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八九》小人参

14、Chapter 14

　　梁容绯早早的买了票。外婆家离得不远，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沈家松在车站送了她上车，在路上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又向来有在车上睡觉的习惯，所以被他搅得烦了，当手机再响起来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就直接接起来没好气地嚷嚷：“还有什么事儿啊，我东西都带了不用你这么操心！”
　　话筒里静了一下，随即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姐。”
　　梁容绯一下子清醒了，人也坐直了：“William？”
　　William“嗯”了一声：“是我。姐姐你在回外婆家的路上吗？”
　　梁容绯点点头，又想起他又看不到，又说：“是啊。你在干吗呢，这个点儿不是在睡觉吗？”
　　梁容绯虽然地理一向没学好，时差这东西她还是知道的。而且William从她和姑姑闹僵开始一直没有打电话跟她联系过，她也知道是姑姑不允许——难不成她现在松口让步了？
　　William在电话里轻笑一声：“我还没睡。这么久没跟你联系，就想跟你打个电话。我想你了。”
　　梁容绯听得心里一暖。
　　她在心底里把William当亲人，对他也很有亲人的依赖感。William的话她也听得懂，姑姑不过是允许他联系她了。她自己没有打电话给她，就说明她心里依然对她有气。
　　梁容绯回过神来，又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我懂你的意思。你代我问候姑姑和姑父，我到外婆家里去她那儿信号不好你也知道联系不了。”
　　William应了一声。梁容绯和姑姑关系不那么融洽家里人都清楚，这次两个人都不让步他们也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因为这两个人脾气的固执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William又碎碎地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梁容绯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睡不着了。

　　沈家松并不知道她在英国还有这么一个姑姑，她只说过自己的姑姑嫁到了国外，其余的一点儿也没交代。她向来对这种事儿很谨慎不轻易对别人说，因为从来也不希望别人认为她一直都在靠着姑姑过日子。即便是亲人，她也有这样的抵触感。
　　况且她对沈家松，也还没有完全的信任感。

　　梁容绯叹了一口气躺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树一棵一棵地闪过去。
　　百无聊赖地又坐了一个小时才到，转了两趟车，最后在看到熟悉的场景之后她的心情才好起来，乐颠颠儿地下了车，又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直到看到外婆的老房子近在眼前了，她才奔过去就叫起来：“姥姥——姥爷——”
　　两个老人被她叫得吓了一跳，扭过头看到她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外婆忙起身把她扯进来关上门嗔道：“傻妞儿，跑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追你。”
　　看到她手里的行李又把她拉到火炉边儿：“看你这脸冻的。”
　　外公也是眉开眼笑地看着她：“绯绯，怎么今年回来得早一些？”
　　梁容绯乐颠颠儿地从包里掏出给他们买的东西：“我工作的公司放假放得早，我就直接回来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围在火炉边儿，两个老人看着她扯东扯西，时不时被她逗得开怀大笑。
　　梁容绯觉得很满足。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到家了。外边儿再冷，家里总是暖暖的。

　　到家之后梁容绯就把手机扔在了抽屉里。信号不好，她也习惯在外婆家不跟人联系，只是用隔壁奶奶家的电话打了一个给周畅。
　　周畅在电话里鬼叫鬼叫的：“你在哪儿呢现在？”
　　梁容绯懒洋洋地答：“在姥姥家呢。自己家电话坏了所以到隔壁奶奶家打的电话。”
　　周畅松了一口气。乍一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她都差点儿没打算接。
　　梁容绯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儿话就把电话放下了，还偷偷地在电话旁边放下十块钱，没敢直接告诉奶奶。
　　她打的是长途，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等回到家梁容绯又开始担心起来。她没给沈家松打电话，手机现在估计也关机了，他肯定找不着她。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一分开了就怕听到沈家松的声音。难道是怕自己太想念？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不是谈恋爱的女人都比较神经质，而她刚好比别人更神经质那么一点儿？

