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29、【二十九】温文软语怀中安

　　六春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够令殿中的宫人听到，我于是颔首道：“太医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水扇，你带宫人下去吧，别在殿中杵着，看的本宫头疼。你去膳房给本宫要一盅蜜桃奶油汁去。”水扇应声急急带着宫人出去，殿中只余我和六春二人。
　　不及我过问，六春便拜倒道：“奴婢未曾禀告娘娘，就擅作主张，还请娘娘原谅。”我忙摆手道：“别说这了，王爷那边怎么办？”六春稳稳道：“奴婢塞给王太医三根金条，只言娘娘今日心情不好，不愿侍寝。王太医便答应向王爷禀告言今夜需再次问诊，娘娘不宜侍奉王爷。王爷便允了。”“可是，今晚到底怎么弄？难不成来两位王太医？”
　　夜色朦朦胧展开，烛火幽暗的舞动在勾勒出宫人端立的身影。我心头弥漫着担忧、期许和畏惧，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想法。六春领着宫人收拾用过的晚膳，水扇在一旁摇着团扇。徐徐清风划过我的脸颊，很是舒适。水扇柔声道：“娘娘，今日王妃的做法，是不是宣告了她敌视娘娘呢？”
　　王妃清冷的面容展露在我眼前，我别过头想要甩开这思绪，沉声道：“本宫也不知道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今日一席话，看似是向本宫炫耀其王妃的身份，实则却是告诉本宫，在这王府中得到王爷的宠爱不是首当重要的，有权力在手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她的行为又似乎是引我成为妃嫔敌视的对象。”我摇摇头，接着道，“本宫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水扇默默沉寂许久，凝眉道：“奴婢认为今天六春说的也不对。王妃是一府正室夫人，手有掌权，奴婢入府这些年，她从来都是端庄的姿态，今日娘娘前去拜访，她的装束也许并不是因为知道娘娘要来，而是平日里皆是这般装扮也说不定。”我细细思索水扇的话，压低声音道：“那这么说，本宫猜测的王妃在本宫殿中安插眼线的事，就不对了？”水扇连忙摆手道：“奴婢不敢这样说。只是这也是一种可能性。王妃娘娘这些年一直端庄稳妥，甚少参与妃嫔之间相互争斗。何况。。。”
　　“娘娘！王太医来了。”六春急急的身影向我走来，“已在殿外恭候许久。”我连忙道：“有请。水扇，你去给本宫亲自做道上好的芦青橘子羹，本宫要招待王太医用膳。”话音刚落，六春便引着王太医徐徐前来。他恭敬施礼道：“臣参见娘娘。”我微笑道：“大人不必多礼。”说罢抬手示意六春请王太医坐下。六春打发掉殿内守着的宫人，一时殿内只余我们三人。
　　王太医倒也不谦让，坐下安然道：“臣午后为娘娘把脉，如果臣没有把脉错误的话，娘娘与王爷应该还未同房。”我微微一笑，只端起茶杯淡淡饮一口，笑看他不语。王太医在我凝视下，慢慢道：“娘娘需要微臣做什么，微臣定当赴汤蹈火以助娘娘。”我淡淡颔首，温然道：“王太医是聪明人，本宫也就不隐瞒了。本宫既然是王爷的女人，定当以得到王爷垂怜为首要任务。本宫前些日子重病，连着又是有人下毒，以至王爷还未宠幸，便给了本宫位份。”王太医面色安然，看不出一丝涟漪，只抱拳行礼道：“王爷对娘娘当真是用情颇深。”
　　我淡淡一笑：“王爷对本宫有几分情，本宫自是不敢保证，只是王爷是本宫唯一的依靠，本宫定当竭尽全力维护王爷周全。至于本宫要你做的。。。”我故意垂下话语，顿一顿，王太医果然起身恭敬道：“娘娘请说。”我环顾四周，微笑道：“大人不必多心，本宫自然不会让大人做伤天害理之事。本宫只是想，怎么样能笼住王爷的心，让王爷离不开本宫这双翼殿呢。”
　　王太医沉思片刻，道：“微臣可以帮娘娘配出迎春丸。”我摇摇头沉声道：“本宫不用那些个伤身体的东西取悦王爷，本宫说了，本宫要的是王爷的心，不是王爷身不由已的身。”王太医蹙眉道：“娘娘的意思。。。”我压下声道：“本宫要你禀告王爷，本宫身体不适合侍寝，须一月完治，方可常伴王爷左右。”王太医舒缓了眉头，眼中一亮笑道：“娘娘果然高明。微臣明白了，一会诊治完毕微臣会为娘娘开一方活血养颜的方子，娘娘可放心食用。微臣会禀明王爷的。”
