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52、【五十二】一树梨花压海棠

　　秋絮一身装扮整洁大方，丝毫看不出凌乱，我望着她腰间系着的腰带，一时无语。秋絮跑到我身边，笑道：“看我采的这些海棠，美吧？簪到你的髻上肯定很漂亮的！”秋絮的笑容一如往常的透亮干爽，我细细觑着，也看不出端倪。莫非是我错把景王手中的腰带看成是秋絮的？然我看的很是清楚，怎么会有错呢？秋絮不知我心中所想，看着我笑意满面，我只得收起心中所想，顾左右而言他。
　　于是板起脸，故意颦眉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这皇宫内苑的，你也没个规矩！”秋絮见我颇不高兴，嘟着嘴嗫嗫道：“许妃身边有云彩呢嘛，我只是看那边海棠开得很盛，一时兴起呗。”她向我挤挤眼睛，笑着道：“放心啦，我很小心的，一路上什么人都没遇到呢，直到方才看到这边有人，还唬了我一跳呢，再一看，竟然是你，真好！”
　　秋絮纯真的笑容具有一种魔力，使得我板着的脸也随之绽开，舍不得再怪罪她。于是携了她沿太液湖慢慢前行，一壁问道：“你怎么这身装扮入宫呢？”秋絮鬼精灵般神秘一笑，凑近我道：“好奇呗，从来没见到皇宫是什么样子呢！”我看她没个正经，少不得又板脸，她这才低声道：“许妃身边的咏诗病了，堂堂一介侧妃，也总不能只带一个宫人入宫嘛，我就求着许妃，让我进宫看看，许妃不答应类！我求了好久，云彩都帮我说话，这才能行的呢！许妃给王爷禀告，王爷倒是没说什么。”
　　许妃位次在我之上，携一双宫人入宫确实合她的的身份。想必秋絮口中的云彩和咏诗便是许妃的近身宫人吧，一个病了，一时找不得懂事乖巧的宫人，干脆携了秋絮，倒也合理，这么想着，我不禁心中松快了一些。于是顺着她的话，接道：“你是说，现在许妃身边的那个宫人便是云彩？”秋絮点点头，笑道：“云彩总是一副板着脸凶凶的模样，我看着她对许妃都是那副模样类，但是她是许妃当日册封时从宫里带来的丫鬟，所以应该算是许妃最信任的人吧。”
　　云彩，那个跟在许妃身边，总是板着脸肃穆深沉的宫人，竟是许妃从宫中带出的丫鬟，竟还是故去的方皇后所赐！闻得秋絮一席话，我心头彷佛有光亮浮起，然又递出层层疑虑，不禁蹙眉道：“这些个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秋絮压低了声音道：“婷子啊！婷子入府好多年了，一直在王妃身边侍奉，后来二侧妃入府，王妃便把身边的一些宫人赐给了二侧妃，许妃入府前在宫里虽然是宫人，然总算也是皇帝下令赏给王爷的，所以当时的方皇后专程为许妃筹措了嫁妆，还将身边的宫人赐给了许妃，就是今日的云彩。”
　　我瞥一眼身侧的六春，她正凝眉听着，姣好的眉头呈出层层沟壑，显出她此刻起伏不断的心情。秋絮未曾察觉我的小动作，依旧说道：“林妃则不然，她是罪臣之女，若不是王爷开口讨要，终生都没有翻身的时候呢。所以林妃入府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她身边的近身宫人都是王妃赏赐的呢。就是那个碧沁！彩凤，你还记得吗？那个碧沁！”
　　秋絮忽而怒气冲冲，脸上浮起层层不服气。碧沁，便是当日在上花园中出手掌掴秋絮的宫人，是林妃身边的近身宫人。心中麻麻思绪彷佛被练成了一串，我心中浮起难的的透亮，不自觉说道：“原来如此！王妃真是用心良苦！”一旁的六春忙捏一把我的手臂，示意我噤声。秋絮好奇的凑到我面前，道：“什么意思啊？”
　　我不欲将秋絮卷入这场纷争，只道：“没什么，胡言乱语罢了。你说许妃身边还有一个宫人是吗？是不是也是王妃赏赐的呢？”秋絮颔首，道：“是啊，咏诗和碧沁都是王妃身边的人，二侧妃入府，王妃便赏赐了她们近身服侍二侧妃，又从自己殿中挑选了一些能干的宫人给二侧妃使用，就包括婷子啊。其余的宫人都是长丫鬟墨兰按照规矩从内务殿拨过去的人。彩凤啊，你想到什么啦？王妃怎么了？”
　　婷子，这个名字不止一次的从秋絮口中蹦出，看样子似是秋絮很要好的友人。然水扇也说过婷子是她的朋友，还在她的面前诋毁过秋絮。看来这个婷子很不简单，需要让秋絮知道以便提防。然而当我回望着秋絮晶亮的眼眸时，却有些开不了口了，秋絮一直活的简单快活，她看不到这些肮脏的东西，所以她才能终日开怀。一旦我将这些顾虑告诉秋絮，是否就会破坏掉秋絮那简单无恙的笑容呢。罢了，罢了，何必叨扰她原本的生活，我会保护她的，不是吗？我可以保护她的。
