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61、【六十一】薄情男子情伤女

　　秋絮中毒之事搅得我不得安睡，一夜乱糟糟的梦境，晨起都有些狼狈，幸得六春巧手梳妆，方显得人精神瑰丽，水扇扶着我袅袅走去内殿，敬美人已然端坐在椅子上，及地蜜色百合长裙曳曳划过青石砖，直显得整个人温柔如水。六春递上茶盅，我接来抿了一口，方淡淡道：“姐姐真是早起，妹妹本想着今日去拜访姐姐，姐姐倒是先来了，还真是巧合。”
　　敬美人精致的妆容看不出一丝心底的情绪，她温婉一笑，道：“妹妹说笑了，姐姐心中有事，自是无法安眠，倒是很羡慕妹妹的好觉。”话中有话，我听得却只是淡然，扶了六春的手，站起来在殿中小踱，道：“姐姐这么说，还真是笑话妹妹了，妹妹在宫中服侍王爷，甚是操劳，自然不比姐姐日日清闲的来。”
　　借着王爷的荣宠，暗暗讽刺一番，我慢慢端起茶杯，看向面色丝毫不便的敬美人，她闻言只笑笑，道：“你我也算姐妹一场，何必在此拐弯抹角，不妨通透了罢。本宫知道妹妹心中担心什么，说实在的，本宫也料不到墨兰竟然会到本宫阁中，还多次到访。本宫看不透王妃的心思，自然是要来向妹妹讨教。”
　　敬美人不在意王爷的荣宠，却是直接点出今日谈话的重点，我于是也含了笑意，道：“姐姐快人快语，妹妹亦不多言了。王妃身在正室之位多年，权势盘根错节遍布府中府外，手执王府大权，王爷对其更是敬爱有佳。这样尊贵谨然的王妃，忽的一朝在妹妹殿中忽然出事，自请禁足，这一府中人眼睛可都盯着妹妹呢，妹妹又在此时陪王爷入宫，只怕更是惹了众人，妹妹在这府中可真是寸步难行，何来教导姐姐呢。”
　　我言语并不涉及墨兰之事，并非完全相信她的话，只是由她讲出墨兰之事，总好过我说出我所知道的信息。敬美人不知我掌握了多少东西，她今日一早来访，定然是有话要说，我便顺着她的意思，套话罢了。敬美人果然挑眉不满，道：“妹妹若是这样说，本宫可就没话说了。六春这丫头也算是本宫的故交，呆在妹妹身边，本来本宫还想着算是一个联盟，原来妹妹是聪明人，不愿牵涉进来，那本宫自是不能勉强。”
　　敬美人变了面色，冷冷说出这些话，见我只是含了淡淡一抹笑坐在椅上不语，更是颦眉不止，起身便要走。六春急忙上前一拦，道：“娘娘误会了，我家娘娘就是因为相信娘娘，愿意和娘娘携手并进，才会在回府第一日便与娘娘深谈啊。”我方起身，笑道：“姐姐真是急性子，妹妹还没说什么呢，姐姐便认定了妹妹是胆小怕事之人？姐姐只说，妹妹方才所言涉及王妃之语，可有不妥之处？”
　　敬美人收敛了怒气，冷然道：“有些道理。”我颔首，道：“王妃算是圆满了，唯一遗憾的便是膝下没有子嗣，姐姐认为已经不算芳华正茂的王妃，这时候会选择什么方法圆了她的梦想呢。”敬美人深深锁眉，片刻道：“怪不得妹妹一早上起来就阴阳怪气的，不和本宫好好说话。原来妹妹是以为王妃以权力地位相诱，与我结盟不成？”敬美人很是聪明，一点即透，很是明白我的意思。
　　王妃育有一女，早夭。以她现在的年华已不能安然生育，王爷对她的荣宠不甚，更是令她得不到生育的机会，她最好的选择便是在府中找到一个同盟者，年轻的妃嫔生下孩子由她抚养，即保全了孩子的地位和那妃子的荣宠权势，也保全了王妃将来的地位。皇子无论男女，皆是王妃膝下的嫡系，总好过一般妃嫔庶出的孩子，母亲为了孩子，自然会答应王妃的要求，换来孩子的一生荣华，并且和王妃结盟，更是得到了地位权势和荣宠的保障。王妃有了孩子在膝下，将来总不会失了靠山，这还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当我听到墨兰出入敬美人的阁中时，我想到的第一个结盟的可能，便是这个了。
　　敬美人何等聪慧，她笑笑自嘲道：“本宫若是在从前，王妃允了本宫这么大的好处，本宫还真是会答应。只是珊静一朝忽然不在，那样深宠她的王爷竟然也只是漠然顾之，本宫早已经心死了。深深王府，本宫要的只是一个答案，珊静到底为什么会自尽的答案。荣宠，太过飘渺了，本宫握不起也受不起。至于权势、地位，本宫要是想要的话，还会等到今日！本宫一个人寂静了这么久，早已经习惯了冷冷清清的碧雪阁，到底还是妹妹年轻，看不透世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敬美人慢慢在殿中走着，她嘲讽而哀伤的语气淡淡叙述出一个女子的心碎，是那样的悲凉黯然。自古君王多薄情，男子总是拥有左拥右抱的权利，他们眼中的你，在下一秒，就已经是别人了，常人如此，更何况君王。静美人如斯得宠，一朝死去，随即便埋没在这深府之中，从此，再也没了踪迹。焉美人如斯得宠，不过是为了王爷的前程，也就被一朝抛弃，从此君王情难在。芷才人如斯得宠，亦是如此。王妃当年不也是盛宠如斯，到底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女子的容颜，最美莫过于花开之时，凋零下的容颜，又能有谁呵护宠渥呢。
