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26、【二十六】梅花妆饰美人来

　　我浮起欣喜的心头闻言又是重重一落，苦笑道：“是啊，本宫应该担心的是本宫要担心的才对。”六春眼眸中划过一丝坚毅，微微颔首道：“昨日王爷是首次宿在娘娘殿中，外人不知定以为是娘娘承宠了，那么明日娘娘的见礼就会被认为是娘娘承宠后依着规矩的见礼，可是娘娘册封这么久，一直都不去拜访，承宠后方去，只会让娘娘的风头又增不减，这府中众妃的非议也会更加的多，怕是娘娘明日的拜访也有很多转折了。”
　　我细细品味六春的话语，心中倏地冷极了。昨日夜中我也已料到府中定会有此变化，加之焉美人亲自的来访，只怕一时我是遥领风头，众人殷羡，然而这却也是我成为众矢之的为难之处啊。
　　我淡淡一笑，欲洗去心头的剧烈波澜，面上只淡然道：“本宫自有分寸的。”六春低下头轻轻捶着我的腿，不轻不重的力气恰到好处的消除这些日子积郁的疲劳，倏地觉得好累，一闭眼，竟不知觉睡去。
　　殿中静极了，偶有夏蝉的叫声也驱不走炎炎的闷湿。我只觉心头腻烦得很，望着食桌上摆的满满的膳食，形形色色，却是一点胃口也无。六春见此忙命膳房为我单独做了一盅枸杞银耳莲子羹，冰凉的触感划过喉中，倒是驱走了层层滑腻。望着六春和水扇依旧立在我身边的身影，执着扇子边捶腿又是捏肩的，煞是用心。我一时动容，不免想起自己才入府时，那庸碌的日子，倒也心头甜甜。曾经这样平凡的生活，真的很好。这么一想，又不禁觉得好笑，难道现在的我不是平平凡凡的么？一个美人的头衔，难道就是天上人间的差别了么？
　　嘴角牵起一丝苦涩，慢慢垂首彷佛欲拜托掉这层身份一般，水扇见状笑言道：“娘娘思念王爷了。”我倏地抬头，正看到六春讶异的表情闪过使给水扇的眼色，水扇脸上含着的笑容还划在脸颊，却在六春的眼神中略略尴尬低下头去，我只做不见，轻声道：“水扇为什么这么说？”水扇不料我这样问，面颊浮起一层红晕，急急撇过六春，似乎不知所措。水扇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后妃思念的，不是自己的夫君，还能是谁呢。
　　一时眼光停留在水扇面上，茫茫思绪到头，望着水扇绯红的脸颊，方才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神色似乎。。。似乎有点像刚入府时的秋絮。秋絮那一双神采飞扬灵动不止的眼眸也是这样欲语还休，直叫人想靠近询问出那樱色唇中的秘密。我不禁微笑，秋絮就是这样得到王爷的垂怜吧，这样叫人沉溺的神情，只怕是无人能拒绝的诱惑呢。想到这，我不免轻声笑出来。
　　水扇疑惑的和六春交换眼色，低低问道：“娘娘？娘娘为何突然这样笑呢？”我带着一丝玩笑意味道：“本宫最爱絮美人那一双明目和婀娜多姿的小嘴，却不曾想到水扇也有这夺目的魅力呀！”水扇面上浮起绯色，交替着尴尬不知所言的青白，倒是有一种无辜的美丽。我愈加喜爱，彷佛一朵羞涩的喇叭花开在角落，一旦发现她的娇羞，真是直欲采下好好呵护，不免令的我见犹怜。
　　六春带着笑意的目光在我和水扇之间徘徊，笑道：“水扇呀，娘娘这样夸奖你，还不谢恩哪！”水扇抬起眼满是羞捻得望我一眼，又急急垂下头，岔开话题般磕绊着轻声道：“娘娘，絮美人得到王爷的垂怜，不是因为。。。”她含着羞涩止住了口，只询问地望一眼六春。
　　我心中浮起层层疑惑，蹙眉看一眼六春，却见她也是惊讶的神色，于是压下心中不满，轻声道：“水扇你说什么？”水扇见六春也是不知，迟疑着该不该说，终在我渐渐冰凉的神色下，慌忙跪倒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奴婢和许妃娘娘身边的小丫鬟婷子素日里要好的很，她告诉奴婢，王爷其实每次到许妃娘娘殿中都是大醉酩酊的，由着娘娘扶着王爷入殿休息。那一日娘娘身体不适，便把王爷置于内殿，自己去了旁殿休息，留下王爷身边的小丫头看着，谁知絮美人那个时候怎么会跑进内殿，打扰了王爷，王爷一时兴起才宠幸了的。而且。。。而且王爷第二日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宠幸了一个宫女，也没有想着赏恩典，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了些时日，还在许妃提了提才册封的。”
