花……
      如果,将所有细节串连起来……
      “别走……一定要等我……”
      眼看前面就是伦敦桥,雨地里瓦伦丁大口喘着气,空荡荡的,失去了那个瘦削的身影:“怎么会不在?到哪里去了……?”
      “罗伊——!罗伊——!”他转身大喊。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强烈的失落感和挫败感叫瓦伦丁懊恼地揉紧了帽子:“我真该早点想到!”
      “到哪里能找到他?哪里?”瓦伦丁自言自语着:“只能赌运气了!”
      “马车!马车!去东区!”
      ……
      这条街还是没有变,和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那个小酒店还是挂着个那个夸张的招牌“吸血鬼酒吧”。推开酒吧的门,烟酒的味道扑面而来。瓦伦丁湿淋淋地进来,高贵优雅的气质不改,只是多了些焦急和匆忙。
      记得老韦斯特曾说过自从一年前他的儿子死后,罗伊就经常来这里坐一坐……也许今天他也……
      瓦伦丁挤进人群,一眼看到墙角那张桌子——他在那里!
      惊喜。
      他平缓了一下急促的气息,走到吧台:“请给我一杯杜松子酒和一个空杯子。谢谢。”
      吧台后的老人猛地抬头,怒视着这个说着标准的皇室英语的人:“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最近我这里可没再发生什么谋杀!这里是低贱的地方,不欢迎你们高贵的人种!走!”
      “别这样无情,老韦斯特,我没有什么恶意。”瓦伦丁故意做出一个脆弱的表情。
      “这里是我开的店,我有权决定什么人能进来,什么人就只配呆在外面!”
      “我只是恰好路过,外面雨真大,你看我全身都湿了,我只想进来喝一杯取取暖。我想您不会拒绝一个可怜的过路人吧。”
      他的确总是拿这个公爵没有办法:“杜松子酒!”
      酒吧老板哼了一声。
      “砰——”一杯酒重重地搁在了瓦伦丁的面前。
      “啊,还有一个空酒杯呢?”
      “拿去——你的空酒杯!喝完了就给我快走!”
      “好的,我保证喝完就走。”瓦伦丁诡异的笑着,拿走了两个杯子。
      就像他说的,喝完这杯杜松子酒他一定会遵守约定马上离开,但是到底什么时候喝完……就不是韦斯特能够决定的事了。
      在社交场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对瓦伦丁来说就像餐前吃开胃菜一样简单。尤其是女人,他很清楚怎样和不同的人攀谈。在这一点上他从未失败过。若一定要说出有什么败笔也仅仅只有初见罗伊时劝酒被拒绝的那一次而已。
      他不得不承认罗伊是特别的。
      明明知道他是吸血鬼,而就在刚才,伦敦桥上,面对这样罕见的异类自己居然产生了置之不理的想法。而且到现在他仍没有后悔刚才的决定,假如不是因为案子的关键之一在罗伊的身上的话……
      不过,既然他已经来了,他就一定要成功:“怎样才能和一个吸血鬼搭讪呢?这问题可真是新鲜……但是……一点也没有难度。”
      什么能让吸血鬼为之痴迷?
      血的邀请,他们永远也无法抗拒。
      瓦伦丁拿着两个杯子坐到了罗伊身边。他扬起右腕放在嘴边,微微用力,鲜红的液体顺着白皙的手臂淌下。他满意地将手腕放在空酒杯的正上方,鲜血流进杯口,艳丽得像是一杯香醇的红葡萄酒。
      “不想来一杯吗?这次你可不要再拒绝我了。”瓦伦丁将这杯“红葡萄酒”举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瞬间理智被足以将他吞噬的渴血的欲望取代,没有接酒杯却直接拉过他举杯的右手,低下头像行吻手礼一样吮吸他手腕的伤口。
      瓦伦丁一颤,手腕上传来嘴唇柔软温和的触感。罗伊有了回应,他的小手段总算是成功了。
      这种柔柔的感觉——尽管渴望,但决不会放纵得失去分寸……不禁令他想起了……
      他别开脸去抿了抿嘴,眼神有点乱……
      宴会那个时候也是一样……除开他因自卫不愿把受伤暴露出来而强自支撑时的凶悍面具……
      其实,罗伊很温柔……
      当瓦伦丁觉得头晕的时候,他及时放开了他,扶了他一把。瓦伦丁有些无力地靠着罗伊的手臂,自嘲地笑笑:“味道怎么样?”