　　殿中一片静谧，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弥漫着的香草气息淡淡划过我的鼻尖，竟然有了落泪的意味。王爷如今对我这般宠爱，谁知那一日抱在怀中的女子，又会有怎么样的婉转承宠呢。如斯宠爱，如斯，这样的风华正茂，遥领众妃，终究也只是一场梦境罢了。叔大，叔大，若是你可以带我离开，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有朝一日，你也会将我抛诸脑后么？
　　一时间我的鼻尖酸涩不已，我急忙隐忍住滑泪的感觉，勉强笑道：“看来是妹妹误会了姐姐，姐姐不必自伤，自古女子皆是如此，又岂是只有你我。姐姐，那不知墨兰到碧雪阁中，到底所为何事呢？”
　　敬美人淡淡道：“本宫还觉着奇怪，她每日午后便来，只是问安，略略说笑两句，就告辞，不提王妃，不提珊静，本宫还真是搞不懂。”珊静便是静美人的芳名了，我一直晓得敬美人与她的交情不浅，未曾想竟这般深沉。为了静美人之死，她定是伤透了心，却又碰上王爷不甚用心的处置，更是让她只觉痴心错付，从此不顾君王宠爱，只一心找出静美人死亡的原因罢了。我心中感然，看向她的目光也不禁热切了几分。不知我和秋絮，比不比得上是这情谊深深的二美人呢？
　　直到六春在我耳边轻咳两声，我方拉回思绪，道：“听姐姐一言，妹妹也是不懂了，姐姐一直替静美人查案，不知王妃知道么？”敬美人锁了眉头，道：“想必她清楚，本宫虽然不算是明目张胆，到底也查了这么些年，再是暗地里的活动，按王妃的城府权势，想必是知道的。她定然也知道本宫手中有一些珊静死亡原因奇怪的证据，只是迟迟没有向本宫下手，倒还真是奇怪。”
　　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道：“王妃所做之事，你我姐妹都无法参透，看来只能各自小心，暗自联合，共同提防她了。”敬美人深深点头，道：“本宫明白，妹妹也小心吧。本宫自觉与六春很是小心，想必王妃应该还不知道六春真实的身份，只是以妹妹今日的盛宠，也早是她的眼中钉了吧，本宫若是相访的多了，怕是要让王妃觉察，你我姐妹还是各自为阵，不要多加往来的好。”
　　我深深点头，正逢如画端上早膳，我便笑道：“姐姐不妨与妹妹一同用膳的好？”敬美人嘴角弯弯，道：“妹妹这里的小膳房可是有很多的没事，本宫自问不及，只是本宫也没得那么好的口福，本宫不过是前来问安，一番功夫下来，本宫也累了，先行告辞罢了。”敬美人盈盈起身，再不回顾，转身离去。六春暗自啐道：“这么没礼貌的！”
　　如画呈上了早膳，便退出了正殿，我方才道：“敬美人也晓得如画不干净？”六春摇头道：“不是的，只是奴婢告诉过敬美人，在娘娘殿中，只有奴婢和水扇、梅久可以相信。梅久。。。梅久出现在敬美人殿外的时候，敬美人便知道是和娘娘联手的时候了，谁知道梅久竟然。。。”
　　我心中一阵难过，安慰道：“罢了，本宫一定会为梅久讨回个公道。用过早膳，随本宫去给王妃问安吧，虽在禁足中，到底也是正妃。”六春闻言不安道：“可是王妃在禁足，依规矩是不能。。。”我摆摆手，道：“可别忘了王爷可是赐了我这几日的掌管府中事务的权力。本宫去看看王妃，不碍的。”王爷为我病中出宫找的借口，还真是正合我意，他和许妃不在几日，我便能执掌几日大权，到底是时日珍贵，我不能耽搁，早日查出王妃到底卖的是个什么药才好，还有秋絮，真是令人担忧。
　　水扇递过一盅白莲银耳燕窝羹，道：“娘娘，先用些早膳吧，凉了就不好了。”夏日将近，丛丛冷风自天际划过，秋日就要来了吧。我入府的时候，也是秋日吧，转眼，竟有一年时光了。我在心中默默暗叹，静听得如画再次入殿，禀告道：“禀娘娘，长丫鬟墨兰在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