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八九》小人参

18、Chapter 18

　　William打开门坐到沙发上，移过笔记本开机，没一会儿就连接视频。他脸色严肃地看着屏幕上精明干练保养得当的女人：“妈妈。”
　　梁映玲点点头：“Sophie呢？”
　　William抿抿嘴唇：“她有男朋友了。她现在跟她男朋友住在一起。”
　　梁映玲皱皱眉：“So？”
　　William吸了一口气：“我觉得让她回去也许需要一点儿时间。”
　　梁映玲抬了抬手指：“我只有半个月的耐心等。”
　　视频断了。
　　William往后躺在沙发上，感觉头顶的灯光很是刺眼。

　　梁容绯还不知道，她的姑姑已经按捺不住失去耐性要把她弄回英国了，所以叫William来看看她的情况。
　　只是她以为他是有别的事儿而来的。

　　William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从小到大强势而不懂温柔的姐姐，此时应该躺在那个男人怀里睡得很沉而完全不知他正为她担心吧。

　　梁容绯第二天就在报纸上见到了William的照片。英国总部公司的太子爷空降中国分公司，美其名曰“视察”。
　　梁容绯看到这儿心里就笑起来：“还视察呢。中国媒体还真是有艺术细胞。太有创造力了。”
　　沈家松扯过她手里的报纸吧牛奶递到她手里：“还看？你就这么关注你弟弟？平时我上报纸也没见你瞧一眼。”
　　他瞟了瞟被他扔在一边儿的报纸：“我不喜欢他。”
　　梁容绯喝了一口牛奶把杯子放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招你惹你了？”
　　沈家松没有看她，但是表情很正经：“不为什么。我觉着他对你有企图。”
　　梁容绯有点儿生气，移开椅子起身：“你神经病。他是我弟弟他能对我有什么企图？沈家松你神经太紧张了吧你。”
　　沈家松抬起头：“我就这么一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坐下坐下，吃早餐呢。”
　　梁容绯咬咬嘴唇还是坐下来，闷闷地喝牛奶。沈家松正要开口赔礼道歉手机就响起来。他瞟了手机一眼然后接起来：“纪明诚一大早的呢干什么呢。”
　　纪明诚只说了一句沈家松就差点儿把手里的杯子砸桌子上了。
　　梁容绯看着他一脸魂不守舍像被雷劈了一样，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怎么了？”

　　纪明诚说的是：“媛媛回家了。”

　　媛媛说的是沈媛媛，沈家松大伯的女儿，比沈家松小了八岁，沈家几代以来唯一的女孩儿，整个家里比沈家松还会闹腾的主儿。小时候喜欢在大院儿里扎人家的车胎，在家里热衷于把碗摞起来再一把推倒打碎的游戏，理由是她“喜欢听噼里啪啦的声音”。九岁的时候坐她家客厅里地毯上玩儿火柴结果烧了那块六位数的地毯。沈家松当时十七岁，当机立断在他大伯回家之前把她塞上纪家的私人飞机让纪明诚陪着她去了挪威。他大伯回家来大发雷霆结果又找不到罪魁祸首出气儿，忍到最后还是对女儿的思念占了上风，叫沈家松把她给叫回来。结果纪明诚一带着沈媛媛回来就欲哭无泪恨不得把沈家松生吞活剥了，说沈媛媛在挪威滑雪场差点儿闹出人命来让他赔了不知道多少钱。

　　那是沈媛媛色彩缤纷的童年。
　　沈媛媛十七岁的时候有一回不知道在哪儿看了国宴的详细介绍，吵着闹着要叫她爸把国宴厨师叫自己家来做一顿给她吃。闹了几天最后还是让沈家松给压下去了。

　　据说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行行行了。你也不为你自个儿想想，你爸要是把人叫来了也不能自个儿一家人吃是吧，得把李司令张参谋长他们叫过来一块儿吃吧，他们多好的关系啊是吧。”
　　“……”
　　“你要是闹腾赢了，他们几个都过来吃了，那得多夸你啊——老沈家的女儿血气方刚的，她老子都斗不过她，要什么还就偏偏要到了，这性子多烈啊是吧。”
　　“……”
　　“他们再一合计，这性子烈还真适合当军人接他们班儿啊。老头子一高兴就撺掇你爸把你送部队磨练去了。回头出来还是一特棒的女兵。你爸他也乐得有后继之人啊是吧。”
　　“……”
　　“我不是在瞎掰，上回他们就把王家老大给弄部队里去了到现在还没让回来。指不定成什么样儿了呢。”
　　“……”
　　“还吃不吃了？”
　　“……不吃了。”

　　到沈媛媛读书的年纪沈家松已经自立门户了，沈媛媛没了给她擦屁股的渐渐地老实了一点儿，不过还是隔三差五地出点儿状况。她家老头儿想了想还是狠下心把她送到远一点儿的大学，逢年过节的才让她回了一趟，家里也图个清静。沈媛媛再闹，毕竟也长大了，人在外头也老实点儿，没那么会闹事儿了。
　　但是这个时候不是什么节假日，照理沈媛媛是不回来的呀。

　　沈家松回过神儿来对着手机吼了一句：“纪明诚你跟我开玩笑呢吧。现在这时候媛媛怎么就会回家？”
　　纪明诚在电话里吼得更大声儿：“沈家松你这哥哥怎么当的，人家大三了开始实习了她自个儿申请回来实习来了！”

