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47、【四十七】难以置信身世迷

　　心头犹如被重重击了一般喘不过气，我望着六春的眼，不自觉开始模糊。六春，她，我最信任的人，竟然早就是他人设下的圈套了。六春有些愕然的看一眼敬美人，转眼望向我时，却是淡然安宁。
　　面对我不敢置信的眸子，六春重重跪下身，叩首道：“娘娘，请原谅奴婢一直欺骗了娘娘。”水扇立在我的身后，此刻满目皆是震惊，上前便揪着六春的领口，直欲呼上前去。我稳住心间的难受，拉过水扇，平静道：“六春，你能给本宫一个说法吗？本宫始终不相信你会背叛本宫。”
　　这席话完完全全的发自内心，六春跟了我这么久，虽然我也有过怀疑，有过防备，却在心底早已经将她当做了我的亲人。六春对我突如其来的忠诚曾一度令我很是不解，然悠悠深府，谁没有过心酸不堪的故去，我便也只希望是投缘了罢。面对她此刻的背叛，没来由的，我心中竟没有那种被亲人抛弃的痛楚，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六春，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我牢牢望着六春，她伏在地上的身影楚楚可怜，闻言面上露出的皆是感然，敬美人亦是感叹的神色，有一徐敬佩的神色飘然划过。
　　水扇还欲再说什么，被我眼神止住，也只好气鼓鼓望向六春，沉默不语。六春看着我，暗淡的眸子随着我的话语一点一点复苏了晶亮，她轻声道：“奴婢是欺骗了娘娘，但是奴婢从没有背叛娘娘。娘娘待奴婢的好，奴婢都知道。奴婢知道会有今天，却从没想过娘娘竟然能如此相信奴婢！”
　　六春又磕了一个响头，抬起身来稳了稳心绪，沉声道：“奴婢是殁了的静美人的，亲生妹妹。”一时彷佛有光线投入我乱糟糟的思绪，以前过往种种不合情理的线团，都有了头绪。六春接着道：“姐姐名为如静，是奴婢同父异母的姐姐。奴婢的母亲不是正室，也不太得宠爱，早早就不在了，奴婢从小由大娘带大，姐姐是大娘的女儿，嫡出小姐，却从来没有因为奴婢是庶出而瞧不起奴婢，奴婢是大娘带着长大的，和姐姐情谊很深。七年前，家道中落，父亲因病去世，家中只剩下奴婢母女三人，姐姐又得了病，就快要不行了，大娘没办法，才把奴婢卖给人贩子，辗转入府为婢。后来，娘娘也知道了，姐姐和敬美人一同被册封，纳入府中。姐姐当日入府便认出了奴婢，但奴婢当时是王妃身边的答应，因着这层关系，奴婢和姐姐不敢相认，只偶尔小聚罢了。敬美人和姐姐关系很好，便也时常同奴婢和姐姐小坐片刻。姐姐入府颇得宠爱，却在一日酒宴后忽然自尽了！奴婢不相信！姐姐那日情绪很好，还说着要从王妃处讨了奴婢的话语呢，怎么会第二日不明不白的上吊呢！”
　　六春眼底泛红，想必是伤了心了。我看着六春失态的面容，心下一片缠绵。我早就觉察到六春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却不曾想到竟是这样的伤感。水扇被六春的哭声动容，也不禁红了眼。敬美人呜咽一声，沉声道：“本宫与如静在入府前就认识，如静是本宫最好的朋友！她却不明不白死了！本宫怎么可能由着害她的人逍遥法外，再为非作歹！”
　　原来敬美人和六春的联手，是为了替殁了的静美人讨回公道。我压下心中的悲伤，问道：“六春，你来到本宫身边，也是为了你姐姐报仇的吧？”六春眼中飘过一丝茫然，她摇了摇头，似有些迷惑，轻声道：“娘娘相信奴婢曾经说过的话吗？奴婢说了，一定会保护娘娘周全。这也不光是为了姐姐。姐姐殁后，敬美人心里也不好受，和奴婢以合计，就决定暗自沉下来，暗中调查姐姐的死。奴婢第一次见到娘娘，娘娘那时还是刚来王妃身边侍奉的宫人，娘娘相信吗？奴婢就觉得娘娘看起来和姐姐很像。奴婢曾经想劝阻娘娘得宠，希望娘娘不要卷入王府后妃之间的纷争，却还是被姐姐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奴婢想接着娘娘的势力为姐姐报仇，奴婢真是。。。”
　　六春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她哭泣的面容在夏日艳艳中竟有些凉意。我想起初次在王妃殿中，得到侍奉王爷更衣的机会，六春的反映似乎是抵抗一般。也许，她真的不想看着我走上她姐姐曾经的路。只是姐姐莫名的死，是她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痛，所以她用尽一切心机，助我得宠，好为她姐姐复仇。我突然心中有些哀怨，原本以为真的是缘分使然，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都是有条件的。
　　敬美人突然开口道：“本宫和六春调查许久，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皆是指向王妃。妹妹你册封，得宠，玉锦之事，梅久得死，恐怕都和王妃脱不里关系。本宫要的，无非就是和你联手，一同除去这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你又凭什么肯定本宫会和你联手？”我不禁有些好笑，反问道。