      瓦伦丁拿起杜松子酒碰了一下另一只酒杯:“Cheers!”
      他喝了一小口酒轻轻叹息,原本来找人是为了案子的事,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又试着张了张嘴想要问那些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的问题……还是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难道找上了他,也对他毫无办法吗?
      衣服湿了,坐得太久不由冷起来,贫血叫人的意识渐渐模糊,酒精也在虚弱的时候稍稍起了作用,冰冷的湿衣服贴着身体,唯一暖和的温度来自身边那个揽着他的臂膀。
      而那只臂膀也一直没有移开。
      ……
      不知道身处何方,但是却异常地觉得舒适,似乎是在云层上面。是侍从铺上了羽绒吧?还是爱琳娜点燃了壁炉?
      朦朦胧胧地看见了一对蓝色的眼睛,像是母亲。是在母亲的怀抱里,久违的温暖:“妈妈……”
      “你的名字?”一个深沉冗长的声音问。
      “瓦尔……”他很自然地顺口答着小时侯母亲对自己习惯性的亲切称呼。(Val)
      “瓦尔?”
      “……”他半睡半醒地合着眼,含糊地吐着一些无意义的词。
      “真迷人……”那个深沉的声音赞叹。
      有人抚过他的头发。
      “?”瓦伦丁微抬起模糊的眼,托住还有些晕眩的头看清了面前的人,从他的怀里慢慢坐了起来,又看了看四周:“罗伊? ”
      “抱歉,我睡着了。”
      “没关系,我想你最好马上回家换一身干衣服。”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已经看不见他那双湛蓝的眼和风衣下的面孔。
      罗伊走了,什么都没有问就结束了?
      “Hey!你去哪……”瓦伦丁忙唤住了他。
      “什么?”他头也没回。
      “啊,没什么,我只想说你是对的……”
      直到他从瓦伦丁的视野里消失,瓦伦丁才出了酒吧。
      不,还没有结束。
      他看了看街道两旁,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有意识地搜寻着过路的人。
      是的,罗伊是对的。他的确是应该换一身干衣服了。
      瓦伦丁向一个正在墙角抽着烟的人招了招手,不一会儿那个人拿着一把英镑穿着昂贵的衣装欢天喜地地走了。街上多了一个年轻的搬运工人。他压了压头上的鸭嘴帽盖过他的褐色头发和上半边脸。“浑蛋!快让开!想让我揍你吗?”那人双手插进裤袋吹着小调十足粗鲁地推开身边的行人往罗伊走过的方向跟去。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偏远。罗伊走得很慢,甚至比普通人走得还要慢。每走一步,在左脚迈动后右脚才贴着地面生硬地往前挪。奇怪的脚步声凄然回响在街道间,夜半无人的街道上孤独的背影微微有些摇晃。
      他是残废!——这个印象第一次这样深刻地出现在瓦伦丁的脑海里。
      陡然记起了他背上的那道伤疤——脊柱曾受重创导致右腿神经部分瘫痪……那天,他倒没有特别在意。
      就这样,一个在前面走,一个装成路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正在想着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瓦伦丁飞快地把自己隐藏在了街角的墙后。
      这条荒僻的小街上没有人,太静了,虽然相隔很远,也能听到罗伊的声音:“出来,我知道你在。”
      瓦伦丁心里嗖地一紧。被发现了?
      跟着出现的另一个声音叫他松了口气。
      “啊哈,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老伙计。”谁?瓦伦丁探出头看了看,罗伊一个人站在街中央,只听见声音奇怪的是竟然看不见和他说话的人。
      “你跟了我很长一段路了,今天你想干什么?杀我?”
      “No——!no!no——!我只是想来看看昨天被我弄成重伤的你今天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恩,你脸色不错,是不是吸过谁的血了?他……哦,或许是个女孩……她一定是个甜美的孩子。你怎么能如此残忍地杀害一个可爱的天使?”
      他故意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恶意地笑了。
      突然那人改变了语调,变成了罗伊的低沉的声音,但是却极其戏剧化的夸张地朗诵着:“Ah——!我不会杀任何人!!”
      然后他又恢复了原有的声音高昂地喊道:“真可怕~~~~~~~~~!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里还间夹了掌声,仿佛是他自己在为自己的精彩模仿而得意地鼓掌。
      听了许久的那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后,一直没有开口的罗伊终于忍无可忍:“够了!你逼不了我。但是,无论如何……我会杀了你。”
      “很好。我等你。”随着轻蔑的一阵闷笑,声音像风一样在上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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