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80、【八十】命数生死悬一线

　　一语既出，我们皆是大惊失色。王爷一把推开碧沁，急急向秋絮跑去。秋絮孕中多事，哪能经得起这样的运动，我不禁也开始埋怨许妃，怎么能让秋絮这样莽撞。秋絮倒在一处草丛中，面色泛着青色，双眼紧闭，已经不在喊痛。我心下猛的一跳，又被刺目的红色伴随着血腥气息冲击着，一时间乱了方寸。王爷急忙抱起秋絮，喝道：“快传太医！”
　　就近的端合殿在夕阳映照下，如同一只病怏怏的猫，强自镇定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缄默无语。秋絮此刻的情形，不宜远距离移动，王爷便抱着秋絮急急入了端合殿。端合殿和我的双翼殿规制一样，此刻的正殿却是空无一人。拜访礼的时候我并没有进入端合殿，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入。一番动静如此之大，然芷才人却并不在殿中，有些奇怪。
　　此时也没时间想这些了，秋絮软软靠在王爷怀中，冷汗濡湿了她的衣襟，顺着额头向下落，看的我心头一紧，很是焦急。王爷将秋絮放在榻上，对许妃道：“太医呢？怎么还不来？本王的孩子要是落了，拿你是问！”许妃唬得面色苍白，周身一震险些倒到我身上。我心中亦有些不满，然而到底王爷下了重口，也不忍看着许妃难堪。
　　“还不去催一催？傻站着干嘛！”六春闻得我的声音，一溜烟跑了出去。我扶着许妃坐下，拍一拍她的肩，权当是安慰了。王爷累级，想要起身，却被秋絮紧紧抓着衣领，秋絮骨节已经泛青，看起来非常难受。我急忙上前握住秋絮的手，一壁推开王爷，一壁道：“絮儿，絮儿！是我呀，我是彩凤，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别睡着。。。别睡着！”
　　王爷重重坐下，对面椅子上的许妃低着头不敢正视。这时候外面一阵窸窸窣窣，我们三人大喜，立即起身，等来的却不是太医，而是王妃。王妃端庄肃穆的神情使得端合殿更加压抑，王爷复又坐下，叹了口气。王妃并不理会王爷的冷淡，直直走到秋絮身边，皱眉看了一眼，转而对我道：“你怎么也在这！赶紧退下！你也有了身孕，这血腥气味，你怎么能闻！”
　　不意王妃竟有此一言，我愣在当下，直直看着王妃，不知如何作答。王爷倏地站起，拉起我焦急道：“本王都给混忘了。你不能在这，你回殿去等消息就好，双身子不比平时，血腥气闻多了可不好！”王爷这一说，源自内心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我这才发觉对血腥气味的厌恶，怀了身孕，对很多气味都闻不惯，经常有恶心感，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偏偏我的恶心被王爷看到，更加焦急，急忙叫人带我回殿。秋絮此刻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离开，然王爷面色严峻，不容我多说，我也只好在水扇的搀扶下回了双翼殿。外面的空气冲入心中，恶心感骤然平复了不少，我慢慢停驻在湖边，心里终是放心不下。远远看见六春引着两位官样的人，心知是太医，急忙迎了上去。
　　为首的一位白须老人便是太医院院首姜太医，也曾为焉美人诊过脉，我施了一礼便让六春急忙引了过去。望着姜太医走远，我方才道：“王太医，秋絮曾经中毒一事，也只有你诊治过，今日出了大红，务必尽全力施救，况且，不可以让旁人发觉秋絮曾中毒一事。”王太医作了一揖，“还有，请诊治完借口来双翼殿一趟，我有事情要问你。”
　　王太医身为王府的御用太医，如今已经是我的心腹。他素日负责为我安胎，然此等大事，我也料到他一定会来。姜太医的本事我是非常放心，却反而担心医术过于高明发现了秋絮中毒之事。好在王太医与他同为太医，这等官场上的规矩，多生一事不如少生一事的生存准则，他们两个略一沟通，就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王爷亲自坐镇，想那王妃也不会有什么把戏。王妃？秋絮一旦有些动静，王妃总是甚为关心，还真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势。我冷笑一声，方觉站的许久，有些凉意，便匆匆回殿，当下不提。
　　夜色笼罩下来的时候，六春方才回来，一脸的倦意，见到我的时候都有些恍惚。“娘娘。。。絮美人的孩子。。。”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闻得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心慌：“怎么搞的？两位太医坐镇，都没能保住吗？”“絮美人不大好，身子本身就不适合怀孕，又有剧烈运动，听太医说。。。像是有巨大的冲击。。。”