　　敬美人面色一沉，道：“本宫没有什么把握，惟一能赌的就是你对六春和梅久的感情。她们都是你身边的宫人，梅久更因为帮助你，而丢了性命，你难道不愧疚么？”她愈加动了颜色，我扬一扬水袖，止住她的话，望着一脸期待看着我的六春，轻声道：“六春，你希望本宫怎么做？”
　　六春神色怔怔，嗫声道：“奴婢不敢奢求娘娘的原谅，只希望娘娘能够看在奴婢这些日子来的侍奉，帮奴婢一回。”六春连连叩头，光洁的额头引出了血迹，她哀声道：“奴婢愿意做牛做马侍奉娘娘，只求娘娘帮助奴婢为姐姐报仇！”
　　我看一眼水扇，她的眼里充满了踟蹰与矛盾，正如我此刻心中的思绪。敬美人轻声道：“本宫可以用性命保证，王妃绝对不是清白干净的。妹妹殿中众多的事情，都有她插手，如今她自请禁足，未尝不是一个好时机！本宫不敢要求妹妹立马就答应，还请妹妹回殿后三思，本宫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离开碧雪阁时，已经是午后了。正午的阳光刺辣辣灼伤了我的眼，暑气扑身，只觉浑身都有粘腻的感觉。六春自殿中出来，就一直跟在水扇身后，不敢靠近我。此时面对酷暑，她额上未曾褪尽的血渍合着汗迹划过她的脸庞，好不狼狈。我走进一处小亭子，吩咐了宫人将午膳带来这里用膳，便只留水扇和六春在身边。
　　六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我，对于我今日的犹豫，她可能心中也是失望的吧。我命水扇将她扶起，拉她坐在我身旁，执着她的手，推心置腹道：“本宫知道你的忠心。你不必担心本宫会不会从此不再信任你。若你真的要害本宫，就凭本宫捏在你手上的证据，本宫早就被敬美人胁迫着必须答应了。”
　　我与叔大之事，从始至终知晓的便是六春了。然方才对我的反问，敬美人无言以对，只有凭借梅久之死来威胁我，这至少说明六春没有背叛我。她想要为姐姐报仇的心思有多深，却还是保护了我，我心中还是很感动的。这些日子来，我早已离不开她在身边了，对于今日这小小的隐瞒和欺骗，我选择的是当做我们之间的一次考验。
　　六春深深的望着我，旋即微微一笑。我们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我说出心中的想法，她能明白我的，我知道。水扇在一旁忙着布置午膳，看到我们这样也不免扯了嘴角轻轻笑了。我轻声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宫那些你一直没有说出的事情了吧？”
　　六春擦干了血迹，一边摇着团扇，一边道：“自姐姐殁后，奴婢和敬美人一直在暗中调查。姐姐自尽前一日情绪很好，丝毫没有什么不对，夜里参加晚宴时也在和王爷、敬美人说说笑笑，一切均是常态。次日一早，宫人入阁中服侍姐姐更衣，便发现了姐姐上吊自尽的身影。姐姐那时已经殁了多时，怕是夜里的事情。那时候小郡主夭折了有些时日，王爷日日陪伴在王妃左右，听到消息后大惊不住，然一番调查，却也只是得出自尽身亡的结论。府中妃嫔自尽，大不敬，王爷其实是有些不满的，还是王妃说以病殁理了，只当为小郡主积福了。”
　　三美人入府的时候，正是王妃怀有身孕之时，然小郡主生下没多久，便夭折了。这么说来，静美人之死，也在她入府之后没多久了。六春顿了一顿，接着说：“敬美人伤心不已，央求王爷调查，可是翻来覆去都没有个结果，王爷也恼了，本就为妃嫔自尽不满，又遇上敬美人缠闹不止，便生了好大的气，从此，敬美人也就失了宠了。王妃对于姐姐的死，也一直很伤感，她在人前不止一次的表示很喜欢姐姐，有升她为侧妃的想法。姐姐殁了，王妃自然心中也有伤感。”
　　“奴婢调查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姐姐殁了之后，宫人自是打散了到各殿中侍奉，奴婢暗中调查过每个人，却发现姐姐的近身宫人之一，云纱不见了踪影。第二个蹊跷，是当时回禀姐姐死因的太医，那是王妃一直重用的太医，却在这件事没多久后，离开了太医院，不知所踪。敬美人经过很长时间的追查，发现了老太医的踪迹，最后从他口中，竟然得出姐姐是一尸两命的话语！”六春哽咽了话语，一时捂了帕子在脸上，嘤嘤哭泣不住。
　　看来静美人之死，和她腹中的孩子少不了关系了。王妃是惟一育有王爷子嗣的妃嫔，却也早夭了女儿，对于静美人的身孕，也许确实会动了脑筋吧。我想起如今怀着孩子的焉美人，也许她这样的失宠和禁足，也算是一种运气了。至少，在盛宠时怀孕，引来的觊觎，更加的恐怖吧。
　　六春渐渐止了哭声，继续道：“我在府中从来没有听说过姐姐怀孕，府中上下皆是不知。就连姐姐的近身宫人，也是不知道的。只怕姐姐自己还不知道呢吧。太医说出这件事没多久，还来不及说出姐姐的死因到底是不是自尽，就病殁了。那太医诊治完后没有禀报姐姐怀了孕的事实，这只能是王妃的授意啊！他是王妃的心腹，没有说实话，事后离开京城，最后的病殁，只怕都是王妃一手操纵的！”
　　我细细思索一番，却又觉得不妥，王妃若真是想要害静美人腹中的孩子，大可堕胎了事，为何要了静美人的命呢？当真是怕动摇自己地位吗？王爷不是轻易能被骗过去的人，他对于王妃的宠爱，可能也就仅限于父亲失去女儿后的伤痛，难道王妃真的可以一手遮天，在这府中搞出这么些花样，还能坐着王妃的宝座，稳如泰山？
　　心中疑惑渐浓，正欲细问六春，水扇急急跑来禀告道：“禀娘娘，芷才人在双翼殿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