　　虽然不能否认对沈家松是想念了那么一点儿，但是日子毕竟得这么过。外婆这儿安静，安静得有些偏僻，她也乐得这种清闲的日子，每天帮外婆做点儿事儿，陪外公聊聊天喝喝茶。一年中只有这么一段时间是空闲的，城市里的快节奏生活多少叫人觉得心累。所以梁容绯非常珍惜这不多的假日。
　　一天天这么过下来，年三十的晚上梁容绯愣是赶着两个老人去睡觉而自个儿在窗边坐了大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到底没忍住，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出来开机打电话给沈家松，听到里边儿“对不起，您的电话已欠费”的时候觉得全身像被抽走了气儿似的，倚在床边动都不想动。
　　她只能承认现在她是很想很想他了。她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床边儿，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儿想她。即便没有她这么想，一丁点儿也成啊。
　　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小声骂自己——梁容绯你也太没出息了。

　　结果晚上怎么睡着的她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晚上下了一场雪，地上白得晃眼。北方的雪向来不少见，所以梁容绯没有惊讶，揉着眼睛穿上衣服往外走，外婆一见她就笑了：“懒妞儿终于醒了？我看你昨儿晚上守岁所以没叫你。你倒还真舍得睡。”
　　梁容绯赖皮地笑：“几点了姥姥？”
　　外婆拍拍她的脸：“九点多了。”
　　梁容绯惊呼一声迅速去洗脸刷牙然后坐在桌边儿吃早餐，吃到一半听到外边儿车子的响声，她偏了偏头，又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喝碗里的粥，没一会儿声响都停了，但停得很近，她往外扫了一眼又转回视线，随即愣了一下，又扭头看着窗外。
　　亮亮的雪地上停着的，可不就是沈家松那辆气势汹汹的路虎吗。
　　梁容绯愣了，同时也被吓到了。
　　车子熄火了，车门打开，从驾驶座里钻出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老屋面前，抬头看了看四周，手习惯性地插进风衣口袋里。

　　在梁容绯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前，她已经冲到了门外跑到了沈家松面前站定，仰着头欢喜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沈家松低头看着她——头发披散着还没扎起来，穿着长长的羽绒服，盖住穿了棉裤的腿，眼睛因为惊喜而黑亮黑亮的发着光，整张脸光洁干净的满是喜气。
　　但是沈家松没有喜气，只有气。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开口都是冷冷的口气：“我要不来，你就不打算跟我联系了？”
　　梁容绯被他说得笑容马上就收回去了，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她只要一变乖他就会消了气，这次也是一样消了大半儿。但是骂还得骂下去，他要她长长记性。
　　“梁容绯你也行啊，”沈家松把之前肚子里憋得气儿全倒出来了，“你到家了连一个报平安的电话都舍不得打，你成心让我急？昨儿大过年的，你连句‘新年快乐’都舍不得跟我说？你就这么见不得我痛快？我说你心里也有没有把你自个儿当我女朋友？”
　　梁容绯被他训得一点儿脾气也没了，闷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家松觉得自己也太没出息了，因为他的气儿又彻底地消了。

　　她回来一个电话也不打，他还当出什么事儿了，一气自己也杠上了，行啊，你不打电话我还楞巴巴地去招呼你？我还有脾气呢就跟你耗着，凭什么就拿我的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他沈家松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没出息过啊。
　　就这么自个儿气过来，到昨儿晚上十二点了，他爸都睡了她也没个电话过来，他彻底恼了，把手机一摔就蒙着脑袋睡觉，翻来覆去的就是拉不下脸来打电话。一想也没什么事儿，她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俩人搞得跟冷战似的。他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透，一口气儿憋在心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难受得他终于受不了了今儿一大早跟他爸打了声招呼，也不管他爸什么脸色就查了她外婆家直接自个儿开车就过来了。结果来了还看见她乐颠颠儿地跑出来傻帽儿似的看着他，一脸的笑就跟胜利了在炫耀似的，他能不气吗他。

