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4、【四】恍然相见故人来

　　黄昏时分，夕阳斜斜挂在山边，远远望去，如红色渲染一大片天空，彩霞一抹一抹的映着綄兰色的蓝天，相得益彰的美。我歪着身子倚在门边，望着天空出神。
　　秋絮如莺啭般灵巧的声音传来，带着戏谑：“思春哪彩凤！”我的思绪倏地被打断，我方才发现这小妮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边，脸上挂着戏耍的笑容，红扑扑的脸庞没有寻常女子一意追寻的凝白，倒是红灿灿的惹人可爱。我轻轻啐她，作势要撕她的嘴，她忙躲开，笑声清亮而连贯，在殷桃红琇芍药裙的飞扬中飘得很远。我作势要追而已，转而也就回屋坐在床榻边，她探个脑袋进来，灵动似语的大眼睛满含笑意的望着我，见我也是微笑才扭扭捏捏走进来。
　　“彩凤你刚才在想什么呀，一个劲的发呆，怎么嘴角还挂着笑容呀？是哪家的公子哥呦？”秋絮偏侧着脸凑到我面前，一脸纯真的好奇神色，我忍不住笑开，拧住她的脸。一番玩闹，她方才正经的坐下与我闲话。我留意到鬓角，一朵攒金百褶秋菊钉簪在右鬓，取代了原本的银质金丝角花簪。她见我注目，得意道：“许妃娘娘赏给我的，好看吧！许妃娘娘那就只有我有呢！”得意的笑容绽放在嘴边，她忽的又站起，在我面前转了两圈，我这才发现她的衣着也不一样了。“彩凤你看！我这身殷桃红琇芍药裙是昨天王爷赏的！”凉花嫩红色的褶皱裙摆，成花骨朵型勾勒着秋絮的身子，上着金线修边牙白坎肩，相映的很是漂亮。
　　“怎么回事呢？王爷赏的？”我止不住好奇，忙拉着开心蹦跳的秋絮坐下，她于是打开了话匣子道：“昨天呀，你知道的嘛，上花园发生的事情！只是焉美人失宠了呢！王爷当时没说什么，晚上便下令把焉美人发落到西南角的绿水阁居住，不给她呈阳殿了！”裕王府很大，王爷与有位份的妃嫔居住的均是东厢的宫殿，每一殿内有主宫和偏宫，各自都有自己的殿名。王府的侍妾均住在西厢的阁殿中，规制自然不能与东厢相比。焉美人得宠，王爷于是允她在东厢的呈阳殿居住，这也是府中盛传她即将升侧妃的依据。然而昨日王爷居然为了上花园之事打发焉美人重归西厢，且在西厢中颇为破旧的绿水阁。我不由心中疑惑，昨日之事尚且不算什么，以王爷对焉美人的宠爱，怎么会呢。
　　秋絮见我蹙眉，知我所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彩凤，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王爷那么宠爱焉美人，怎么。。。”她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明白众人猜疑的缘由。她声音低下去又道：“王爷昨晚宴请官员，是王妃作陪，谁知昨夜却睡在了许妃娘娘的文雪轩。”许妃的正殿名为凝华殿，文雪轩即是她居住的主宫。“昨夜我为娘娘更换花烛时不意碰倒了娘娘熏香所用的潭青炉，吓得我半死！”她一只手比划着香炉的模样，一只手直抚胸口，夸张的演着昨夜的情形，眼梢随着她的表情不断地变换，我看着只想笑。
　　“好大一声呢！我当时就想怕是糟糕了，谁知王爷从阁中出来却没有骂我，还说碎碎更新，当即就赏了许妃娘娘一个皇上御赐的金坛炉呢！我这身衣裳还有金花钉便是娘娘今晨赏下来的！”随着话语愈加的兴奋，秋絮又一次站起来围着我转，直要给我看新衣裳呢。