　　六春急急接口道：“什么时候的事？”水扇略略沉思道：“去年。。。去年深秋吧，我记得那时候还没到冬季呢，我和婷子是边看着秋菊边说的呢。”我蹙起眉头打断六春还未张口的语句，正色道：“别浑说，听个小宫女说说就当真啊！这话你给本宫烂在肚子里，休得再提！”
　　嘴上虽然不满水扇这番话，心思却悠悠活泛开来。其实我心中一直对于秋絮的得宠有些不明了，王爷宠幸一个宫人当然是没什么，秋絮姿色上乘，王爷宠幸自然也是幸事。只是以我和秋絮的交情，她却连我也没有告诉，这才是令我真正上心的地方。如今听闻水扇一席话，我却更加迷惑了，我原本以为秋絮得到王爷垂怜后就承宠册封，那么她没有告诉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婷子告诉水扇是在去年深秋，而我与秋絮在冬日还见过一面，她怎么也没有提呢。况且以她那时候只是照料许妃宠猫的宫人身份，怎能随意进入主殿呢。略略有些芥蒂，转念一想，秋絮虽平日里与我亲密，只是这等闺中的事怎的好突然告诉我呢，而且王爷那时候未给名分，秋絮这样不明不白夹在王爷和许妃之间，怕也是难熬。脑中闪过那日在浣衣局旁亭中秋絮低落的神情，不免有些心疼。脑中倏地又划过那个名字，“婷子”，秋絮也提过，是许妃身边的丫头，看样子和秋絮关系也很好，却这样背后议论秋絮，还说给水扇。我不禁有些怒意，看向跪在一旁的水扇。
　　水扇还在低声嘟哝，像是要澄清这话的真实性，我冷冷瞥她一眼，她方才急急噤声，乖巧得为我轻轻扑着团扇。我甩甩思绪，唤道：“六春，去给本宫上茶，本宫渴得很。”无人应声，我转头却见六春拧着眉细细思索的神情。水扇连忙推她一把，六春方从思绪中醒过来，见我望着她，赶忙跪倒嗡声道：“娘娘恕罪！”
　　我也不唤她起来，打发了水扇下去端茶，悠悠道：“想什么，这样出神。”六春小心翼翼得探头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和絮美人相交很好，只是奴婢担心。。。”我淡淡的眼眸划过六春，等着她继续开口，她见我神色淡然，只好继续道：“奴婢该死，怀疑娘娘信任的人！但是奴婢真的对于絮美人和许妃之间的关系很是奇怪。”她抬眼望望我，沉声道：“既是许妃开口求王爷给的恩典，又怎么会容絮美人还留在自己殿中？府中从来没有这规矩，凡事妃嫔身边的丫鬟被册封，那都是要另居别所的，絮美人却是个例外。而许妃宠渥不多，忽的成为仅次于王妃的身份，又有权力在手，絮美人身份虽低，好歹也是王爷最近的宠妃，奴婢担心。。。”
　　她微微低垂的脑袋在烛光的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浮在青石地上一层幽暗。我不禁有些感染，她的担心我不是不明白，府中妃嫔相争，不分个你我高低，生死抉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结束的。然而我只是轻轻摇摇头，撇开晦涩的思绪，淡然道：“秋絮即便和许妃联手，也必定不会害我。”六春还欲再说：“可是许妃。。。”我一扬手的姿态将她的担忧生生驳去。
　　次日一早，便是要去拜访众妃的时辰了。六春和水扇稳妥得为我更衣，梳妆，不一会，镜中便出现了一个盈盈浮于尘世的身姿。我身着素色花坎夹，映着海棠秋鸿罗蜜裙，相衬唯美，腰间一条淡紫色玉兰腰带围得纤腰不堪盈握。脚上一双单粉凤凰朝天绣鞋，直映的双脚纤小如金莲般令人只欲手掌。我慢慢审视镜中我的容颜，梅花妆下素雅的妆饰映的皮肤凝脂般丝滑，三盘云丝髻斜斜搭在一边，只插一支碧玉九盘麒麟簪，垂下丝丝流苏，和耳上垂下的玉玲珑耳铛相得益彰。
　　我在六春的搀扶下含着淡然的微微袅袅踏出正殿，晨曦的光芒扫过双翼殿，更衬得娇颜醉人。一众宫人皆惊呆了的模样，想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正式的装扮，却将她们都折服了一般。心中略有些不安，微微偏头向六春道：“本宫这样装束，会不会太出彩了？”六春含笑道：“娘娘多虑了，娘娘请仔细想想今天这一身装束，皆是素色，发髻上只有一支发簪，满满的都是谦卑。娘娘天生丽质，绮丽姿色，咱们今日还只是草草梳妆，只是一个正装罢了。若他日娘娘要赴宫宴，那才是要好好装扮一番呢。”
　　心下稍微平静一些，我今日也确实没有过度的装饰，回忆起来府中妃嫔素日里的装扮也都和我这样差不离。那样就好，微微吐出憋在胸口的气，今日，我可不愿惹了谁去，怎样谦和怎样来。