　　秋絮中毒后昏迷月余，期间查出有身孕在身，本就不利于安胎，我早就料到这样的危险，然许妃对于这个孩子颇为重视，我们三人又是绑在同一只船上，料想她会好好照看秋絮，竟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茬子。好在太医没有说出秋絮曾中毒一事，倒是免了不少麻烦。“什么叫冲击？”六春拧着眉露出疑惑的表情，更让我心中乱跳。
　　“太医也是很奇怪，为絮美人用的药材皆是养胎良药，想必些许运动不会造成如此大的祸端，可是看絮美人的样子，更像是受了惊吓，刺激而成的。”“刺激？怎么会有刺激？她放个风筝能遇到什么刺激？那秋絮现在怎么样了？”“孩子虽然没保住，母亲倒是安全了，只是现在还在昏迷中，醒来静养即可。”
　　“王爷发了好大脾气，原本指望着絮美人再添个小皇子，谁知。。。王爷当下就拂袖离开了，将处置许妃一事交给王妃打理，奴婢看。。。许妃怕是难逃此劫。。。”六春绞着帕子，眉锁深深，“奴婢还有一事觉得蹊跷，絮美人整个诊治的过程都是在端合殿，可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芷才人出现，甚至来禀告消息的碧沁，也在入了殿后，不知去哪里了。”
　　原本积聚在心中的疑虑，陡然生出些许眉目。王妃甫一出现的时候，我就怀疑此事与王妃有关，毕竟除了秋絮腹中的孩子，与她，可是得利不少。并且此次祸及许妃，又在端合殿外发生，连芷才人也脱不离关系，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谋。可是经由六春这席话，倒是让我迷惑了。
　　秋絮的性子不是能揣测出来的，她一时喜欢这个了，一会又变成那个了。就算料到她在殿中呆不住，一定会出来，又怎么能确定她会独自放风筝走远呢。这显然是有预谋的，可是如何计算？秋絮若是只是出来散散步，和许妃一起，不就不能加害了吗？以王妃的心思，必定一击必中，这样没把握说不准的把戏，王妃是不会做的。何况，芷才人哪里去了呢？一直没有露面的她，会不会才是这出戏幕后的策划呢？
　　我心头一动，忙叫如画：“去查查近日有没有谁放过风筝？还有，絮美人那里的风筝，是哪里来的？”秋絮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她突然生起放风筝的念头，一定是因为看到了，或者听到了。看着如画远去的身影，我方才命令水扇：“你去好生照看絮美人，把她身边的丫头翡翠换过来。”
　　话音才落，就听王太医入殿行礼，我急忙上前问道：“絮美人可还好？”王太医摇摇头，道：“目前还是昏睡，微臣已经和姜太医用了猛药了，只在此一搏，如果絮美人明早醒不来。。。”如此说来，生死考验岂不都在今晚。我周身的力气如同被抽空了一般，重重坐下，良久才换了过来。
　　“本宫且问你，上次王妃自尽一事，是你去诊断的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是上吊自尽，时间很短，只一瞬间就被救了下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王太医呷了一口茶，有些闪躲。我命六春去殿门口守着，方才道：“此刻就你我二人，大人有话不妨直言。”“娘娘可知道王妃曾经生有一女，早夭之事？”
　　王妃曾经诞下一女，荣宠高盛，然女儿早早夭逝，才慢慢失了宠。王府一直子嗣颇少，直到焉美人诞下第一位小皇子，王爷别提多高兴了。可惜焉美人产后崩逝，倒是便宜了王妃，白白得了儿子。我一度怀疑今日之事是王妃所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秋絮名义上还是她安插在许妃殿中的眼线，除去秋絮腹中孩子，又能祸及许妃，确实像是王妃的手段。
　　“有所耳闻，如何？”“小郡主出生的时候，微臣亦在侍奉。小郡主在王妃体内乱了体位，头脚调换了位置，原本在上的脚到了下面，这是难产的征兆。微臣一度以为怕是要母子俱亡了，谁知王妃福星高照，平安诞下小郡主。可是小郡主在王妃体内憋了过久，留下病根，终是早夭。王妃虽然恢复的很快很好，其实，已经不能生育了。”
　　不能生育！我不禁猛的站起，一瞬间的动作令我有些头晕，连忙坐下，才恢复了理智。“王妃可知此事？”“微臣不晓得。只不过姜太医祖上和王妃家中有些渊源，想必已经告知了王妃，只是这件事情，是大大的忌讳，太医院也只有少数几个当日在场的人知道，王爷那里，是不晓得的。”
　　我连忙递上一张银票，笑道：“大人对本宫的心意，本宫记在心上。此事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大人尽可放心。”送走了王太医，多日来埋在我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串起来的线索。王府中为何一直没有子嗣？静美人蹊跷死因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焉美人如何能得了盛宠，一朝有孕？又接连着有两位妃嫔都有了身孕呢？这一切的一切，想必，都是王妃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