　　我心中的疑惑却丝毫未减，面上却不肯露出，只是笑话秋絮，与她玩笑。许妃不受宠是府内人人皆知的事情，况且许妃也不是生事的人，一日中总在自己的殿中，甚少外出。王爷不羁惯了，怎么在昨日的事件之后却去了许妃之处呢。许妃一时得宠与焉美人的骤然失宠，映衬着君心无常的反复，恰有一些悲凉味道。我却又一次忆起了他，叔大！他昨日与那位徐大人的到访，莫非就是这府内后妃变换的原因？细想却也不得要领，我便也把思绪丢到一边，只和秋絮戏玩。
　　忽而敲门声响，我与秋絮俱是唬了一跳，忙整理好装束打开门，却是长丫鬟墨兰。墨兰是王府中的大丫鬟，更是王妃身边的人，她的忽然到访不知是何用意，我来不及多想，忙拉着秋絮福了一福。墨兰声音冷冰冰的，不似那日的柔和：“李彩凤，从明日起你就到王妃娘娘处侍候，今夜便把包袱收拾好，更子时到崇禧殿来。”说罢依旧冷冷看我一眼，转而离去。
　　我和秋絮茫然对视，数时才明白墨兰所言。秋絮很是高兴，直拉着我手笑。我不意她这么高兴，也陪着笑，只是心中的不安又添了两分。秋絮走后，我茫然地卧在被中，丝绒柔柔的划过我的脸庞。能在主子身边侍候，都算是上等丫鬟了，我刚入府不过数月，怎么能被调到王妃殿中呢。许妃不受宠，她的丫鬟月例便和我们这些旁厢侍奉的丫鬟奴才一样，因此秋絮被调去那儿，我并不惊讶。可是在掌管王府大权的王妃殿中，自然是不一样的。秋絮的笑声还浮在耳边，“多好的事啊，整个王府，除了林妃娘娘殿中和几个老嬷嬷处，王妃那儿是最好的地方了。王妃娘娘又不苛责下人，月例又高，还时不时有东西赏下来呢。”我入府一直在上花园捡拾落花，默默无闻，王妃却倏地挑我去她殿中，难不成和昨日之事有关。我心中总有惴惴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不好要发生，预感啮咬着我的心尖，一时躺在被中却翻来覆去思绪茫茫。
　　更子时分，我便收拾好前去崇禧殿。意外的是，墨兰居然在殿前等我，依旧是冰凉的语气，只道：“王妃亲口叫你前来侍奉，那是你的福气。往后在崇禧殿侍奉不比旁厢，你要好好侍候。”说罢引我来到右房，指着中间一间屋子道：“以后你便住这里罢，明日和屋内的六春一起侍奉娘娘左右。”我在她转身的前一刻小心翼翼的问道：“墨兰姐姐，不知我明日侍奉些什么？”她凛然看我一眼：“和六春一样。”说罢转身，只留我一人在夜色茫茫中看不清她离去的背影。
　　崇禧殿四方规整，中间的主宫为娘娘居住，两旁俱是偏宫，我们下人便住在右边的堂屋中。王爷平日总居住在书房阳荀阁，年久不在王妃王府主殿崇禧殿，便重修了焕液湖旁不大的书房，规制与崇禧殿无二，王爷终日居住其中，那便成了王府的主殿。阳荀殿离崇禧殿颇远，倒是和林妃娘娘的端合殿很近，只怕和王爷深宠林妃也有关。
　　六春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文文气气不似秋絮的毛躁，却也热情守礼待我很好。我便询问她明日如何侍奉，她笑着道：“王妃娘娘好书法，你我二人便在早膳过后服侍娘娘书写。很轻松的活，亦不必早起，只一点，不得言语，娘娘书写时好静，咱们不能打扰的。”一边用手指轻轻扶起耳边的碎发，颇有一番风采。
　　早膳过后我与六春皆是流白挑丝蓝轻雪裙，装束得当后我便随着六春来到王妃娘娘的主宫。刚刚进宫门，还未来得及细看，忽而有小厮快跑进来，我来不及躲闪的裙角便被他踩住，旋而身子被一拽我无法反映，坠坠的就要落地，惊讶之余眼角只见六春被唬的苍白的脸，我紧闭上双眼，等待着碰撞冰冷瓦地时的疼痛。
　　犹是做好准备，心中却慌乱无主，然则忽然有温热而厚重的双手抱住了我的腰，温暖而安全。我惊然睁眼，却正遇上王爷带着笑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