　　梁容绯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也不说话，看得她心里怕了，伸手过去从他大衣里摸进去抱着他温暖的身体软软地说：“我错了还不成吗。我手机信号不好，家里电话又坏了打不成电话，我也没到别人家里借电话打了，我怕一听你声音就会求着你来看我……”
　　沈家松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任她抱着：“真的？”
　　梁容绯见他口气软下来了才放下心来，凑过去蹭在他胸口：“我骗你干什么。我是真想你了，越想越不敢给你打电话。我就这么古怪的性格……”
　　她话没说完沈家松就抬起她的脸吻下来，又有喜悦又有惩罚，直吻得她嘴唇都微微肿起来了他才松开，低低地说：“以后想我了就打电话给我，至少让我知道不是。别让我这么跟油锅里煎着似的，心不心疼啊你。”
　　梁容绯脸蛋红红的，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也笑了一会儿，才问：“你姥姥姥爷都不在家？”

　　梁容绯脸僵硬了，脑子里“轰”的一下。
　　她太兴奋了，都忘了这是在外婆家门前的空地上，透过窗户都能把这儿的一切动静看个清清楚楚。刚才她那个样儿，外公外婆看到了会怎么想啊……
　　她都没说过她有男朋友了，还住在一块儿……

　　沈家松看她脸色不对，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梁容绯低头闷在他怀里，一时间脑子里多少个念头闪过。
　　她就外公外婆在这儿，眼前这个男人大年初一自己开着车过来找她，她知道他是认真的，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于是她抬起头来，又是一脸笑容，拉着他往屋里走：“都在家呢，我给他们介绍介绍……”

　　一进屋外公外婆就满脸笑容地站在那儿，梁容绯拉着沈家松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姥姥，姥爷，我没跟你们说，这是我男朋友，叫沈家松，家庭的家，松树的松。”
　　沈家松郑重其事地对他们鞠了一躬：“姥姥，姥爷。”
　　喊得两个老人眉开眼笑。
　　外婆嗔了梁容绯一眼：“这傻妞儿，也不跟我们说，闹得人家大年初一的过来多麻烦。”
　　沈家松马上会意：“不麻烦，我在家吃过年夜饭了，家里也没什么事儿。”
　　外婆这才放下心来：“你坐着，我去给你拿东西吃。这一大早的肯定饿了。”
　　梁容绯拉着沈家松在火炉边儿坐下来，外公也跟在外婆后边儿去厨房准备午饭，外婆端了吃的出来拦住了要往厨房里走的梁容绯：“在这儿跟小沈说说话，这老屋里厨房你又不熟，省得去了帮倒忙。”
　　梁容绯只好又坐下来，仍是高兴地看着沈家松：“你爸就这么让你出来了？今儿可是大年初一啊。”
　　沈家松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为你。我跟我爸说有事儿要办，他也没说什么。”
　　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看了看老屋：“这屋子里怎么看着不像北方房子啊。”
　　梁容绯给他解释：“我姥姥是南方人，以前我们住南方的，后来才搬到这儿来。”
　　沈家松点点头：“还好搬过来了。”
　　梁容绯乍听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回味过来才心里甜甜的凑过去靠在他手臂上：“对，还好搬过来了，要不怎么能碰上你呀。”
　　沈家松没料到她会说这么直白的话，看了她一眼才回过神儿来，也跟着她笑起来。

　　他有多久没有碰到过像她这样的女人了，又有多久没有想过这样跟一个人过过日子了。
　　他看着她，忽然就心里明朗了。他一直在等，等着碰上一个他真正想要的人。现在他等到了，即使相识相知的时间如此之短，他就是明白他等的要的就是她。迷糊荒唐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让他等到了，这何等幸运。
　　也许一开始没有这么认真地去对待，但如今是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沦陷了，无关什么理由，也没有什预兆，就这么栽在了她手里。

　　这么明白过来，沈家松伸手搂住了梁容绯。
　　她当然不知道刚才的一刹那他脑子里的百转千回，只是任他搂着，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满足得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