　　这下沈家松手机都抓不稳了，挂了电话扭过头看着一脸担忧的梁容绯：“赶流行呢最近，我堂妹也回来了。”

　　纪明诚的电话开了个头，接下来沈家松他爸和他大伯以及纪家老头儿轮番打电话来叫他回家吃法，中午大家就聚在他大伯家里。
　　沈家松觉得一天的忐忑心情由此开始。

　　梁容绯也很忐忑。
　　她坐在副驾上手里抓着安全带很不自然地问皱着眉开车的沈家松：“你们家庭聚会，我去不合适吧？”
　　沈家松瞟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怎么不合适，你又不是外人。”

　　他说她不是外人。这就是意味着他把她当家人了。
　　这么下去的话，他们是不是要走到结婚那一步了？

　　梁容绯淡定不下来了，默默地看着窗外再也没开口。

　　正如梁容绯心里所想的，沈媛媛家里人挺多。
　　她傻愣愣地任沈家松一个个儿地给她介绍他庞大的家族，唯一有点儿安慰的是纪明诚和纪明远也来了，至少除了沈家松之外还有这俩熟人。
　　沈媛媛扎着马尾穿着长裙，年轻漂亮而不失那一份儿妩媚，倚在纪明远身边儿巧笑言兮，看见梁容绯了没一分钟又粘着她一口一个“容绯姐”，活脱脱一个人来熟。
　　在场的长辈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梁容绯，随即又了然，投入到他们的对话中。
　　沈家松很满意。除了他自个儿家老头儿瞪了他一眼之外他要的效果已经出来了。长辈们不是不知道他的作风，他把人都带家里来了也就表示他是认定人了。
　　纪明远不急不慢地过来对着沈家松的肩捶了一下：“行啊小三儿，给你们家老头儿来下马威啊。”
　　沈家松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跟沈媛媛说话的梁容绯，懒洋洋地说：“哪能啊。我是觉悟了。你看这一家子，我都要三十了还单着身，也得做个表率啊。”
　　纪明诚在他背后“嗤”了一下：“还表率呢，你瞎了眼了没看见你老头儿那小眼神儿，指不定怎么反对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沈家松踢了他一脚没有说话，回过头来又对纪明远扬扬眉：“怎么，媛媛没找你闹？”
　　纪明远马上皱了眉：“你就别给我找不痛快了。我现在有女朋友了，岁岁是我想结婚的人，你给我消停点儿。”

　　沈媛媛从小就对纪明远情有独钟，这连不住一个院儿里的长辈都知道。沈媛媛再撒野，到了纪明远跟前就跟一小媳妇儿似的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使得沈媛媛的爸爸曾经说过要把她送到纪家去当童养媳。

　　纪明诚这会儿也跟沈家松统一了战线要激怒纪明远，坏笑着拿手肘捅捅纪明远：“是啊是啊，媛媛对你这么念念不忘，你怎么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啊。你这么念着你们家岁岁，她也没见着跟你来啊，哪儿像小美人儿，这态度坚定得。”
　　纪明远顺势抬起脚朝他踢过去：“你给我闭嘴。我对媛媛没那份儿心思。岁岁的事儿还用不着你在这儿嚼舌根。”
　　沈家松还是看着他们笑着，心里却沉了沉。
　　沈媛媛是真心喜欢纪明远，纪明远却只是拿她当小妹妹。这同样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除了沈媛媛自己，其他人都心知肚明。沈媛媛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一点，或者说她什么时候愿意承认这一点，照样是个未知数。

　　梁容绯此刻觉得她自个儿就是个未知数。
　　在场的人除了沈家松和纪家兄弟以及沈媛媛，个个儿都几乎跟她不处于同一空间似的，气氛怎么也叫她觉得不对。不过她还是陪着笑脸回人家问的话，胆战心惊地吃完饭，直到坐上车沈家松开车回去她才松了一口气儿。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有气无力地对沈家松说：“我觉得我跟你们家的气氛太不搭了，跟一丑小鸭扎进天鹅堆里头似的。”
　　沈家松板了板脸：“你别这么埋汰你自个儿成不成。什么叫气氛不搭？”

　　她这么自我否认，等于是让他的煞费苦心打了水漂儿了。他家里人都还没说什么呢，她这边儿自个儿就先打退堂鼓了。

　　梁容绯想了想，还是说：“我真不习惯。而且我也觉得不自然。”
　　沈家松正要开口梁容绯的手机就响起来，是William打的，她马上收了不痛快的心情笑嘻嘻地接了电话。
　　William想叫她出去吃饭，她不好意思地说已经吃过了，回头再请他吃饭，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兜里才看见沈家松的脸已经黑得不行了。
　　沈家松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儿：“你面对我的家人就这么不自然，跟你弟弟说话说话就这么自然了？”
　　梁容绯一愣，心里也是无名火起：“沈家松你什么意思啊，William到底是抄你家了还是抢你钱了你这么看不惯他？我就是跟你家里人磁场不合，我不自然怎么了？我打小就跟William在一块儿我有什么好不自然的？”
　　沈家松手都有点儿抖了，脚一踩把车停下来，眼睛看着前方，冷冰冰地开口：“你下去。”
　　梁容绯也是正在气头上，一个字儿也没说，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用力摔上车门，眼睁睁地看着沈家松的车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