　　秋絮见我盯着她不语，不由颦眉道：“彩凤你怎么啦？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嘛？”六春接口道：“絮美人，奴婢有一事想要询问，不知絮美人可否解答？”秋絮看着六春，点点头，道：“说吧！”我有些不满的看一眼六春，生怕她破坏我一片用心，然六春只是淡然道：“絮美人册封，身边的宫人翡翠，也是王妃赏赐的吗？”
　　秋絮倏地涨红了面色，略略低下头。我不禁奇道：“怎么？”秋絮嗫嗫片刻，方才道：“我册封的时候，王妃言之身子不好，都不曾接见我的拜访礼。我身边的宫人，住所等一切都是许妃置办的，翡翠原是许妃殿中的宫人，赏赐给了我罢了。”秋絮有些自伤身世的眨眨眼，转而又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王妃素日操劳，我这点小事也不好去劳烦她的。反正许妃也有协理王府的权力，她帮我置办，也是一样的。”秋絮言毕便摆弄起手中的海棠花，依旧是笑语频生，竟不见丝毫的颓丧。这样没心没肺的性子，倒是让我觉得很是安心。秋絮啊秋絮，你可知你这样的简单，竟是我毕生不可得的姿态呢。罢了，反正我已卷入争斗之中，尽我最大努力，护你周全罢了。
　　再入席时，已近深夜。席上众人皆醉意四伏，皇帝倒在靖妃的怀中，更是面色绯红。王爷见我归来，不禁责怪道：“怎的去了这么久？可知本王很担心的。”许妃看一眼我身后跟着的秋絮，也不禁皱起了眉。我盈盈落座，伏在王爷耳边低声道：“臣妾有些醉意，随处走走罢了。王爷别责怪臣妾嘛，臣妾赔礼喝一盅可好？”眼光扫向众大臣时，早已不见了叔大的身影。我掩盖住心头苦涩，倚在王爷身边，看着王爷迷醉的眼神，竟也有一丝心安的错觉。
　　夜宴结束甚晚，皇帝便留王爷宿在蔓春宫，次日再出宫即可。我与许妃便被搁置在左右旁殿休息，王爷大醉酩酊，自是万木服侍着歇息不提。六春服侍我更衣时，终于耐不住道：“娘娘，今日景王手中那条腰带。。。”长长的采莲睡裙及地，拖起层层涟漪。我安宁道：“景王不简单，只怕是王爷一大心腹。手足情深，然观之权力地位，竟也失了心性一般。”六春担忧道：“那絮美人。。。”我打断六春还要做出的怀疑，轻声道：“本宫知道你担心的。本宫说了，本宫相信秋絮。”
　　秋絮莫名的失踪，接着景王便执着那条腰带引我出现，这其中的关联，我不是不疑惑的。只是面对秋絮那真诚的眸子，我总是无法有丝毫的猜疑之心。六春深深看我一眼，手中的动作停滞在我的发髻上，她沉沉叹气，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想起秋絮方才所言，轻声道：“你从来不知道王妃有做过这样的把戏吗？”六春皱皱眉，道：“奴婢早就知道。然这些不能成为怀疑王妃的根据。新封侍妾，王妃俱赐给丫鬟数名，就连奴婢，不也是王妃赐给娘娘的。所以今天絮美人所言，奴婢虽有所怀疑，却不是怀疑这个。”我定定看向六春，沉声道：“只是芷才人身边的碧沁，我与秋絮俱是见过，我那时就怀疑，芷才人一副慵懒不谙世事的模样，怎么会有这样凌厉狠毒的宫人，只怕也是王妃故意安排的吧。”
　　六春略微思索，颔首道：“娘娘这么说也对。许妃的心腹定然是一同出宫的云彩，对于王妃安在身边的咏诗，也是设着防的。然芷才人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出自王府，碧沁更是王妃赐予的近身宫人，只怕芷才人虽心中提防，也只能如此了。碧沁坏了芷才人的名声，恐怕确是王妃的意思。只是，娘娘不觉得絮美人口中的婷子，其人更加可疑吗？”
　　六春的话语一出，我便心下一沉，这个婷子绝对是不简单的人物。我忽的想起焉美人曾经告诉我，她暗自调查玉锦的过去，却没有一点点收获，因为玉锦彷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过去全部被抹去了。不知玉锦事件，是否和王妃也脱不了干系呢。
　　六春见我沉思，自说道：“奴婢因为姐姐之事，调查了王妃很久，但是鲜有收获。敬美人也在一直相助，却也无可奈何。我们曾经想要联手芷才人，毕竟那是她是府中最得宠的妃嫔，心思又难测，若如真的为我们所用，事半功倍。只是，在我们想要刺探芷才人心意的时候，却出了一件事，坏了我们的计划。”
　　六春俯下身，正欲告诉我详情，却听敲门声响起，竟是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