　　我微笑颔首，品一口茶，微微蹙眉示意六春，六春急急出去换茶。殿中只余我和太医总是不合适，幸好水扇赶回来呈上一道凉滋滋的芦青橘子羹。王太医起身谢过，我含笑道：“难为太医为本宫做这样的差事。不知大人是否用膳？”王太医恭敬道：“微臣走时匆忙，并未用晚膳。”我一挥手令水扇摆上多样的菜肴，王太医受宠若惊的连连致谢。我便引王太医坐在食桌前，含着微笑道：“大人请用，本宫回殿稍作更衣。”
　　我略略使个眼色，便只余水扇再太医旁陪伴。我于是携了六春进入内殿。殿中幽香朦胧，有一长身玉立的身影停驻在我的床边。六春垂下眼睑默默施礼，便退到屏风之后。我扑上前抱着那温热的身躯，眼泪不住的掉了下来。
　　叔大转过身牢牢抱着我，沉声道：“彩凤，我好想你。”叔大的怀中满满都是他的体香，带着不易察觉的酒气，我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问他：“叔大，你好么？”他苦涩着摇头：“怎么好？彩凤，听你和那太医的对话。。。”他星眸中写满了迟疑，我狠狠点头道：“我还是完璧之身，太医说的没有错。”叔大一瞬间张大了嘴，不由道：“怎么可能！”
　　我拉他坐在我帐蓝色暖铺上，向他诉说这些日子是怎么过得。叔大紧锁的眉头写满了心痛，他抱着我道：“彩凤，委屈你了。叔大无能，不能带你走。”我轻轻摇头，哭道：“如今已不是你我能走的时候了，上苍注定要我们擦身而过，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叔大一时沉默无语只紧紧抱我在他怀中。这温暖的怀抱充满了爱意，有着我熟悉的味道和温度，我好想就这样沉溺其中，永远不醒来。
　　叔大自怀中掏出一支木刻的凤凰，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他放到我手心，带着宠爱的温度道：“彩凤，这是你爹爹做的。”我惊讶的眸子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带着镇定的温柔轻声道：“今岁除夕，我去西坊李木匠家中讨得。”我扑到他怀中，体味着他的温柔，轻声道：“爹娘，好么？”叔大微微生茧的手指轻轻擦去我的泪痕，他带着春风般的笑容道：“那日你我谈心，我便想替你去看看你家人，只是一直忙碌，并没有时间去，除夕夜晚终于得了空闲，我没有向你家人谈到你，只说想为我心爱之人雕一只凤凰。”
　　那日我和他在夜中的畅谈，他竟都记在了心中，还替我去看望家人，他这番用心，我只觉心中暖意极了。我扑在他的怀中，一时间温文软语划在耳边，我羞涩了两颊，眼皮沉沉竟就这样静静睡去。
　　有宫人轻微行走的声音，我幽幽抬开眼皮，六春温柔的手臂轻轻扶我起身，在我耳边悄然道：“张大人昨夜陪了娘娘半夜，三更时分便离去了。娘娘放心，一切都在娘娘控制之中。”心中安然，却也有空落落的痛楚。叔大还是这样走了，只恨我不争气，怎么就这样睡去，不曾和叔大多多倾诉衷肠呢。
　　水扇端着水盆进来，见到我起身忙服侍我更衣，一边佩服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太医昨夜服下迷药，今日清晨才醒转，见殿中只有我倒在一旁，忙求我千万不要说出去他在娘娘殿中过夜之事。”我淡淡一笑：“昨日这样做，本宫也是情非得已。总要有一个心腹太医在本宫身边，才能放得开手脚。”
　　我微微一笑，心中一片安神。昨夜我与六春、水扇商定，在王太医到来之际提出要王太医帮我做事的要求，他当时定不会拒绝，只是人心难测，他若说出去此事，那我岂非大祸临头。只有恩威并施，方可留他安心为我办事。于是我教水扇在那道芦青橘子羹中下了迷药，混合着殿中本身无害的安神香，只消服下一点，便是剧烈的迷药，王太医醒转后发现在我殿中竟睡着了，肯定多少猜到我的目的，但是在妃嫔房中过夜，传出去便是罪至全家，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只有与我合作，为我办事。
　　我望着水扇欣喜的笑容，心思悠悠转开。这丫头只知我要设计让王太医忠于我，并且得一月的假病从而更加虏获王爷的心，却不知昨夜见到叔大，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她曾好奇问我为何要故意一月不侍寝，我只道男人总是对于轻易得到的不那么在乎，王爷如此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只有欲擒故纵，才能彻底得到他的心。水扇低垂的眼睑带着羞涩，六春却在一旁幽幽叹气。她知道，我真正不愿侍寝的原因，只是因为叔大。
　　想到这里，我兀自展开唇角，悠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